许烟雨听到宁元卿的话,眼中一亮,她本还担心宁元卿会因为今晚的事找借口推脱婚事,如此一来即便是宁许氏,也没有理由拒绝,可如今......
她心中暗喜。
陆绫姬点点头:“既然如此,许姑娘的事,我也管不着了。”
说罢,转头吩咐:“今夜的事,谁胆敢说出去半分,别怪孤不留情面。”
屋内的都是人精,这件事怪道谢,宁,许三家,算是家丑,谁都不会说。
前厅的宾客还未散尽,陆绫姬让身边的女使将谢长遥喝过的酒杯以及用过的碗筷收好,快马从宫中请太医,称酒醉伤身,今夜留宿宣候府,实则是将所有东西细细清算了一遍。
沉香水榭内灯火通明。
“查出来了吗?”
陆绫姬皱着眉问道。
“查出来了。”
太医点头:“是曼陀罗制的清欢散,吃了以后,会让人神思倦怠,昏昏沉沉。”
萧燕池看了看碗筷:“真是歹毒。”
陆绫姬转头看向秋华,问道:“人呢?”
“扣下来了。”秋华道:“就在后院的厢房,我们的人都在门口看着。”
陆绫姬道:“这件事,既然三家的人都不愿意闹大,想必孤这时候也不方便多插一手,明日将人审出来,交给宣候,我们便回宫吧。”
太医借着灯火,悄悄瞧了一眼萧燕池,他仔细想来,这个人似乎见过。
一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充斥在他脑海里。
他不敢说。
这个人,是要殉葬的湘贵人。
他捏了把汗,湘贵人出现在宣候府,而宣候,一人之下而已,他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陆绫姬示意太医出去,红销带着秋华去了后院审人,屋内只剩下陆绫姬与萧燕池两人。
“今日...感谢公主出手相救。”
“不用谢我。”她面色微动“是我要谢谢你,不顾一切,来拦我的马车。”
“我也是......”萧燕池不知该说什么“是谢小公子,从前帮过我。”
“他帮过你?”陆绫姬挑眉。
“从前我被人冠以荡妇之名羞辱,是谢小公子出来替我说话的。”
“哦?”陆绫姬挑眉,显然,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萧燕池将那日在醉仙台的事说了一遍,陆绫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最是方正。”
“你拦我的车,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一定会帮他?”陆绫姬问道。
萧燕池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样私密的事,说出来,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最拿得出手的。”
陆绫姬说这话的模样,完全失了往日公主的威严,反而多了一丝小女儿家炫耀的骄矜。
“公主喜欢谢小公子这件事,怕是没人不知吧......”
陆绫姬挑了挑眉:“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既不觉得低人一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饮食男女,爱恨嗔痴都是人原始的情感。母亲说过,爱一个人不丢人,勇敢地告诉他也不丢人,可为了一个男人使尽手段,将自己变成一个阴毒的女人,那才丢人。”
萧燕池有些感慨,从小,后院争宠的事她听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父母举案齐眉,她从未有过深切的体会,知道遇见了许烟雨,为了宁元卿,下毒杀了他的妻子。
萧燕池总算有些明白为何曹大家能成为女子闺学的女师了,这样的清醒明白,学富五车,又岂能不受人尊重?显然,陆绫姬这样的女子,也被曹大家教得极好,不论是处事手段,还是为人处世,都是极好的。
“我去看看谢长遥。”陆绫姬兀地起身“我不太放心他一个人。”
说罢,转身离去。
昏暗的灯光下,陆绫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长的,没有尽头。
清晨,谢长遥悠悠转转地从梦中醒来,床边斜卧着一个女子。
“你醒了?”
女子问道。
“公主。”谢长遥起身,欲行拜礼。
“那我回宫了。”陆绫姬打了个哈欠。昨晚在这照顾了一宿,直至清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昨晚......”谢长遥顿了顿“多谢公主。”
“不用谢我。”陆绫姬起身“若是换成别人,我也会救的。”
她说得坦然,毫不做作掩饰。
“若是公主日后遇到了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那我......”
“那你娶我吧。”陆绫姬垂眸,看着眼前的男人,阳光在他脸上打出薄薄的光晕,映着如玉般的面孔清澈美好,仿若林间翠竹,惹得人心驰神往。
“我开玩笑的。”陆绫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若想强求,何须等到现在?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若你因报恩娶了我,不情不愿,我也不会开心的。”
陆绫姬
道:“宣侯府的一个姑娘,你应该谢谢她,是她拦了我的车,求我去救你的。你也应该谢她。”
“她住沉香水榭。”
沉香水榭?谢长遥愣了愣,不就是上次的那个姑娘吗?
自己竟还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谢长遥讪讪,萧燕池躺在沉香水榭的屋子里,外头阳光正好,连着一个月,宣侯府匆忙地准备许烟雨与宁元卿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加上许烟雨昨夜出事,整个宣侯府乱作一团,今晨,下人们匆匆忙忙地收拾。
“姑娘,谢小公子说要来谢谢姑娘。”红销站在门外扣了扣门。
萧燕池本想拒绝,可念着这些年,谢长遥对她的情分,一直守着一个念想,陆绫姬又守着谢长遥,这样形成的闭环,她破不了,便心烦意乱。
“我换身衣裳,请他在西厢房等一下。”
谢长遥是谦谦君子,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衣裳是昨夜的,沾了些酒气,发髻却挽得一丝不苟。
见到萧燕池,他眼睛亮了,俯身作揖:“多谢姑娘昨夜救助。”
“你不必谢我。”萧燕池姗姗“当日在醉仙台,公子也是一样的替我说话。”
“我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
“其实,昨夜公子最该谢的,是赤璇公主。”萧燕池顿了顿“昨夜公主手段,智慧,都是别人难以企及的,更重要的是,赤璇公主,心好。”
萧燕池说这话时,带着隐晦的引导。
“她......”谢长遥闷声“她很好。”
萧燕池笑:“听说谢小公子至今未婚,赤璇公主又爱慕谢小公子多年。谢小公子为何......”
“我有喜欢的人。”谢长遥打断了她的话“我喜欢的,就是宣候的先夫人萧燕池,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萧燕池有些吃惊,饶是这件事她十分清楚,被当着面表白,却也红了脸。
“姑娘,我又没有说过,你跟她很像?”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难以启齿一般。
“我见过萧夫人的画像,我与她并不像的。”萧燕池低声说道。
“长得是不像。”谢长遥轻笑“她像是一朵花,毫无保留地开在阳光下,热热闹闹的,打眼一看,就像是一团火,烧起来,让人心里暖暖的。”
“姑娘就像是一场雨,冷冷的,落在屋檐上,落在池塘里,一滴一滴,打在人心尖上,让人觉得安静。”
“可你们,给我的感觉很像。”
谢长遥自顾自地说:“容貌会改变,可感觉不会。”
萧燕池挑了挑眉,觉得好笑:“公子靠感觉认人?”
“爱一个人,就是她靠近你时,你会觉得安心,你会忍不住地接近,不论样貌美丑,性格好坏,你就是爱她这个人。”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她,隔着一堵墙,可她的声音,却没有被隔住,我自小体弱多病,每日,便是听见墙外,那黄莺一般的笑声传过来,整个人,听起来都开心了。”
萧燕池叹了口气:“其实这么多年了,萧燕池嫁为人妇,斯人已逝,公子......”
萧燕池终于忍住了下半句,她想说,她从未爱过她,只是像朋友一样,对他好。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谢长遥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屋子里一刹那的禁止,仿佛都是因为他的三千弱水。
“对了,还没请教姑娘姓名,来日若想登门拜谢,我......”
“她叫繁霜,是我的妾室。”
门兀地被推开,宁元卿走了进来。背着阳光,就像是走进来一只纤长的影子。
他冷着脸,似是不悦。
“我什么时候成你妾室了?”萧燕池皱眉问道。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意思暧昧不明,还有强烈的额占有欲:“你都跟我睡过了,怎么不算?”
萧燕池红了脸,她知道,宁元卿是故意的,在谢长遥面前说这样的话,他想羞辱她,他成功了,她红着脸低头,不敢看谢长遥。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谢长遥笑“姑娘担得起一句洛神赋。”
浅浅一句话,却打消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我看谢小公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若是无事,就请回吧。”宁元卿送客一般的驱逐。
“那许烟雨的堂兄呢?”萧燕池问道“不能让谢小公子这么不明不白的走啊。”
“杖毙。”宁元卿看着谢长遥,可目光似有意无意地看撇着谢长遥。
萧燕池憋着气:“什么杖毙,这种心术不正的,应该凌迟,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哦?”宁元卿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燕池“你很在意谢小公子?”
萧燕池方才惊觉,宁元卿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点她,她不该与谢长遥过从甚密。宁元卿是记仇的人,心机深沉,从不愿自己吃亏,也而不愿别人染指自己的东西,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都对谢长遥颇具敌意。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