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君言与宋曦桐嘱咐了几声。
让她好生待在家中,在自己回来之前,哪也别去。
又当着那小贩的面叮嘱门外守着的千牛卫,让他们好好看住宅子,若是宋曦桐出了什么事,决不轻饶。
千牛卫闻言,有些纠结。
他们从程擒虎那里得来的命令,是保证李君言的安全。
按理说本应该跟着去看看。
但此时李君言态度强硬否决,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给了他一枚独有的鸽子哨。
说道:“大人,我们既然无法跟从,您的安危也极为重要。”
“城南处有几位我等的弟兄在,若您有事,便吹响这哨子,听到哨声,他们便会现身相助。”
“多谢。”
李君言抱拳躬身,找来匹马,与那小贩匆匆赶到城南。
此时夜深人静,四野寂寥。
沿途门窗紧闭,满耳都是若有似无的鼾声。
小贩的呼吸有些急促。
一路上似乎都在不动声色看着一直被李君言捏在手中的鸽子哨。
远处阴影之中,罗恒也皱起眉头。
那小贩正是被他派出去的人。
顾引桥身为曾经崆峒派之人,通缉令还安置在刑部之中,一旦露面,定会遭到府衙的追捕。
而她先前为李都黎做事之时,也不过是在后者提供的城外小屋之中
居住。
如今离开小屋,若是当真投奔了李君言,也只能隐藏在他家中。
因此这一次不过是想要借着李君言被引开,查查老宅的底细。
却没想到,李君言似乎早有防备,将千牛卫尽数留下,一人都没有带来。
这也让原本的计划失去了意义。
不过倒是给他创造了另一个机会……
罗恒忽然一笑。
身侧侍卫见他笑的痴傻,疑惑问道:“怎么了大人?”
“无事。”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罗恒很快掩饰下来,随后问道:“人都到了吗?”
“总计十二人,快到了。”
“好,再等等。”
罗恒深呼吸一口气。
他原本不过一个名落孙山的贡士,好在有些奇智急谋,这才被李都黎看上,收为幕僚。
大多数情况下,李都黎也都对他颇为尊重,开口闭口便是罗师傅。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罗恒自认饱读诗书,也非凡间之辈。
但看向马背上遥遥而来的李君言,仍是有些不解。
“你们说,这小子会做这般痴傻的事情吗?”
说起来确实奇怪。
前两日刚刚遭遇刺杀,白日里又与吏部结下仇怨。
如今怎的大晚上,还能孤身随一个从不相识之人外出?
以李君言行事风格来说,实在怪
异至极。
侍卫摇了摇头,但好似自说自话:“不过他白日里刚刚得到百姓敬仰,如今架着个监御史的名号,心血上头一时冲动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
听他话中有道理。
罗恒最后一丝疑惑也被压下。
双眸露出凶光,那便搏一搏好了!
若是赌对了,便是名垂青史!
不远处漆黑街道上,唯有一家灯火通明,李君言停下马,问道:“就是此处?”
小贩也回过神来:“大人,正是这里。”
随后带着李君言走入破旧小屋。
此处几乎已经快要出了城,与北大街那边的繁华奢靡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看着,便让人有种莫名的心酸。
屋檐漏着水,里头的大小,也不过足够三四个成年人勉强站稳脚跟。
最里头一张三面贴墙的小床,下边摆着夜壶,走一步就能摸到灶台。
其上还放着今夜的伙食,看着像是用烂菜叶与些腐肉炖制,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三人便住在这么个地方里。
李君言打眼一看,便看到一男一女缩在那小床上。
孩子看骨相大概十一二岁,但应该是营养不足的原因,身子格外矮小。
至于一旁的妇人更不必说,衣不蔽体,骨瘦如柴。
四十来岁
的人,已有了六七十的老态。
此时二人都已陷入昏迷,紧闭双眼,身上四处皆是瘀伤。
李君言皱起眉头,上前探了探鼻息。
这才松了口气:“都还活着。”
简单诊断一番,便能看出,确实是被高手打伤。
但也只是伤及皮外,倒是未曾害到骨肉内脏。
于是简单写了一张药方,递过去:“他们只是虚弱了些,伤势不重,明日去集里买这些药材,熬煮一番就是了。”
“是……”
小贩颤颤巍巍接过,面
容有些苦涩。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李君言从怀中取出几枚银子,大概五六两,放在桌面上。
“日后有这样的事情,先报官,府尹不管,再来找我。本官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君言说道。
话音落下,那小贩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眼眸顿时有些湿润。
今日北大街一事,他是亲眼见着的。
往来也并非没有人与百姓说过这般话,后果如何,自然不必多说。
但此时的李君言却忽然让他感觉,这个监御史,与其他那些人,似是不太一样。
心意一动,忽然想要说什么,却见到李君言在床上自然坐下,双臂抱胸。
“大人……您这是……”
小贩一惊,下意识瞥了一眼屋外。
但
李君言只是淡笑着。
“你让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您……”
小贩惊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都知道?!
“您为什么知道……还要……”
今夜有人打入他家中不假,但此后的事情,与他的诉说有些出入。
那人看着小贩说,让他找李君言报案。
将其引来,如果做到了,不仅将医药钱结了,还会多给一笔银子,让他后半生安枕无忧。
但若是不照办,这屋内的三人,来年便无人吊唁。
无奈之下,这才去了李君言的府邸。
一直到刚才诊断,他都觉得极为顺利,接下来都是那些人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但李君言摆明了一直都清楚他的目的。
明知道这是陷阱,却还孤身跟了过来。
“别想太多,本官不止是个监御史,也是个医生。”
李君言叹了口气:“学医时,师父说过,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你说的严重,若是不过来亲自看一眼,我也不放心。”
“放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打算,以你的位置,面对这种事又能做什么?”
“那药钱收好,记着给你妻子买药,接下来的事情,便不要参与了。”
李君言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那是本官与他们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