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一怔,没想到宋禧最先问的竟是这个。
宋禧没有错过她表情里的慌乱,又继续道:“下午我分明看见岳母一直在厨房,没有和你在一起。”
柳令漪迟疑了,今日她在园子审问冯嬷嬷的事是肯定不能说的,此刻她有很多理由可以随意搪塞过去,可话到嘴边了,不知为何竟不愿意开口骗他。
“你想不出借口么?那就等二奶奶编好了再说吧!”
马车停在奉国公府的大门口,宋禧一跃而下,丢下她怒气冲冲地进去了。
月芙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忙过来扶柳令漪,正好跟宋禧走了个对脸,不解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谁给他气受了么?”
柳令漪提着裙摆下了车,“没什么,你这样急急忙忙的,出了什么事?”
月芙解释道:“是三爷和四姑娘回来了,正在景行园和老爷姨娘说话呢。”
原来是苏姨娘所生的一儿一女,听说两个都在老家,养在宋老夫人膝下,前些日子听说三爷已经过了乡试,想必是接他回来准备会试的,至于这四姑娘,想来是快要及笄,回来找婆家的。
柳令漪郑重道:“你陪我去小库房走一趟,我亲自给他们挑见面礼,这是我第一次见几个弟妹,千万不能失了礼数,不能叫苏姨娘拿住了把柄。”
月芙跟在后面,又道:“二奶奶,这回三爷和四姑娘还带回来一个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大概七八岁,奴婢瞧着老爷和姨娘待她十分宠溺,想来是个什么贵客。”
“正好,也一并为她选些东西。”柳令漪不知这个小姑娘是个什么身份,现在去问宋禧也晚了,只能先去库房挑礼物。
赶到景行园的时候,宋禧已经到了,她先是向宋永昌问了安,眼睛又扫过屋子里的三个生面孔,和气道:“今日回来得匆忙,少不得要先去换身衣服,是以来晚了,万望莫怪。”
“二奶奶哪的话,该叫他们去给你请安才是。”苏姨娘先拉过身边的少年,介绍道:“这是你三弟。”
那男孩身穿一套银白色长衫,面容稚嫩,身形却已高出柳令漪不少,因为常年在乡下的缘故,肤色有些发黑,却依旧俊朗清隽。
他上前一步,对着柳令漪恭谨道:“远嘉见过二嫂。”
柳令漪唤了声三弟,一抬手,立刻有人送上一整套的文房四宝。
宋远嘉略略扫了一眼,不由暗暗吃惊,柳令漪送他的这一套竟要比宋永昌书房里的那副还好,笔墨纸砚就不必说了,就连镇纸都是汉白玉的。
来之前他便知道这位二嫂是两大家族之一的柳家的嫡次女,果然出手不凡,不由得有些羡慕起宋禧来,倘若以后他也能得到这样一位妻子的助力,将来就不愁没有能力袭爵了。
柳令漪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小心思,礼物送出去便立刻去看她身旁的女孩。
她身穿那一袭淡紫色刺绣长裙,跟宋远嘉相比,她的皮肤要白皙许多,两个人虽然是双胞胎,长得却并不十分相像,这位四妹妹长得更像宋永昌,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却不如她两位哥哥那样俊秀。
苏姨娘拉着她介绍道:“这是你锦妤妹妹。”
宋锦妤十分端庄的一福,声线婉转:“锦妤见过二嫂。”
“四妹妹好。”柳令漪将一支岫玉做的三鬟钗簪在她的头上:“早就听说妹妹就快及笄了,这支钗子全当给妹妹添妆吧。”
宋锦妤虽然养在乡下,眼界却是一流的,礼数也十分周全,当即感激道:“这岫玉可是稀罕物,多少勋爵人家豪掷千金也买不到的,嫂嫂破费了。”
柳令漪刚要客气两句,那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忽然瘪着嘴,叫喊道:“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稀罕的玉,只有四姑姑才有,我不管,我也要!我也要!”
柳令漪注意力被她吸引,偏头望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正扯着脖子用力地大喊。
她一身的大红色,梳着两个短髻,上面簪满了许多的金丝花,虽然富贵,但比起苏姨娘这对儿女的雅致,她的装扮却是又土又老气。
苏姨娘一见她闹起来,忙轻声劝道:“宝珠,不得无礼,小心叫你二婶婶看见了笑话你!”
说罢又对柳令漪解释道:“这是大爷大奶奶的女儿,名叫宝珠,当年大爷大奶奶走得突然,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怕无人戴孝送终,才从族中过继了宝珠来,一直养在我屋里,前些日子回老家上了族谱,今日才回来。”
柳令漪恍然,蹲下来柔声道:“我竟不知姐姐膝下还有这么个标致姑娘,原来是我的嫡亲外甥女,宝珠别哭,看婶婶给你准备什么了?”
宋宝珠一低头,看见脖子带了个淡紫色的项圈,不知坠的是什么,隐隐有些发暗,完全不如宋锦妤的那般透亮,当即扯下来丢在地上,大哭道:“什么破东西这么难看,我不要,我就要那个岫玉簪子,我就要那个!”
宋永昌见她撒泼,立刻板了脸呵斥道:“跟着你姑姑一道学了这些日子,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宝珠闻言哭得更厉害了,甚至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宋永昌只觉得十分头疼,可女儿
家不像儿子,不好动辄打骂,况且这宋宝珠是给自己儿子戴了孝的,对国公府也算有恩,若是真发狠管教了,传出去莫名声也不好。
宋锦妤眼底泛起泪花,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头上的岫玉钗取了下来递给她:“宝珠别哭了,既然你喜欢便拿去吧。”
宋宝珠当即停了哭闹,高高兴兴地接过了簪子。
宋永昌赞赏地看了宋锦妤一眼,对宝珠更加不满。
柳令漪看了看苏姨娘,又瞧了瞧宋锦妤,心中冷笑,原来又是一个被养废了的宋禧,这对母女做戏的水平真是如出一辙。
也罢,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外甥女,也算全了姐姐的一点香火,既然如此,自己就帮她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