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要上前,却听见一声“舅母。”
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辆车,女子掀帘而下,面若三春桃李,美的不像话。
“映梨?!”
太后吃惊,转而笑的化开。
楚映梨,是太后的外甥女,自小与太后亲厚,只是后来太后入主中宫,便少于娘家人有往来,如今见了楚映梨,自然开心。
“听闻谢夫人做寿,我便加快了脚程,提前赶来,给舅母一个惊喜,不想舅母今日竟然来了。”
楚映梨笑的清甜,像是夏天的梨子,干脆,爽口。
“我的心肝儿啊。”太后搂着楚映梨,红了眼眶。
楚映梨转而对着宁元卿道:“宣候,许久不见了。”
宁元卿皱眉,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她。
“多年前,宣候带兵在外征战,有一年,是在西北乔家驻扎过的,当时我贪玩,被敌军虏去,是宣候救我的。”
宁元卿这才有些映像。
是许多年前,他带兵驻扎,征战西北,救了乔家的亲戚。
“小事,不足挂齿。”
楚映梨笑:“听说宣候的妾室染病,舅母想要看看,便让舅母看看吧。”
她笑。
宁元卿皱眉,楚映梨,跟着瞎参和什么。
“宣候,莫非,你车上藏着什么?”太后皱眉,宁元卿迟迟不愿让人看,或是真有猫腻?她今日一定要看。
宁元卿深吸一口气,此时不宜纠缠,若等会真被认出来,他便抵死让萧燕池先走,他说过,要护住她的。
帘子慢慢掀开,一个女子带着面纱,低声咳嗽,整个脸莫名的绯红。
女子缓缓下车,行礼跪拜:“见过太后。”
太后示意红痕接下面纱,宁元卿吃惊,这人,根本不是萧燕池。
楚映梨上前圆场:“舅母,宣候的妾室病成这样,怕是不能吹风,还让人家这样跪着,实在不好。”
太后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你救宣候有功,哀家会赏你的。”
说罢,示意衔环将人带走。
楚映梨笑:“我带了些东西,还在车上,等会要亲手交给谢夫人,舅母,你先去歇着,等我拜会完谢夫人,就来找你。”
太后点头。
车内,蓦然坐着一个女子。
“好了,姑娘,没事了。”楚映梨上车,对萧燕池道。
刚刚,太后责问之前,楚映梨便用自己的丫鬟换了萧燕池。
萧燕池拜了拜道:“多谢姑娘。”
楚映梨笑着摇头:“无事。”
“姑娘......”萧燕池还是问了出来“为何要帮我?”
“以前宣候救过我,我再救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她笑:“萧家的马车回去了,姑娘如今要走,怕是有点困难,姑娘还是先在沁园的空房里等上一刻,等宴散了,再走。”
萧燕池想想也是,只是,她去哪躲呢。
楚映梨将她带进了沁园,沁园后三排,是厢房,房间上,都带着木牌。
太后尊贵,歇在左厢。
“宣候,前几日遇刺,哀家本想去看看你,没顾得上。”
乔云想将宁元卿单独留在了房中。
“有劳太后挂心。”他的话单薄,是恭维,也是敷衍。
“听说,你前阵子问了万字号的事?”
果然,是为这事。
宁元卿笑:“一点小事,竟惊扰了太后,看来大理寺卿实在闲的慌。”
“哦?”乔云想挑眉“是他实在闲得慌?还是哀家老了,你们便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臣不敢。”宁元卿跪下,主仆之分,究竟还是要顾着的。
“你不敢?”乔云想挑眉“哀家知道,哀家无子,就连太子,也没有过继给哀家。乔家本就不是什么望族。哀家也没指望能翻出什么风浪,只是宣候如今,是不是有些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宁元卿垂首:“大理寺卿借太后之名,媚上欺下,欺男霸女,官商勾结,臣,为了太后美名,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么说,哀家还得感谢你了?”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太后被被气笑:“宣候好口齿,不愧当年帮陛下打下江山。”
“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宁元卿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红气养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却依旧过风华正茂。
“起来吧。”太后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缠下去。
“前段时间遇刺,事情调查出来了么?”
“没有。”
宁元卿道。
“哀家倒是替你查出了一些。”太后微笑。
宁元卿皱眉,他能查到李无邕,太后自然也能查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后拍了拍他的肩“哀家同你,维护天下的心是一样的,只是,帝王心,是永远猜不透
的。”
“太后在挑拨我同陛下的关系?”
宁元卿挑眉。
“从你当初执意娶萧燕池开始,帝王,便容不下你了。”
“哀家同你的心是一样的,可哀家一届妇孺,不能干涉朝堂,自然,大事上拿不定主意。”
说罢,乔云想拍了拍宁元卿的肩:“哀家的意思,你想清楚。”
宁元卿拜了拜,便退下了。
出了门,便是沁园的湖,湖面平静的像是镜子。
太后所言,并非无理。
当年,宁铮远曾劝他,萧燕池并非良配,若论身份,他最好的妻子,应该是赤璇公主陆绫姬。陆绫姬空有虚衔,没有强大的母家,身份与宁家堪堪匹配,并不会惹得帝王猜忌。
他落下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元稹的悼亡词,能流芳百世的,就是这两句,虽是空幻,却最贴切。我曾见过漫山遍野的桃花灼灼的盛开,就是那一刻,绯色的桃花映红了碧蓝的天,远山的草绿盖住了冬日剩下的残枝,宁静的像水中影。
此后,再见桃花,终觉不如当日。
当初,在谢家后园,她见到那个提灯的女孩。他想杀她,她却想救他,他的心在那一刻便动了。
那日,他入萧家商议事情,恰巧大雪,漫天的白雪中,廊下的竹漆红柱映的一切皆是那样鲜妍,即便是最干净的白,也美的像是绫罗,廊下,他碰见了刚送谢长遥出去的萧燕池,萧燕池美的明艳,如同雪中的一支玫瑰,迎着寒冷,傲然绽开。
她紫色的袍子上沾了雪,还未融化,就像是夜空,点着点点星子。
他早有耳闻,关于萧谢两家的婚事,只是听说迟迟未定。
萧燕池欠身行礼,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愣了,脸上旋即晕开红晕。
无声的廊下,唯有风雪声作响,两人对视良久,直至风雪渐停。
可后来......
后来,他亲眼目睹了萧燕池与谢长遥,月下私奔,苟且偷欢,无果,萧燕池还是嫁到了宣侯府。
可又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未婚妻的不洁。
索性,他将她养在府邸,两不相见。
这这种思念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冲淡,反而愈发浓烈,每至午夜梦回,他想到的,都是那日所见。越想,就越恨,越恨,就越想。直至萧燕池病逝,萧京玉将他打了一顿,他方才明白,萧燕池是爱他的。
他想,只要她爱她,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宁元卿遇见了湘贵人,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萧燕池,她惊惶无措,想要逃走殉葬的队伍,她过于惊恐,露了许多马脚。
他认定,她就是萧燕池,所以将她带回来,他不想再失去,不想再有一次的痛苦,哪怕只是个寄托,他都甘之如饴。
饮鸩止渴,可,安知子乐。
萧燕池跌跌撞撞藏进了一间厢房,房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外头没挂牌,代表着没有人住。她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间。
她听见门外有动静,慌忙藏进柜子,兀的门被推开,像是官眷的声音。
“这屋子没人住?”
“是,就这一间没挂牌了,其余的,都有人住。”丫鬟作答。
“等会,你就将谢小公子引过来,哄他喝酒,然后我再进来,只要让人看见,我与谢小公子行了房事,那他不认也得认了。”
女子笑出了声。
“可是......”丫鬟顿了顿“赤璇公主还在,上次宣侯府除了那档子事,赤璇公主就差将宣侯府人送进尼姑庵了。”
“那是因为谢小公子没成,若是成了,他自然赖不掉的。”
女子有些得意:“你快去吧,别耽误事。”
萧燕池听着胆寒,暗自出了一身冷汗,谢长遥真是一块肥肉,什么艳情都能想到他,甚至不惜又闺阁千金自毁清白,也要嫁给他。
这下怎么办。
等屋里没了声,萧燕池悄悄走出来,在外边随便找了一个女使,给了些银钱,让他将陆绫姬找来。
宴会已经开席,陆绫姬在廊下,刚准备入座,便被丫鬟叫来了后院。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女子在那焦急的等待。
她上前,见是萧燕池,问道:“繁霜姑娘,怎么不入席?”
萧燕池拉她走进屋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陆绫姬皱眉:“怎么又是他。”
陆绫姬自己都觉着好笑。
萧燕池耸了耸肩:“谢小公子是个香饽饽。”
是啊,文才武略都是第一,又是这样的文雅,谁不心动。
“还会回都是你告诉我。”
陆绫姬笑。
其实萧燕池也有些心慌,毕竟是在柜子里,只能听见别人在外头讲话,并不能确定是谁,她与陆绫姬并不相熟,倘若这一遭是谎报,她也觉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