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蹲下,抱起撒泼的宝珠,又捡起地上的紫金七宝璎珞圈,哄道:“宝珠莫在哭了,你细看看这项圈上雕着什么?”
宝珠盯着项圈细细看了看,一圈紫金里还暗暗缠了七颗珠子,握在手里还会发出微弱的光。
柳令漪柔声道:“这紫金虽然到处可见,可里面镶嵌的夜明珠却是稀罕物,又暗含了妹妹的名字,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妹妹看可好?”
宝珠破涕为笑,又把金项圈戴上了:“谢谢二婶婶,二婶婶真疼宝珠!”
柳令漪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刚才还哭鼻子,这会又笑了,真是个小孩脾气!你只知道二婶婶疼你,那你四姑姑就不疼你了么?”
宝珠看了宋锦妤一眼,摇摇头:“四姑姑对宝珠最好了,什么好东西都愿意送给宝珠!”
小丫头总算还有两分良心,宋永昌稍稍顺过一口气来。
柳令漪拿起帕子将她的小脸擦干净:“你四姑姑对你这样好,你却什么都要与她争抢,时间长了,四姑姑难免伤心,还怎么疼爱宝珠呢?再者你是咱们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什么好东西要不到?见一点脂粉钗鬟就撒泼,外人看了也要笑话,记住了么?”
宋宝珠愣愣地点点头,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从前没有一个人这样耐心地劝过她,苏姨娘只会告诉她,她不比别人有父母帮衬,想要什么都要靠她自己争取。
“宝珠记住了。”宋宝珠将钗子还给宋锦妤,奶声道:“四姑姑别生宝珠的气,宝珠知错了。”
宋锦妤不想柳令漪三言两语就劝住了宝珠,脸色有些僵:“怎么会呢……”
柳令漪又看向宋永昌:“父亲不必忧心,宝珠是个女儿家,只要金尊玉贵地堆砌起来,气度自然也就养出来了。”
宋永昌点头,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柳令漪又看向宋禧,状若无意道:“宝珠到底年纪小,有些骄纵也正常,倒是三弟和四妹妹两个格外懂事,听说你们小时候也是养在苏姨娘膝下的?”
宋远嘉和宋锦妤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接话。
四个孩子都是苏姨娘教养的,怎么偏苏姨娘生的两个如此知礼守节,其余的,一个纨绔浪荡,一个娇蛮任性。
宋禧的声音降到了冰点,阴阳道:“怪就怪我们没生在姨娘肚里,没随了姨娘的好性子。”
苏姨娘有些讪讪的,强撑着解释:“宝珠可怜,自小便离了父母,老爷和我难免偏疼了些……”
“原来如此……”柳令漪拉了长音,“苏姨娘溺爱宝珠,也狠不下心教导,既然如此不如送她去上闺学。”
苏姨娘脸色微变,若是真送去了闺学,教出个大家闺秀来,岂不是更显得她不会教导孩子?
她皱眉道:“好闺学可不易找,这一时半刻的哪里有合适的呢?况且宝珠性子孤僻,只怕到了外面会受欺负。”
柳令漪笑着解释:“姨娘不必担心,我娘家有两个庶妹,因为年纪小,也是淘气得很,一直在我姑母办的闺学里受教,宝珠去了正好做个伴,也不怕有人欺负了。”
宋锦妤忽然开口:“嫂嫂的姑母莫不是……柳太师的嫡长女柳恩慈?”
柳令漪惊讶道:“四妹妹听说过我姑母?”
宋锦妤点点头,心上仿佛被针刺中般酸楚难言,这位老太师的嫡长女名满天下,京中贵女谁人不知?
她曾几次哀求老夫人送她去柳恩慈的闺学,都被老夫人拒绝了,若是能受教于她的膝下,不但可以博一个好名声,那些自诩身份的嫡女也不敢小看她了,谁承想竟便宜了这个死丫头!
若是宝珠真的在那边上了闺学,自己岂不是更要被比下去了。
她气恼地望向苏姨娘,可这事有百利而无一害,苏姨娘也不能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定了下来。
宋锦妤又气又恼,一回到房间便一股脑地将手边的花盆全部砸翻在地。
苏姨娘唏嘘:“这回你见识了吧,你这个二嫂真是厉害,凡事不吵不闹的就能平息了,也不知给你二哥喂了什么迷药,如今连他也不听我的了。”
宋锦妤扯了扯唇角:“你看二嫂那模样,连我看了都挪不开眼,更别说我那在温柔乡里长大的二哥了!”
苏姨娘叹了一口气:“如今我被禁了足,又丢了管家权,就连你二哥院里的那些个姑娘也被她遣散了,满院子竟没有一个可用的人!锦妤,从今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了!”
宋锦妤:“说道这件事,还是母亲疏忽了。”
苏姨娘抬眼看她:“怎么说?”
“母亲要在二哥房里放人,怎么能净挑些不入流丫鬟乐伎呢,这样的身份别说做妾了,就是通房也是抬举了!”
宋锦妤连连冷笑:“真要给二哥纳妾,就要纳一个有身份的妾,一个不能让二嫂随意打骂买卖的贵妾!”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你父亲说!”
苏姨娘和宋锦妤商量定了后,趁着宋永昌来她屋里的时候,她格外温香软语,小意伺候了一番,然后委婉地提出:“今日我见一家子团聚,便忍不住想起大爷来,若是大爷还在,
咱们一家便可以团圆了!”
提起宋家长子,宋永昌一时有些神伤。
苏姨娘见缝插针,又道:“大爷的死,终归还是用情太深的缘故,当年他虽病了,可到底还能维持些时日,若不是出了那种事…咱们大爷是个专情的,一心一意扑在大奶奶身上,这才心灰意冷气绝身亡的。”
宋永昌偏过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望着她,仿佛一只毒蛇缠上了她的脖子,让她忍不住一阵浑身战栗。
良久,他冰冷的声音才响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姨娘略微松了一口气,谄媚道:“妾的意思是,眼下瞧着二爷对二奶奶也是情深意重,虽说二奶奶是个好的,可有些事也不得不防……不如放些人在二爷后院,一来可以分散分散二爷的注意力,二来也有助于子嗣繁衍。老爷觉得呢?”
宋永昌不发一言,深邃的眼光望向黑暗处,表情晦暗不明,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中。
苏姨娘不敢做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宋永昌才缓缓开口:“既如此,这事便交给你来办吧!不拘什么门第,但要人品贵重,这些日子禧儿才收了心,休要寻些个狐媚子带坏了他!再则她们两个到底是新婚,这事不能急,你先寻来接进府里住着,等半年后再叫他们圆房。”
苏姨娘闻言喜上眉梢,满足地伏在了他的胸膛上:“是,妾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