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耗子捆尸,实乃江湖上的一种百年难寻的奇景。
至于这种恶心巴拉的景观,究竟奇在哪呢?
奇门术法里面有这么四大绝,分别是蛤蟆张口、苍蝇开花、耗子绑腿跟枯骨生芽。这所谓的耗子绑腿,其实指的就是捆尸。
传闻康熙年间的上京一带,经常发生新坟葬坑频频失窃的怪事。按常理说灾荒流年,老百姓们食不果腹,去坟地里头撬棺材刨尸,找宝贝换钱倒也不见得有多稀奇。当时的年月,生活条件落后,医疗水平也不行,一个两三百人的大县城,几乎天天都在死人,世上的穷人永远都要比富人多,落棺下葬的多数都是贫苦人家的老百姓,这盗墓贼上哪去找些个大富人家的陪葬品呢?
更何况平常的盗墓贼,是只偷宝贝,不动尸身。毕竟即便是把那死人疙瘩抬到家里头,他们也没啥用处,反而还惹得一身晦气。但是这上京一处的盗墓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墓里头的宝贝不动,钱财也不拿,偏偏就是打那些个尸体的主意。而且老坟不动,偏偏就盯着那些个新入土的尸身使劲。
按说当时老百姓的日子虽说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康熙治下的大清朝,还没到让老百姓易子而食,遍地饿殍的状况。难不成是上京一带,出了个食人鬼?专门盯着死了的尸体,趁着夜色出来害人?
当初那景象,真可谓是人人自危,老百姓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的邻居,就是那个趁黑偷尸体的食人鬼。这样的年头,一过就是三五年,得病的不敢死,死了的不敢葬。华夏神州历来讲究个生的风光,葬得排场。人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一想到自己风光大葬之后,尸身还得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偷走了,难免心里头不是些个滋味。
直到后来,有个叫王二狗的泼皮,在镇子上吵着嚷着说在乱坟岗子那看见了自己的亲爹。这王二狗在十里八乡是个远近闻名的懒汉,终日里是敲寡妇门,抛绝户坟,天打五雷轰的事做得多了去了。他那个死鬼老爹,早在前一年就因为一场大病,而撒手人寰了,这王二狗怎么可能又在乱坟岗子上看见亲爹呢?
众人原本只当是这小子又在耍什么滑头,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后来,镇子上陆陆续续地传出了有人在乱坟岗上见到已逝古人的风言风语,老百姓们把这事和前头那个新尸被盗的悬案串到一起,难免不在心里头泛起了嘀咕:莫非这镇上,真的闹鬼了不成?
亏了当初有个龙虎山上下来云游的老道,路过这个镇子以后,就立马看出了端倪。老道跟镇上的人说,他们这是遇上耗子绑腿了,需要准备小米五十升,大米五十升,高粱五十升,黄豆五十升,每一种物件都得用猪油牛油拌匀炒香,再放到用走马芹捣成的汁水里面,浸泡正七之数,找个背阴干燥的地方,把这四种谷物晾干,最后将这些东西藏在死人的装老衣服里面,合棺下葬。镇上发生的走尸古怪,必会不攻自破。
镇上那些老百姓也实在是给这活尸下地给折腾的够呛,寻思反正也是没有办法,干脆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当初刚巧赶上镇上的老刘家,有个八十多岁的瘦老头没了,街里街坊在一起这么一商量,就用了那个老道的法门,四谷缠尸是合衣入殓。
未成想一个晚上过后,那刘老头的新坟果真就让人给刨了。乡亲们凑到近前一看,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棺材里头,满满登登地装着七八十只肥头大耳的耗子,原来他们一直费尽心思找寻的偷尸贼,并不是人,而是这群成了气候的老鼠。
啥叫耗子绑腿?
人类,作为万灵之长,那肉味是鲜过鱼羊,美过鸡鸭。山岭子里的走兽,兹要是吃过一次人肉,寻常的吃食就再也进不了它们的法眼。
山上村下成了气候的耗子,不敢打活人的主意,所以专会领着一群耗子崽,盯着新落土的死人使劲。赶等着村里有新棺材下葬,耗子王就会领着那一票崽子,刨土挖坟,磕开棺盖钻进棺材里头吃人。领头的耗子会先从人嘴里面进去,其它耗子崽就会跟着领头的顺着人嘴鱼贯而入。这帮耗子是先吃五脏,再撕人肉,磕完了骨头算是大餐结束。可是人类的皮囊韧性十足,耗子不好从里头出来,这玩意又是天生胆小怕事的性格,一个挤一个,一个摞一个,套这个人皮就会晃晃悠悠地“起尸”。
有些个脑子灵光的耗子,还会三五十只成群,专门钻到人皮里面装人,去山下骗粮食。
老道支出的这一招那叫一个阴毒。
四谷炒熟,再用猪油牛油这么一拌,甭说是耗子了,就是个大活人也难免不口水直流。外加他这最后一味猛药,常年上山下岭的人都知道,这走马芹是山里的剧毒之物,几百斤的野鹿老马,只要吃了那么一颗,就必保口吐白沫横尸当场。用这走马芹炸出来的汁水泡谷子,等到谷物吸饱了汁水以后必然也就成了剧毒之物。
再赶上先前死掉的那个老赵头本来就瘦的皮包骨头,没多少肉。磕棺材下墓的耗子吃不饱肚子,难保不会打这些毒谷的主意。一来二去,肚子填饱了,小命也就这么归西了。
所以说,耗子捆尸这种景象虽然看起来吓人,却也无外乎是当时贫苦日子里面的一种生活写照,离神神鬼鬼的邪乎事,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梁布泉这次遇上的可不一般,寻常的耗子捆尸,是老鼠吃光了人肉之后,遇着皮子结实的尸身,挣脱不开才造成的景象。
金得海家里的这三具鼠尸,是耗子钻进原本的人皮里头,故意撑起来的玩意。没成想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驭鼠人,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不单单能百里之外驭鼠杀人,还能借着人皮,让耗子侵皮控尸。
这他娘的才叫请君入瓮,人棍养尸是假,巨箱藏鼠才是真。
梁布泉不是那种打不过还硬打的铁骨头,他眼见着自己着了别人的算计,立刻便在心里头制定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耗子没了可以再抓,这条小命要是交代了,就彻底完了。
当即是横刀在前,掏出兜里的黄豆,一把就塞到了瓜皮帽的嘴巴里。耗子就是再精也没有人类懂得算计,它是千算万算都没猜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子竟然能够不退反进,将它一军。
鼠尸的视野有限,全靠尸身人皮的那一张嘴来识途辩路,尸身的嘴巴叫黄豆给堵上了,那瓜皮帽的脚下一阵晃悠,咣当一声就躺在了地上。梁布泉因为太过紧张,塞黄豆的这一下着实有点用力过猛,竟然压在瓜皮帽的身上,顺势也倒了过去。可摔跤是摔跤,他到底是没忘了黄豆塞嘴的最终目的,当即是横起手里的鹰嘴匕首,对着瓜皮帽子就是一刀,随后也不恋战,甩开了两条腿就奔着门口跑去。
“帮忙!快点把门给老子打开!”
时下梁布泉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了,只听到而后耗子那嘈杂的叫声不决,没了命地连跑带叫。可倒在地上的那张瓜皮帽子的人皮,却陡然之间是又变了模样。二三十只肥头大耳的耗子,顺着被梁布泉划开的那条切口,像是潮水一般地狂奔出来,又不约而同地分成了两股。这两股耗子一个叼着人皮的头,一个叼着人皮的脚,对着梁布泉的双腿就缠了上去。
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两拨耗子这一冲一缠,当即就给梁布泉绊了个跟头。随后就见那两条女尸晃晃悠悠地爬到梁布泉的身前,花袄人皮按手,黑裙人皮捏着梁布泉的肩膀,翻身就骑在了他的腰上。
就见那黑裙人皮的嘴巴以一种夸张的弧度缓缓地张开,扭着脖子把脑袋凑到了梁布泉的面前,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眶里,还时不时地甩出一条耗子的尾巴。成千上万只耗子,紧接着就像是瀑布一般地顺着黑裙人皮的大嘴,朝着梁布泉的脸上倾泻。一时之间,“唧唧吱吱”的声音是不绝于耳,梁布泉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地疼,那群耗子的小爪子凭空乱蹬乱踢,没个把时辰,就在梁布泉的脸上抓出了不少口子。
耗子绑腿,它们这是想要钻到老子的嘴里。
想到这一环,梁布泉赶紧闭上眼睛,抿紧了嘴唇,把脑袋也别在一边,只拿鼻子喘气,生怕是叫这群耗子给逮到了入嘴夺舍的机会。
谁知这个时候,那个按住他两手的花袄人皮,竟然呆滞地把手按在了他的头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便从梁布泉的脸颊上传了过来。
鼠群想要把我的脑袋扶正?我日他个娘的……这还是一群耗子吗,简直他娘的成了精了!
鼠尸的行动虽然呆滞迟缓,但是身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再加上梁布泉的腿上,腰上此时已是爬满了耗子,为了能够让梁布泉把嘴张开,这十好几只老鼠,也在死命地撕咬着他的皮肉,一股强烈的绝望感就像是天光破晓,日落西山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爬遍了梁布泉的心头,他又仅仅地握了一下手里头的鹰嘴匕首,心想着:还是给老瞎子丢人了……早知道进宅子之前,我就再闻得仔细点。
平了老虎,却败给了老鼠,梁布泉啊梁布泉,让你裝蛋!你是真他娘的活该啊!
就在他任命般地被花袄女尸扶正了脑袋之后,只听到房门那头传来了“轰隆”一声枪响。那杆土/枪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把正按着梁布泉脑袋的那个花袄人皮,给一枪掀了个跟头。
“我草他娘的,咋这么多耗子!”
梁布泉这时候只觉得俩张眼皮子打架,脑袋里头昏昏沉沉的。恍惚之间,就听见杜老四扯着脖子大喊,“娘了个炮仗的,可算让老子逮着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了,咋的?还想害我兄弟?崽子们,扒了这群耗子的皮,给老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