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洛婉柔每日一早都会在门外候着。

虽说整个临风院都只有她一个丫鬟，但实际要做的活儿并不多，也就是等秦瑜容起床，将准备好的热水端进去，之后若是秦瑜容不出府，她就在秦瑜容身边跟着。

秦瑜容一般也没什么事吩咐她做，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事，添点茶水，准备些点心，当秦瑜容忙着看书看账本的时候自己找个角落安静的或做做绣活儿，或看看话本。

在秦瑜容出府的日子，那她就更没什么活要做了，每日不过是收拾收拾屋子，打理打理摆件，看看秦瑜容有没有什么需要缝缝补补的，等入了夜再点上一盏灯，在屋里边做绣活儿边等秦瑜容回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秦瑜容逐渐习惯了婉柔的陪伴，虽说不太习惯，但是半夜归府，发现有灯亮，有茶喝，有人等，心里觉得很熨帖。

洛婉柔也觉得现在平平淡淡的日子挺好，渐渐的也忘了前世那些不愉快。只有一事始终不明白，就是她现在的身份问题。

按着她的想法，结合秦府里的风言风语，她都该算是秦婉容的通房丫鬟。可是实际上，秦瑜容根本不要她贴身服侍，更不用说伺候枕席了。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洛婉柔想着，秦瑜容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从来不对她提什么要求，月例给得多，活计又清闲，不管他把她当成什么丫鬟使，她都得知恩图报，因此做起事来更加的勤恳细致。

转眼到了冬至，本该一家人团圆的日子，临风院里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秦瑜容一早就出府去了，院里有家里人的也都被允许干完活后回家和亲人团聚，整个院子里就留下洛婉柔一个举目无亲的。

乌桐本不放心洛婉柔一个人呆着，但是洛婉柔想着冬至一年也就一次，也没必要耽搁人家团圆，好说歹说把他劝走了。

洛婉柔想着冬至，秦瑜容怎么也得和秦老爷他们一起用晚饭，自己一个人吃点饺子应应景也就是了。本想去大厨房讨些现成的，但许是想到了之前家里人还在的时候大家一起包汤圆的热闹场面，最后鬼使神差地拿了些面粉猪肉之类。

白日无事，洛婉柔和好馅后就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慢慢的包着，结果天还没黑，就见秦瑜容回来了。

洛婉柔以为秦瑜容是回来换衣服，连忙擦了手，说：“不知少爷要回来更衣，可有什么要准备的？”

“更衣？”秦瑜容觉得奇怪，“更衣做什么去？”

“今日冬至，少爷不是要跟老爷太太吃冬至饭吗？换身干净衣裳更为得体呢。”洛婉柔笑着进了秦瑜容的卧房开始翻找衣物。

秦瑜容跟着她进去，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迟疑道：“乌桐没跟你提过吗？我已多年不曾参加家宴。”

洛婉柔惊讶地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慢慢地涌上心疼。

秦瑜容看着她美丽的眸子里异样的情绪，觉得要说些什么。

“对不起少爷……”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洛婉柔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秦瑜容先拉过她，关上衣橱的门，说：“好了，我身上也不脏，用不着现在就换衣服。刚进来时见你在包饺子？正好晚上一起吃些。”

洛婉柔正感到愧疚，觉得不该在这日子戳秦瑜容的痛处，听到他想吃饺子，立马应下。

秦瑜容今日无事，便坐在洛婉柔边上看着她包。

“看你的饺子包的很漂亮，是以前在家里学着包的吗？”秦瑜容难得有空，与洛婉柔闲聊着。

“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但过年过节爹娘总会想法子包些饺子，一家人打打牙祭。”洛婉柔边包边回道。

“今日怎么没有回家去？你家里人可在京城？若是想出府，找乌桐领牌子就是，多去几日也无妨的。”听她说起爹娘，秦瑜容突然想到。

“奴婢家里发了洪水，爹娘兄弟都已经不在了……”洛婉柔有些落寞。

“抱歉，我不知道……”秦瑜容没想到洛婉柔有过这样的经历，急忙道歉。

“没事的少爷。”洛婉柔笑着摇了摇头，“时间久了，有些事也淡忘了。况且现在少爷对奴婢好，大家伙儿也都很照顾，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我对你算得上什么好……”秦瑜容不理解。

晚上，洛婉柔将饺子下锅煮了，端上桌。

“添副碗筷一块儿吃吧。”秦瑜容开口。

“少爷，这不合规矩……”洛婉柔觉得不太好。

“我这院子里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秦瑜容不置可否，“况且，今夜就我们两个，就当陪陪我吧。”

听他这么说，洛婉柔也只得坐下。

“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陪我吃过饺子了。”秦瑜容吃着热腾腾的饺子，突然特别的想倾诉。

“我娘生我时落了病，没多久就死了，我对她也没什么印象。是赵妈妈和王伯照顾我长大，前些年赵妈妈儿子娶妻了，我便也放了她出去。”

“父亲向来不管我的事，母亲和大哥又一向看我不顺眼，和他们一桌吃饭也没什么意思。十五岁之后，我便再没参加过家宴。”

“虽然亲人缘薄了些，但是我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母亲留了些产业给我，于银钱上我是不缺的，临风院里也都是自己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之前我们那一次……其实是我不好，你大概是中了什么药，本该找个大夫给你解毒的，但是我喝了些酒，一时没有忍住。”

“本来早就该将你要来，但你那时还是大哥的丫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拖了几日，平白让你受了些皮肉之苦。”

“之前你说我待你好，其实一点也不好。不过你放心，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定是要对你负责的。只是现在没有合适的机会，等日后，一定会给你个名分。”

洛婉柔静静地听着，慢慢地开口：“少爷待奴婢已经很好了。奴婢也不贪图什么名分，只要少爷能好，奴婢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过阵子我要出一趟远门，大约是去江南，会耽搁几天，年前能回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秦瑜容觉得聊得太沉重了，想了些轻快的话题。

“奴婢没有去过江南，听说江南很美？”洛婉柔没有出过远门，对江南的印象只停留在看过的一些话本中，故事里的主角经常在江南发生些情愫。

“江南呐，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风光……”

秦瑜容解释起来，在这个冬夜，两颗孤独的心慢慢的靠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