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虽是年轻女子的声音,但叹息中透出的却是苍老的疲惫和倦意。
“娘娘好似等我等了很久?”
隔着厚厚的云幔,影影倬倬只见凤尾椅上有人影映出。
“上次一别已是数年,当初我劝过常山将你留下陪我,他不愿,可如今你依旧是来了。”
宛童心中一惊,抬眸看向云幔,问道“娘娘见过我?”
“你的名字便是我取的,你说我认不认得!”
“我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娘娘解惑?”
“咦.......难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
那声音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当年常山带着襁褓中的你闯进了北荒,说是求我山中仙药来救命,原先我是不愿意的,但当看见襁褓中的你时,你对我咯咯一笑,我心中甚是欢喜,便应了他所求。但,同时我也向他提了一个条件!”
“我向常山索要你,作为仙草的交换。其实当初我想让你留下,并非只是因为想让你陪在我身边,让你留下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我当时已经看出你也是个命格坎坷,为情所难的人,我想留你在身边,避去情劫,躲开情债,安生一世。”
“常山不愿,要拿自己的命来换,我没有收,换了一个他能接受的要求,我北荒仙草便是宛童花,我要常山为你改名,希望日后,命悬一线,生死难料之际,这个名字能为你挡上一挡,所以,你的名字便改为宛童。”
宛童这才明白一切原委,她开口谢道“原当初救我一命的是娘娘,宛童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我当初愿意救你并非图你一个谢字,而是我不舍得那个天真可爱的笑脸从世间消失。”
“娘娘....我.....我今日唐突进城,是因为.....是因为有一事....”
“是为了一个男人?”
宛童怔了怔,点头道“他叫空青,是无启人,我们...我们约定好的......”
“他是你的劫,紧追不舍终是死路一条,你不该如此执迷不悟!”
宛童没有丝毫动容,继续说道“我与他约定好了,他制琴成功,我便嫁与他,已经说好了的........宛童求娘娘成全!”
“全不全全在你自己,我这里有两个选择,不如你自己来选吧!”
“娘娘请说!”
“第一,我告诉你空青在哪,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但,空青毕竟是神族罪奴,依着神族作风,是不会允许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奴存活于世,我虽是北荒之主,但也没法不顾及神族的威胁。你离开幽都寻找空青时,必须让土伯跟着,当你找到空青之时,土伯便会赶去九天之上,将空青的消息密报神族。如果你们逃得快一些的话,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云幔轻轻飘落,那声音顿了顿续儿说道“第二,我不告诉你他在何处,你也暂时不去找他,就留在北荒为我效力,千年为期,千年后你再离开幽都去找他,作为报酬,我答应你,神族派人来问空青之事,我只字不提,不但如此,日后空青若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纵使天下人讨伐与他,我幽都绝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宛童怎么样,你选哪一条?”
宛童迟疑片刻,当她想起自己坐在花轿中时,那双看向她的眼睛,眼眸中的冰冷和阴狠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虽是不知道空青接下会做些什么,但她心中大约也猜得出,空青是不会放弃神族对无启的灭族之仇................
“宛童愿意为奴为婢,侍奉娘娘千年!”
“好!不过,我不要你为奴为婢,六族大战,天地徒增孤魂野鬼,有些为求庇护,灵力微弱的游魂已经自觉来到北荒生存,还有些欲念未散,意志坚强的怨灵仍然在人世间游荡。六族大战已然让天地伤痕累累,若是再让那些怨灵捣乱,三界怕是真的要乱了。我要你去追捕人间的怨灵。一则为天地造福,二则为我幽都添兵加将。”
宛童犹豫道“娘娘受命,宛童自当全力以赴,只是,宛童灵力低微,毫无长物,根本就不会追捕幽魂怨灵,就连族中最基本的驭水之水,也不曾有人教过我..................”
“你并非灵力低微,一无是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宛童微微一愣,抬眸看向云幔深处,只听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你幼年所服用的宛童花乃是我北荒之宝,此花至阴至寒,旁人嗅一下花香都会寒毒入体,性命难保。而你食用了一整株花,除了一双眼眸有异,其他再无损伤。宛童你于我北荒有缘,这也是你与生俱来的宿命。”
“你有能力控制百鬼,号令万魂,只是无人引导这份力量罢了!”
宛童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追问道“娘娘真信我有这个本事?”
“从你踏进九幽城,我就一直深信不疑。”
九幽城在北荒深处,是天地最为阴寒之处,普通之辈根本无法靠近,而宛童出入之际只单一身薄衣,除了觉得此地空荡了一些外,丝毫没有被寒气所伤,就单单这一个,足以看出宛童的过人之处。
“去吧!土伯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待宛童走出大殿,一个侍女走进颠来,跪倒在云幔之外“娘娘要婢子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与娘娘所想丝毫不差!只是.........”
侍女顿了顿,说道“只是婢子在苍梧山中查到了两处去向不同的痕迹,鲛族似乎是兵分两路同时离开。”
“哦?那两路分别是去何处?”
“回娘娘,一处向东南,一处向西北。”
“往西北方向去的,大约是去不周山了。”
“娘娘所言极是,看来迁移之时,鲛族内部发生了争议,所以兵分两路各自逃难,只是另一队......婢子查过了,东南方向的几座山脉皆有人管辖,除了那几座山便只有长海无主,鲛族莫不是打算去长海避难?”
那侍女转眸看了看身后,问道“娘娘,此事,要不要与她说一说?”
“说了也无用,自她走出九嶷村的那一刻,鲛族中人便视她为叛徒,万一她放心不下去了西山,必然会死在亲族手中。”
云幔之后传来一声叹息“若她死了,失了心智的疯子会闯出令人无法控制的大祸。此事莫要再提,就当你从未出过北荒........”
“婢子明白!”
“退下!”
“是!”
............................................
荒郊乱坟岗
“人呢!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出来!给本大爷出来!”
两个凶神恶煞的怨灵正在乱坟岗中搜查,而在离他们不远之处,一个死人堆里,有一位穿着盔甲的小将正躲在里面。
“滴答滴答!”
那小将胸口插着一把利剑,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缓缓低落。
“哈哈哈!找到了!”
“躲呀躲呀!你怎么不躲了?”
“啧啧啧!不愧是神族的人,就连鲜血都这样美味!”
那两个怨灵从天而降,把那受了伤的小将紧紧包围在其中,面对那两个食人渡日的怨灵,小将并没有任何怯意,反而将插在胸口的剑拔了出来,唰的一下对准了那两个怨灵。
“吾是神族大将熏渠的近身守将,尔等不得放肆!”
“熏渠?你就算是报他的名字又能怎样,一个死人能出来救你吗?”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
怨灵乐的哈哈大笑,两双通红的眼睛紧盯着那重伤在身的小将。
“你再多吼一些!等你的血一流干,咱们立刻开吃!”
“你你们!看剑!”
利剑带着微弱的灵力想那怨灵劈去,怨灵不急不慌,侧身一躲,谁想那小将看准了时机,噌的一下从缺口中跑了出去,怨灵没有半分慌张,懒洋洋的追在身后。
那小将跑出了乱坟岗,由于大量鲜血的流失,他重重的摔倒在河畔。
“哎呀呀呀!怎么不跑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啊!哈哈哈哈哈!”
“差不多了,兄弟,咱们就开饭吧!”
两个怨灵张牙舞爪扑了过来,生死攸关之际,只听水中传来哗的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水畔中的水突然动了起来,只听唰的一声巨响,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冲出一道水柱,好似巨龙从水中游出,仰天长啸直冲云霄。
水柱冲天之际,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从水中走了出来。
“你你你!你是!”
怨灵惊恐的目光中,黑衣人缓缓走上了岸来。
“驭驭驭..............驭鬼王!”
“驭鬼王......驭鬼王来了!”
两个怨灵尖叫一声,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黑袍人随手一指,身后水柱瞬间化为一条长着獠牙的大鱼,大鱼嘶吼一声,鱼尾一甩冲了出去。
黑袍人转眸看了看摔倒在河畔濒死在即的小将,抬手扔给他一个小瓷瓶。
“这是续命白草的汁液,喝了它,你便不会死了!”
小将紧攥着那个瓷瓶,由于一瞬,仰头便喝。
空中传来异响,黑袍人转眸看去,只见那条大鱼冲了回来,口中死死咬着那两个怨灵,黑袍人点点头,转身走回水中,大鱼也跟在其后,扑通一声扎进水中。
黑袍人带着怨灵顺着水脉一路游去了北荒,如今的北荒不似以往那样兵将若少,光是在边界镇守的已有数万,三步一兵,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进出有序。
黑袍人上了岸将手中的怨灵扔给了看门的兵将,一个华衣侍女从门里走了出来,笑道:
“宛童,你回来了?”
那人脱去黑袍,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红袖?你怎么还带着行李,这是要外出吗?”
红袖眯眸一笑,将手中的行李塞到她的怀中“是要外出,但不是我,是你!”
“我?”
“这行李原先就是当年你随身带来的,娘娘说了,千年时间已到,你现在是自由身了,不必再为北荒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