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之后,已经是深夜。
穆九倾的要求很简单,一则,尽可能探得敌方虚实,知晓他们的大约人数,以及有什么将领在场。
二则,龚程有轻功在身,算是几人中身手最为出众的佼佼者,若是他有余力探听情报,或许可以冒险去探听一下,敌军是否有议和的可能。
此次战争乃是哥舒厉联合了北蛮联军,事实上,穆九倾对于这两只军队还是很忌惮的。
上一世两方夹击,兼之后援迟迟不来,数度死守,最终仍是惨烈收场。
这一世,既然哥舒厉并非心狠手辣之人,穆九倾倒是很想知道,他为何这般执着。
以哥舒厉的性子,应当是不会为了她一个女人发动战争的,背后必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自古以来,女子容貌美丽便会被冠以红颜祸水的头衔,但实际上,往往掩藏在真相之下,都是一些本就注定的权谋斗争。
所谓的那些红颜祸水,往往只是夹杂在英雄霸业里的笑谈,用来衬托故事的主角罢了。
哥舒厉或许对自己确实有几分真意,但是穆九倾不认为自己真的魅力足以大到让他不惜发动战争。
当然,这些分析,她并没有告知龚程几人,将帅和敌军暧昧有染,便是她自问行的正坐的直,也只怕影响军心士气,更难以杜绝天下人悠悠之口。
几人换了衣服,将穆九倾所言牢记心中,便一起出发了。
穆九倾在几人临行前,给了他们一颗绝命丹,服下以后可以失去五感知觉,如此一来,即便被敌军抓住,也不会有太大痛苦。
如果赶在三十六个时辰内回来,他们便可以从穆九倾处得到解药,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若来不及,便真会殒命。
药物是穆初阳研制的,风神一族上次半夜拦她将军车架的时候,穆九倾见到风神一族的那些新人们都带着这个药,便知道是确确实实投入了生产和使用。
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比让他们在敌人手中受尽折磨来得要好。
几人甘做死士,她希望他们若有个闪失,痛苦可以少一些,但更希望他们永远用不到这个药。
本就皆是身手矫健的年轻人,行动起来极为迅速,不多时便消失在军营之中。
穆九倾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才眸光微微一沉。
北蛮比她想象得要更加复杂。
一路走来,她甚至很少见到风神一族的成员。
这在过去是极不可能的。
便是她偷跑,又或者和林赋禅成亲,甚至兄长穆初阳离家,这等事情发生都没有让父亲穆向天这般大肆搬迁。
风神一族的许多据点还在,只是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穆九倾觉得很是奇怪。
有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了:
风神一族,倾巢出动,莫不是搬去了帝京?
可,若果真如此,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这其中和穆初阳的不告而别有什么联系呢?
穆初阳又是否知情呢?对于这一连串的满盘计划,他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再次见面,他们……会是敌人吗?
穆九倾觉得有些头痛。
她摇了摇头,
放下心中的惶惑,穆九倾走到营帐外看着满天星辰,神情略见严肃。
明明是同一轮明月,塞北边陲之地的月色何以更加荒凉?
她的思念和孤独,越发深重了。
这世上,她唯一的归属,只怕是……只有魏宸淞一人而已。
只是,那个人,如今究竟身在何方,她实在是难以知晓。
明明……
一路向北,冥冥之中,她分明觉得他似乎更接近了,可举目四顾,除了遍地苦寒,哪有他的身影?
穆九倾不做多想,她的思念,跟眼下的战争相比,原是最不足一提的事情。
当即转身,修书一封,连带着抽出地图开始制定计划。
哥舒厉和她对垒了数年,多少对彼此有一定了解,她可不敢太过托大,只怕哥舒厉一早就会和北蛮军队通过气,提醒他们,自己会取道一路北上,而不是先去填补玉阳城失守的漏洞。
玉阳城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可是北蛮这里一旦真的攻下来,只凭勤王数年来的“劳苦功高,”怕是没有半点希望能守住。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唯一的问题是,哥舒厉对她了解有几分,而他会告诉北蛮将士的又会有几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一个更重要的前提,是对方不能也把自己摸得这么清楚,可偏偏,哥舒厉也是重生之人。
一切变得胜负难料。
但,西疆一侧也不见得就这么晾着,穆九倾连夜把制定好的计划装入信封,这才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觉得疲倦和冰冷与日俱增,肚子里的孩子太过安静,她常常觉得这个孩子已经离开了她。
但,作为一个母亲,在这样一个乱世里,要同时保住战争和骨肉,当真就如忠孝难两
全一般。
可她总忍不住,明知是奢望,仍然不到最后不愿放弃。
接下来三日,穆九倾安排好一切后,便整顿军中纪律。
她万万没想到,第三日深夜,竟然等回来一个令她极为意外的消息。
……
且说柳氏这边。
她感染风寒之后,被阿木踏找到了北边一户人家。
服下药之后,已经是第三日,柳氏的恶寒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兼柳氏本就是个身娇体弱的性子,因此即便敷了药已经大好了,人还是起不来床。
幸好这院子里要什么有什么,许是真正的主人实在心善,有不少用于收留卧病于塌的病患的床榻,北方寒冷,沿窗还另行砌了一座炕,柳氏便靠在最靠窗的位置上躺着。
阿木踏端着药碗进来,看见柳氏靠在窗边,看着窗外。
他顺着柳氏的目光,看向窗外,就见那眉眼极为好看的冰冷男子坐在院子里收拾药炉。
这男子一身素净暗沉的灰色衣衫,简朴到几乎有些破烂,但是仍然难以掩盖他天生的尊贵气息。
阿木踏皱眉,一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