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东宫。
李都黎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
此时哪怕是一向为其出谋划策的罗恒,也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好似生怕自己一开口,便会被当做出气的篓子,一刀斩了。
晦暗烛火摇曳不休,终究被李都黎掀翻的桌子打灭。
后者喘着粗气,怒吼道:“找!”
“就算是翻边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
罗恒憋了半天,这才哆哆嗦嗦憋出来这么个字。
李都黎今夜暴跳如雷的原因也简单,顾引桥失踪了。
前夜中,他从小道得知李君言被封官之时,又听闻他在武义街酒楼与几位大人饮酒。
于是便派出顾引桥前往刺杀。
李君言这个官位不大,比他麾下许多人而言,蝼蚁一样。
但手中权柄却大得很。
李都黎身为太子,这点感觉还是有的,一眼便看出来,父皇给这么个位子,就是要给那李君言在朝中构建根系的本钱!
而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钳制他李都黎!
虽然科举一案被父皇压下来,但心中定然不满至极,所以才要让此人来与自己作对!
李都黎一切都已经计划好。
若是顾引桥刺杀成功,那皆大欢喜,自己有
不下百种手段,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若是失败,也好说。
就算满朝文武疑心自己,他也可以以退为进。
朝中有些权柄之人,都知晓自己与李君言之间的冲突,但父皇清楚,他将这储君之位看的比什么都重。
怎么会用一个李君言的人头来换?
却不知道他剑走偏锋。
可千算万算,李都黎偏偏算漏了一件事,顾引桥到底是个人,而非任他指示的刀刃。
以李君言的身手绝无可能将其斩杀。
如今朝中仍无动静,想来也并非被千牛卫擒获。
这样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顾引桥背叛了自己!转投李君言的麾下!
此事……绝不能容忍发生!
罗恒看出了他的想法:“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去吧,做的干净些。”
李都黎转过身,背负双手。
强忍怒气说道。
“是。”
随着罗恒的离开,东宫再度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另一头。
老宅里。
宋曦桐有些疑惑的看着院中赏月的李君言。
不知道为何,今日少爷回家之后,脸上便难以瞧见什么神情。
整个人好似化作冰块般,不咸不淡的。
按理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当值,想来是发
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不由打了个哈欠。
李君言察觉到身后的宋曦桐还在站着。
扭过头苦笑道:“莫等了,去歇息吧。”
“我陪着少爷。”
“我有何需要你陪的?又不是三岁小孩闹性子。”
“不是吗?”
一句反问,反倒将李君言问懵了。
随后装作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还犟嘴?再不去,便罚你明日不吃饭。”
“知晓了知晓了。”宋曦桐无奈,只好顺着他的话,好似在哄孩子一般说道:“我去还不成?”
“不早了,少爷你也早点休息。”
“我知道。”
随后转身入屋。
李君言深吸一口气,夜幕凛然。
春日还未到深处,如今的夜风依旧有些冰冷。
顾引桥还没有消息。
当日他说过,若是顾引桥想活着,今夜便该来找他拿解药。
但此时依旧未曾现身,大概率,便是他的计划失败了。
也是,顾引桥的背后是太子殿下。
他也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说不得这家伙当真有这般硬气,便是死,也不肯背叛。
不由苦笑一声。
到底是他想得简单了。
但如今的局面让李君言坚信,自己需要一个如同顾引桥一般的
人在侧,才能放心一些。
朝中,不知多少人对他满是杀意。
门外虽然有千牛卫守着,但毕竟不是他的人。
更别说程擒虎对他莫名亲善,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李君言性子谨慎,如何能不防着点?
到底还是要有个自己身边的高手才能安心。
一念至此,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李君言头也不回:“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匆匆走来的宋曦桐苦笑道:“少爷,有人要见你。”
“哦?”
李君言大喜。
看来自己没有白等!
这不就上门了?
“带我过去。”
随后一整衣冠,便连忙跟着宋曦桐到了会客堂之中。
见到那人背影,一路上早已准备好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但随着那人转头,话又堵在了咽喉之中。
“你……是何人?此时来寻本官有何时?”
李君言眯起眼睛,打量眼前那人。
确定自己不曾见过他。
顾引桥虽然带着面纱,也掩盖了声音,但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疏离味道。
这样的人,绝无可能是如眼前一般,扔进人堆里,便再难以找出的类型。
只见眼前面容忠厚,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一看李君言出现,当即便跪在
他身前。
哭号道。
“大人!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莫着急,出了何事?”
李君言皱起眉头,心底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小人……小人本是城南卖烧饼的,平日里也算为人和善,从不曾招惹仇家。”
“今夜本在家中安睡,却没曾想有突然有人潜入家中,将小人的妻子皆是打伤,还下了毒!那人身手厉害,小人想要阻止,您看看……”
随后撸起袖子,露出里头青紫色淤痕。
“现如今小人的妻子都深受重伤,不知生死,大人,您是皇城监御史,千万帮帮小人啊!”
说着就抱住李君言的裤管嚎啕大哭。
李君言眯起眼睛。
“既然是有贼人所伤,为何不曾报知府尹?”
“大人有所不知,此前皇城之中也曾有过这般事情,报了府衙,却无人管,反倒是将那报案之人压入大牢之中,关了几天。”
“小人实在是害怕,您又是为民申冤之人,此事只有大人能帮我了!”
“我晓得了。”
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李君言眯起的眼睛依旧未曾松懈,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既然如你所说,等我安排一下,便与你走一走。”
“是!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