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一声冷喝，原本在威严之下死寂的众人，再度悄然沸腾。
人群散开，为几人让出路线。
只见一名看着清瘦，书生风骨的男子带着侍从缓缓走来。
那男子虽然年过半百，但瞧着还是一如当年清冷傲然。
大周朝，右丞相，杜不明。
“见过杜丞相！”
在见到那人的真面容之后，众人连忙跪倒在地。
行礼道。
哪怕是王德发，此时也慌乱不已，跪着，连头都不敢抬。
杜不明怎么来了？
唯有李君言一人，只是抱拳微微躬身：“杜大人。”
杜不明是什么人？
李玄武身侧的左膀右臂之一。
若是说大周文臣之中的位列。
公孙有疑当之无愧便是第一，这第二人也毫无悬念，定然便是他杜不明。
世人号之鬼谋奇才，一手神机妙算之术，不知助李玄武度过多少难关。
便是当初李玄武被囚禁家中，心绪颓败，将被兄长几人联手害死，却毫无办法时。
也是杜不明出手，素衣夜行，混过监守之人，将消息送达，力劝李玄武不可坐以待毙，并亲手谋划了这一场南山门兵变。
说是他亲自托着李玄武登上帝位的，也未尝不可。
而此时这人竟是亲自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反观杜不明，看着好似鹤立鸡群的李君言，竟没半点不满。
倒是笑意盈盈地抬手将他扶住
，说道：“李大人，你何时这般恭敬了？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多谢杜大人。”
二人的话语传入耳中，王德发心中一顿。
顿时明白过来，杜不明今日现身，就是为了给李君言撑腰的！
心中懊恼不已。
他本是为自家侄子出个气罢了。
结果先是引来众怒，到头杜不明竟还出面站台。
这位右丞相一句话，便是他长兄王开的礼部尚书之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参事？
脸色一瞬如死般灰白。
杜不明一抬手：“起身吧，杜某一向不是好这些虚礼之人。”
而后扭头看向王德发：“王大人。”
“小臣在。”
语气颤抖。
“刚才这里的事情，陛下与本官已经听闻，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臣……”
王德发还未说出口，便被杜不明打断。
“本官听闻，你如此为难李大人，是因为文牒有误？那文牒是陛下亲手所写，理当不会有错，但本官也不错怪你，你如今拿出，只要一个笔画错漏，便无事了。”
“这……”
王德发悔不当初。
那文牒早就被他毁了，如今哪里拿得出来？
但杜不明只是静静看着他，而后说道：“拿不出来？便是没有证据了？”
嘴角泛起冷笑。
“陛下向来说过，大周刑罚理当宽容，便是嫌疑之人，没有足够罪证也当做
无罪论处。你如今倒好，李大人无过，你也要拿一个莫名的罪名扣上？”
“好大的官威啊！本官一直在后头听着，所有话都清楚，什么时候，这大周朝姓王了！”
陡然一声怒吼，让王德发浑身战兢不止。
李君言也被吓了一跳。
他以往见着杜不明的时候，后者总是一副淡然，好似一切都不太关心的模样。
温言笑语。
但此时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上位者的威严一览无遗。
与之相比，先前的王德发恐吓百姓，也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但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是李玄武特地让杜不明过来帮忙的。
这位陛下想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眼看着火还不够大，这前来的杜不明，就是他添上的柴火！
果不其然，见王德发没有回答，杜不明扭头看向众人。
随后竟是在所有人颇为诧异的目光之中，微微躬身行礼。
“今日之事，确是府衙不是，杜某于此，与诸位赔罪。”
惊诧愕然。
这便是除开李君言外，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杜不明本就生的俊朗，又身居高位。
换了李君言本来生活的地方，便是网络上人人宠爱的帅大叔一类。
此时竟然低下姿态，像百姓赔罪？
这是古往今来，翻遍史书都找不到的事情！
但李君言好似看透了一般，只是无奈笑笑。
用只有自己一
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今日本是我的初登，杜大人倒是给风头抢尽了。”
杜不明这般做法，无疑是在笼络人心。
如今
铺垫结束，也该进入正题。
只听他说道。
“本官虽然身居朝堂，但也对世间疾苦颇有耳闻，如今听了李大人一番话，更是如雷贯耳。”
“陛下也对百姓安居关切不已，如今李大人饱读诗书，才华惊人，又曾为医者，胸怀济世之心，故有一言。”
“今日起，朝廷特设皇城监御史一职，由吏部典事李大人兼任，无有品衔，但可开门光收百姓之语，面呈天听！”
嘶……
感觉到杜不明话中的意思，便是李君言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皇城监御史虽然没有官衔，但却是能够直抵天听的位置。
也就是说，但凡自己有所言，可直接找到李玄武……
他如今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李玄武一直都知道自己与李都黎水火不容。
早前科举案中，又出手混淆视听，并未将李都黎牵扯进去。
怎么如今先是典事，后头又跟来个皇城监御史？
这摆明了是在给他创造一个足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台阶！
果然帝心难测。
李君言想了许久，也只能认为，李玄武在科举案中，只是顾及天家颜面，所以才将太子摘出去。
但也因此事对其有些失望。
这般对待自己，也不
过是在给太子递一个磨刀石罢了。
但依旧好似有哪里不对。
还未等他想清楚，杜不明却笑道道：“李大人？还发何愣？”
李君言这才回过神来，拱手一拜。
“臣，多谢陛下与杜大人用心！定不负所望！”
“那本官也算是放心了，如今便回去禀告陛下，李大人保重。”
“恕不远送。”
李君言目送杜不明离开。
百姓皆是惊叹不已。
果然，朝廷还是在乎他们的！
如今将李君言带来便是一道警告，此后，也算是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纷纷歌功颂德。
与下方的喧闹相比，吏部府衙之中寂静如死。
王德发已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杜不明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
他已经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心如死灰。
而李君言则是趁着众人喧哗，缓缓走下摊子。
叹了口气，遥遥望向宫中的方向。
他知道如今李玄武等人一定在说自己善于鼓动人心。
可其实，他何曾又不是这般想法？
顿觉有些疲惫。
百姓觉得自己好似翻了身，幻想之后的好日子，激动不已。
但李君言看在眼中，只觉得可怜。
他们何尝知道，自己不过都是宫中那些人手里的棋子。
“都是一群千年老狐狸。”
“大势？狗屁大势！你们觉得理当如此，小爷便逆了这大势给尔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