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微弱,若非四下过于安静,是听不见的。
“就是这个,人吃多了,慢慢就没了,大夫也查不出来。”
“好东西,给我一些罢。”
“想得美。这是许姑娘的东西,若是这次我再替她办成了,她说,就让我今年出去,给我找个七品官嫁了,做正头夫人。”
“还有这好事?若是她赖账怎么办?”
“赖账?”女子冷笑“那我就把事情全抖落出去,也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你是说先夫人......”
萧燕池下意识地握紧手心,却听见外头的丫鬟噤声,没有再往下聊。
微弱的烛火下,萧燕池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手心的汤圆被捏到变形,原来前世,自己并非病故,而是有人蓄意谋害,难怪......难怪临死,太医都没查出来是什么病。
丫鬟口中的许姑娘,怕就是许烟雨......
想到这,萧燕池只觉得毛骨悚然,为了当上宁元卿的妻子,许烟雨恨她至此,竟要她的命么,还是这样阴狠下作的手段......
前世,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如今,许烟雨故技重施。萧燕池心头一凉,前世,死得这样自然,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若说只有许烟雨的手笔,她决计不信。前世害过她的她要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还没好么?”宋妈妈前来催促。
看着桌子上大小不一的汤圆,宋妈妈皱眉,上前将汤圆又揉了揉:“搓汤圆,要注意掌心用尽,要搓的大小不一才好,不然日后让主子看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罚。”
“你去把水烧开。”宋妈妈吩咐。
替萧燕池缝缝补补修修改改,那几个汤圆才勉强能看。下到锅里,沸水烧开,整个厨房绕着桂花的香气。
宋妈妈盛好汤圆,小心翼翼的装进食盒,递给她道:“送去书房,侯爷与许姑娘都在书房。”
萧燕池点了点头。
书房内灯火通明,像是歌舞升平的花楼,灯火初上,流光华彩,整个屋子折射着金色的光线,窗柩下,一双璧人身影如鸳鸯交颈缠绵,从前,萧燕池从未与宁元卿这般,就连她进书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跟遑论这样亲密的举止。她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食盒。
推开门,萧燕池怔怔地望着,宁元卿伏案,手中握着竹简,是先秦的古书,而许烟雨如懵懂的小鹿,靠在宁元卿的肩膀上,握住宁元卿的手调笑:“阿卿,这些铭文是什么意思?”
见萧燕池推门进来,两人俱是一惊,许烟雨皱眉:“姐姐,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萧燕池垂首:“衔环在门外替我开的门。”说罢,她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宋妈妈说许姑娘想吃宵夜,叫我送来。”
她故作娇矜的模样并不好看,却因为湘贵人的容貌,此刻便是螓首蛾眉,婉转多情,像是春花随雨,乱落人间。
“放下来吧。”许烟雨扬了扬眉。
“姐姐要不要一起吃一点?”许烟雨本以为她会拒绝,谁想萧燕池却说:“好啊。”
许烟雨脸色骤变,却还是强忍着:“这么晚了姐姐辛苦了,还想着姐姐能早些回去休息呢。”
萧燕池笑:“许姑娘是不欢迎我?”
“怎么会。”许烟雨强忍着怒气,今晚,她握紧袖中的两相欢,不管今晚会出现怎样的意外,她一定要成功。
宁元卿则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平日退让,今日居然会主动留下来?他来了兴趣,想看到接下来的剧情。
许烟雨盛了一碗汤圆递给宁元卿:“侯爷,尝尝吧。”
宁元卿接过瓷碗,轻轻咬了一口,一瞬间,整个屋子,充斥着桂花的香气。
“你是怎么做的?”
宁元卿脸色骤变,她重重地将碗掷在桌上,汤汤水水撒了出来,可里面的汤圆却完好无损。
“我自己做的。”萧燕池有些猜不透,宁元卿这样的喜怒无常,她不知道,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我是问你,怎么做的。”他的脸色,像极了阴鸷的野兽,萧燕池有些害怕。
萧燕池这是将宁元卿惹急了?许烟雨笑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倒要看看,萧燕池如何收场。
“我看到,看到灶台底下有一罐桂花蜜......”
“花蜜......”宁元卿喃喃“桂花蜜...她从前......”
从前萧燕池,最喜欢以桂花入馅。
宁元卿缓缓端起眼前的汤圆,轻轻的咬了一个在嘴里,满鼻的桂花香气,他缓缓坐下,轻声道:“你去,将那罐花蜜端过来给我......”
萧燕池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厨房离书房有些距离,她抱着花蜜回来时,书房已经灭了灯,只剩微弱的灯火,如夜半空中的萤火虫。
她缓缓靠近,门是虚掩的,“啪嗒”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地,萧燕池推门进去,屋内杯盘狼藉,书牍撒了一地,还有点点墨迹,溅到了奏折上。
“侯爷?侯爷?”萧燕池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桌上最后一点灯火熄灭,整个屋子,就像是张开巨口的野兽,能将人吞没。
萧燕池有些害怕,转身欲走,却兀地被人从身后保住。
“燕池...”
男人的声音像细针,掉在静谧的屋内,扎在女人的心上。
“侯爷,我是尘和。”她声音很轻。
“不,你就是燕池。”男人转身,将她拥入怀中“你回来了,对么?你还像从前那般,给我做一碗夜宵,对么?”
萧燕池一愣,她从前以为,她给宁元卿做的宵夜,他从未吃过,原来,他都吃了,他竟然真的,都吃了。
“燕池,我真的...好想你。”
男人发疯似的吻落在了萧燕池的嘴上。此时,萧燕池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男人的身体滚烫的,像刚烧的开水。
“宁元卿,你没事吧。”萧燕池推了推他才发现推不动。
“宁元卿?”萧燕池又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紧接着,更细密的吻落了下来,从她的唇边,吻到脖颈,再到锁骨,一寸一寸,慢慢的却又绵长,恨不得将她啃食殆尽。
夜色越来越浓,萧燕池尚存的理智提醒她要推开,要逃离,可此刻的她就像被抽干力气,只能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任他摆弄。紧接着,他的手解开她腰间的长袋,衣衫便如遇水而化的方糖,一层一层地褪去,他将她按在桌上,一次一次,硌得她生疼,他一遍一遍的叫着“阿燕”,耳鬓厮磨,前情似又起,如洪水猛兽,她又一次变成了萧燕池。
一夜过后,她整个身子就像散架了。
次日清晨,醒来时,萧燕池已经回到了沉香水榭,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她偏了偏头,迎着日光,一个女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许烟雨?”她轻声。
“是我。”许烟雨笑“昨夜,感谢姐姐成全。”
她冷声:“好一出情迷意乱的大戏,幸亏我及时赶到,成全了侯爷,也成全了我。”
萧燕池皱眉,眼眸一转,便知道了许烟雨的意思:“昨天,你给他下药了?”
“什么?”许烟雨故作吃惊“是姐姐给侯爷下的药啊,药效发作时,侯爷误打误撞,同我成了夫妻。”她笑得明媚,萧燕池总算知道,或许是昨晚的药让宁元卿失智,许烟雨索性顺水推舟。
“那恭喜你了。”
许烟雨看着萧燕池淡然的神色,仿佛她的一切动作,在她眼里都是多余的,那一刻,她的心思无所遁形。
“如今先帝丧期不满百日,自然没办法大张旗鼓地举行婚事。下月初八,良辰吉日。”
萧燕池撇过头去,那一刻,她只觉得好笑,自己曾经的最爱的,如今,要娶一个害死过自己的人。她要查清事情,必然跟许烟雨脱不了关系,倘若宁元卿拼死也要护住许烟雨,那她的胜算,又有多少呢?
她不敢细想。
为着宣候的婚事,宣侯府又忙了起来,因为先帝的丧期,硬生生拖到了百日后才敢办,也只是简单的请了亲眷,不知是否是婚事繁忙的缘故,宁元卿一个多月,都没有再见过萧燕池,整个宣侯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像是故意避着她似的,两人总是见不到。
萧燕池乐得清闲,正好查清前世的死因。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许烟雨来往愈发频繁,而萧燕池对饮食也格外上心,生怕许烟雨在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梨花白下进自己的饭菜。
虽说是国丧刚过,婚事不宜大操大办,可婚嫁那日,还是来了许多的官宦名流。萧燕池躲在后院,上次在醉仙台,本就已经同许烟雨闹得不可开交了,如今自己不好再去。
晚间,前院的喧闹渐渐消退,萧燕池坐在凉亭里,看着漫天流火,忽地,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斗篷从她面前掠过,那人身材娇小,应该是个女人,朝着华苑的方向走去。
今日婚嫁杂乱,来往人群不清不楚,可显然,这个人就是有问题的。
萧燕池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跟上了人影。
人影慢慢地走进华苑,刚进去,里面便传来响动。
萧燕池推门进去,黑影听见响动,急忙从窗户翻出去。
华苑的柜子被繁乱,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都不是什么值钱的。萧燕池心下大惊,应该是中计了,有人引她前来。
“姑娘。”屋里灯火骤然亮了起来,柜子后面,缓缓走出一个男人,男人一身黑衣,身材颀长。
“姑娘,深夜来华苑,有何贵干?”
萧燕池抬眸的那一瞬,萧京玉的脸映入眼帘。
她有一瞬间,眼泪夺泪而出。
这么多年,萧家唯一,还愿意认她的,只有她的哥哥萧京玉。
萧京玉看清来人的长相后,大惊:“见过湘贵人。”
哥哥见过湘贵人?萧燕池心中腾起一个疑影。转而,她想到了什么,她应是已死之人,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