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御书房内。
吏部尚书张文此时战战兢兢，坐在阶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还有两个地位高得吓人的朝臣盯着他，好似黑白无常，一左一右，更令他喘不过气来。
公孙有疑，程擒虎。
而李玄武也并未搭理他，只是顾着看自己的奏折。
不知过了多久，有太监来报，将一份书文放在李玄武的案桌上。
李玄武拿来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程大人，将这文书给张大人看看。”
接过那文书看了一眼，张文顿时背后一阵发凉。
难怪……
难怪今日本是李君言当值的首日，张文知晓此人在李玄武与公孙皇后面前颇有分量，正打算亲自迎接。
却被李玄武叫人“请”到了这里。
但到了之后，李玄武始终不说话，边上两人也只是看着他，脸上表情看不出想法。
此时总算是知晓了缘由。
只见那公文上写着的，赫然便是如今吏部门外之事！
王德发以文牒有误为由打发李君言。
李君言对此不满，言语间惊动百姓，声威壮大，对吏部口诛笔伐。
如今一来，便不只是他与王德发之间的事情，而是事关朝廷的声望！
张文也不知道王德发会这
么做！
他倒是知晓李君言与王鹤之间的矛盾，但那早已是过去的事情。
王德发身为叔父不假，更多的，还是朝臣！
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李君言是陛下看重的人，千万好生对待。
结果自己刚走，反手就闹出这档子事情来！
陛下如今心有火气也是正常的。
李玄武抬眼看他，冷笑道：“看完了？不知张尚书有何感想？！”
“陛……陛下！臣知罪！”
“哦？”
李玄武好似有些不解：“此事张尚书又未曾参与，你有何罪？”
“是微臣御下不严，惹恼了李大人，这才有这档子事！一切罪过皆在臣身！”
“臣这就回吏部，安抚李大人心绪，将那王德发革除功名！”
张文颤颤巍巍说道，本以为这也算是亡羊补牢，却没想得了李玄武一道冷喝。
“张文！”
“朕看在你是老臣份上，对你也算有所关照，但你太令朕失望了！”
龙颜大怒，无人不伏诛。
张文一把年纪的人了，眼看着很快便能告老，当即便吓得浑身战战。
李玄武冷声说道。
“朕让你做这个吏部尚书，是要用你的能力，造福天下万民！不是让你对一个李君言卑躬屈膝！
”
“啊？”
怎么个事？
张文懵了。
他原以为陛下叫他来，是为了护住李君言，但此时话锋一转，让他措手不及。
“吏部要有吏部的威严，若一件事不论对错，尽数偏向李君言，那要你有何用？”
“若你只有这点本事，朕要也不查你无能之罪，尽早滚出皇城！”
李玄武看张文再这般下去就要被自己吓坏了，这才轻柔些声音说道。
“吏部统领天下吏治，若是连自己人都管不好，那留下的意义为何？”
“这件事不必偏袒谁，查，好好地查！不论是何人的错，皆以国法罚之！也不必给朕面子，如真是文牒有错，可教那王德发来，朕亲自给他谢错！”
“是……臣明白了！”
话都说到这里，张文怎么还听不出来李玄武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维持公正，但其实最后那句朕亲自道歉早已经说明一切。
老狐狸，要护着李君言直说便是了。
只是作为皇帝，说话还都不能说绝了，依旧拐弯抹角。
像是不让人猜测话里的意思，便显不出身份一样。
心中吐槽两句后，不由得叹息一口气，起身告退。
直到离开宫门，浑身才好似散架一般轻松
。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这个王德发！蠢驴一个！”
说着怒气冲冲上了马车离开。
等到他走后，公孙有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陛下，你这么帮殿下，他会看出来的。”
李玄武笑道：“也算是朕给他的谢礼，这小子，倒是能看出来朕的用意，朕配合一下，也算是给他造个势，往后行事会方便些。”
李君言今日虽然做得有些过，但也正是李玄武要的结果。
科举一案，入狱之臣不下四十之数。
除了读书人之外，其余的百姓自然也因此对朝廷有所不满。
毕竟这些人祸害来祸害去，到头来都会落到百姓脑袋上。
威望本就下降到了极点。
此时若是再无好办
法处理，若是有朝一日人心丧了，这大周，也算是完了。
虽然或许是子孙百代之后的事情，但李玄武始终放心不下。
因此一直让人跟在李君言身后不远处，始终看着这一场表演。
最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今的朝堂，正需要这般不破不立的底气！
李君言当众将吏部掀开，把里头的恶臭翻出来给众人看，不打紧，因为他李君言不但因为科举案，被天下读书人赞颂，如今一番
话也让市井之人信赖不已。
更是因为他的身份，说到底其实也是朝堂之人！
既然如此，所说之话所做之事，也都代表朝堂。
因而他的做法，在明眼人眼中，自然也就是朝廷要整整那些恶臭之人，这才派下一个青天大老爷。
有了这个打底，散去的人心，很快便会以李君言为中心，再度聚拢起来！
李玄武叹了口气：“若是朕如他这般年岁，真不如他做的好。”
心机手段皆是上选，又善于人心……此子，日后不可限量啊。
公孙有疑也是叹了口气，苦笑道。
“虽然这般说有些不敬，但臣也觉得如此。”
“如今还有不知道多少人，以为不过是殿下对太子的报复，谁能想到，他竟是在下这般一盘大棋。”
“大皇子殿下有这样的能耐，实在是国家社稷之幸啊！臣只是还担心一件事。”
李玄武好似早就看透了他的想法，苦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杜不明将那东西交给他，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孩子当真无可挑剔，但言儿越是优秀，日后与都黎，便会越发水火不容。”
“他们二人之间终有一争，朕只是希望，莫要出现手足相残的戏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