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漪正在屋里翻看婚宴当天的席面单子,她举着笔,把原本的那道素鸡拌三丝去掉,换成了油盐炸鹌鹑。
宋禧捧着书卷坐在旁边,余光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册子,“那日只怕席面都未必开得起来,谁会关心做了什么菜,你又何必费神?”
柳令漪想了想也觉得多余,便将单子丢在了桌子上,不去理会了。
宋禧看着柳令漪的侧脸,忽然一挑眉,讥诮道:“谢家不愧为世家之首,不过两日就将两个证人从岭南押送过来了,真是好本事啊。”
柳令漪笑得有些勉强:“哪里哪里……”
“有本事是一方面,主要是二奶奶的面子大,能让谢家心甘情愿供人驱策。”
这话中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怪怪的,柳令漪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她双手捧起热茶,仿佛一只献宝的小松鼠,讨好道:“这事情的关键还在三皇子身上,若不是二爷亲自说动了三皇子,咱们这个局就算谋划的再精细也难以成功,这最大的功劳嘛……还是二爷的!”
宋禧神色稍霁,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三弟成亲,有两位最得盛宠的皇子亲自莅临,想必定会受宠若惊的,到时候就算场面再慌乱,你不要乱走,我安排了暗卫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那天我完全置身事外,应该没人能注意到我,”柳令漪表情,“倒是一真一假两位李三姑娘比较危险,还请二爷护好她们,千万别让三弟有机会伤了她们任何一个,不然就不好办了。”
宋禧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保护自己就是。”
正说着,就见月芙春风满面地走进来。
柳令漪抬眸,“阿弟得手了?”
月芙脸上都是笑容,得意道:“姑娘猜得没错,老夫人一听说咱们去照顾严妈妈了,就迫不及待地将大姑奶奶送走了,连天亮都没等到,连夜就将人送走了,咱们三爷一路跟着,在路上就把她抓起来了。”
柳令漪丝毫不觉得意外,“严妈妈知道那么多秘密,就算老夫人能信得过她,宋清萍又怎么能不害怕呢?毕竟严妈妈的病可全都是因她而起。”
就连宋禧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如果老夫人老老实实地将宋清萍留在镇国公那边,就算东窗事发,她也可以将宋清萍再偷偷送回牢里,谁也不会发现。
可偏偏我这个祖母太过溺爱女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人接回来了,宋清萍早就被她给惯坏了,不闹出点事情是不会甘心的。”
“严妈妈这步棋是意外之喜,让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柳令漪对上宋禧的眼睛,“如今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好,只等着三弟的婚事了。”
在紧张的筹备中,宋远嘉的婚礼终于还是到了。
新郎官一早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赶去了新娘家,那排场比起柳令漪出嫁那日竟还要更大,盛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一路簇拥着迎亲队伍,将奉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了表示珍重,宋禧夫妇亲自在门口迎接宾客,整个盛京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到齐了,在他们两个的招呼下,陆陆续续地往里走,更有些官职低微的,虽不能入内,也捧着贺礼等在门外。
“三皇子到——五皇子到——”
内监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四周的喧闹,宋永昌和宋老夫人慌忙出来相迎。
听见有皇子亲临现场,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都想一睹皇室子弟风采,最后甚至出动了官兵镇压,才勉强将百姓围在了外面。
两位皇子先后下了马车,互相谦让了起来。
三皇子萧承赟的马车在后面,他追上来,别有深意道:“五弟走得也太急了,这仪式都还没开始呢,难不成五弟是怕错过什么好戏?”
萧承胤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三哥哪的话,咱们不到,人家也不敢开始仪式啊,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耽误了吉时?”
“还是五弟考虑得周到,既然如此,咱们就快些进去吧。”
宋永昌忙要下跪,他身后已经跪了一片,恭敬道:“微臣参见三皇子、五皇子,请两位皇子正厅上坐。”
萧承赟一把扶住他,“爱卿平身,你们也都起来吧。”
萧承胤拉住要往里走的两人,微笑道:“不急,我也许久没有参加这样的喜事,不如三哥和我一起看看接亲仪式,咱们也好热闹热闹。”
“好啊,”萧承赟只以为对他意图了若指掌,配合道,“孤一向最爱热闹,那咱们就在门口等一等。”
两位皇子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两位新人,就是公主下嫁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宋永昌忽然有些心底发慌,下意识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也是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两位皇子和当朝三品大员都站着,来观礼的其他官员们怎么敢在屋内坐着,得了信纷纷走出来,按官职高低排列好,站在宋永昌等人的身后。
若不是门口挂满了大红灯笼,到处都张贴着红色喜字,这场景倒像是在上朝议事。
宋永昌回头看了一眼这壮观的官员队伍,头顶顿时冒起了薄汗,派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厮去
催迎亲队伍。
鼓乐声很快传来,唢呐声穿透每个人的耳膜,铜锣鼓点重重打在心思各异的众人心上。
柳令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暗暗瞥了宋禧一眼,在感受到那道和她一样坚定的目光时,她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身穿大红喜袍的宋远嘉行至门口,翻身下马将新娘从轿子里迎了下来。
新娘举着团扇,被新郎小心翼翼地扶着,这对新婚夫妇一齐跪在两位皇子脚下,都是满面笑容地叩谢皇恩。
两位皇子忙叫人把他们两个扶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祝福语,场面其乐融融,一时间无比温馨。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厉的呼喊,“奉国公府强抢民女,逼死我姐姐姐夫两条人命,还有脸在这大办婚事,老天爷,你睁眼看看啊!”
男人凄厉的哭诉声在这喜庆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