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布泉这一口老血喷在尖刀上头,就仿佛是这一人一熊拼个你死我活的发令枪一般,鲜血溅在刀刃之上的一刻,那只大熊瞎子几乎是同一时间仰天怒吼了一声,旋即将那颗几十丈高的大树生生地掰成了两半,一左一右地聚过了头顶。
梁布泉的身后就是那两个认嘛不会的普通人,他自然不可以把狗熊的火力给波及到自己的后方,狗熊抬臂之时,他是当即就地一滚,纵身一个鱼跃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头,与之同时左手照着自己的裤腿子用力地那么一撕,就听得“滋啦”一声,是活生生地扯下了裤腿上的一块破布。
后脊着地,梁布泉的整个身子又像是触电一般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我日他个娘的,刚才那下子摔得可真够狠的了!”
他说着话将这破布在鹰嘴匕首的刀柄上胡乱又快速地缠了几遭,随后反手横过刀身,将那尖刀放在了嘴边:“那两个喘气的,现在开始,准备撒丫子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给老子跑多远,没听见老子喊停,你俩就是把肺子跑出来了也他娘的别停脚!”
狗熊失去了梁布泉这个靶子,自然而然便将矛头对准了看热闹的两个人,可是还没等那熊瞎子把手里的树干朝着俩人扔过来呢,一颗石子是不偏不倚地正砸在了它的脑瓜子顶上。这熊瞎子原本就是叫林子里头的飞石给射瞎了眼睛,这么一遭自然是无名火起,又气又恼,当下是轮圆了胳膊,朝着那灌木丛中就甩出了一块树干。
那树干夹风带雨地呼啸而过,贾镜和周京洋瞑目缩脖,甚至都不忍心在朝着灌木丛里头看上一看。来势汹汹地树干当即是扯着地皮把那一大片灌木丛给连根带土地拔了出去,可是灌木丛里头没有血,也没有俩人想象当中的骨头渣子,反倒是在离他们更远的另一头,响起了梁布泉撕心裂肺地大吼:“跑!”
听了梁布泉这声大叫,俩人就活像是屁股后面栓上了狼,脖颈子上头骑上了鬼,立马是甩开两条腿玩了命地朝着身后狂奔而去。就在俩人越跑越远这个当口,远在另一处的梁布泉,隐隐约约地瞧见了贾镜似乎是一脸复杂地朝着他的方向瞥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头除去了半分的不可置信,竟然还带了那么一丝悱恻痴缠的仰慕……或者说是向往。
慕强的心理谁都有吗,就好像他娘的我也崇拜我大哥一样。
只是可惜了的,老子并不算是啥强者,老子只是个被一群老东西玩到了骨子里的工具人罢了!
他心里头这么嘀咕着,张口就把那鹰嘴匕首给叼进了嘴里。
而与此同时,听着了梁布泉喊声的熊瞎子,也立马把另外一半大树朝着梁布泉是玩了命地砸了过来。
好在这梁布泉早有准备,在大声警醒那二人赶快撤退的同时,自己就已经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另外一处地界,手里头此时也早已在不知何时,拎起了一根透明的鱼线。
熊瞎子两击落空,心里头的怒意更是无比汹涌,只见它又是仰天怒吼,随即四肢着地地奔袭到了另外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树旁边,围着大树又是用爪子挠,又是用尖牙咬,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已经是将那颗参天大树给拍成了两段,就在这熊瞎子弯腰抱树的当口,梁布泉已经是悄咪咪地从那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也学着熊瞎子的模样,敛声静气地爬到了这只巨兽的背后。
可是您列位别忘了,熊瞎子就是再怎么瞎,再怎么傻,那鼻子也总归是比人要灵敏,还没等梁布泉摸上那熊瞎子的边,大狗熊的鼻头抽动,头还没回,就先是一巴掌反手抽了过来。梁布泉这下子没有防备,只能下意识地把身子后仰来做躲避,熊爪的第一下虽是有惊无险地闪开了,可是自己也立马是倒头四仰八叉地摔了个屁股墩,这一摔可要了他的亲命了,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碾成肉泥一般,他是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才不至于让叼在嘴里的鹰嘴匕首落了地。
眼见着猎物近在咫尺,那熊瞎子也当即放弃了刚刚叫自己给拱倒了的那棵树,一爪撑地,缓缓地就抬起了另外一个爪子,随后恍若是九天惊雷一般,照着梁布泉的膛子就掏了过来,这一下子是势大力沉,又快又狠,梁布泉饶是先前曾经跟那山上的老猎户练过一些拳脚,面对这么大一只黑瞎子,那也是肉包子打在狗身上,鸡下蛋撞在石头上,有心思反抗,也没能耐动手。
可是这熊瞎子那来势汹汹的一爪,才刚刚停到了梁布泉的鼻尖处,却突然之间像是被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给勒住了腕子,任是如何用力,他偏偏是再难将爪子前进分毫。
梁布泉是顶着一脑门子的冷汗,两腿向下一勾,又从另一只手边抽出了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鱼线,在黑瞎子的眼皮子底下,围着这怪物的脖子打了个叉,又绑上了它另外的一条前腿。
“他娘的,老子压根也没想拿着匕首去开你的膛子……”
他喘着粗气,将那鹰嘴匕首从自己的嘴里头摘了下去,这时候正是日落西山的傍晚时分,血红的光芒斜斜地透过林子映照在大狗熊的后背之上,熊瞎子的两条前腿上,这才能叫人依稀地辨认出有两条极为纤细的绳子扯着,而这绳子,正是梁布泉
方才,在林子里头千辛万苦地给熊瞎子设下的套。
原是他方才摸到熊瞎子跟前,并非是想要用刀来做什么,而仅仅是为了下好这第一个套,从他摔倒,再到他暴露弱点,都是准备好了要演给这熊瞎子看的。
“你要是不这么着急要我的命,也不至于一抬脚就踩到老子的陷阱里头。”
梁布泉瞧了眼刀尖上头的血,又定定地瞧着夕阳之下那只熊瞎子的模样,“吃了不少人吧,年年打鸟,总有掌眼的时候,你吃人,我杀你,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吼——”
那熊瞎子似乎是叫梁布泉的几句话给触到了霉头,当即发出了愈加愤怒的咆哮,两根细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了“吱吱”的悲鸣,仿佛在下一刻钟就随时随地将要崩断一般。
虽说是这几条鱼线,是赵友忠在临出山东的时候亲手交给他的稀罕物件,金门的鱼线再咋结实,他都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这鱼线的另一头,让他草草地缠上了十来颗几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如果这线要是断了,他梁布泉可真就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等见着金帮的苗头呢,就让这大狗熊给掏了肠子了。
尖刀横握,那四字真言是脱口而出。
“乘云吐雾,气闭神愁,明堂卧坐,隐伏身藏……”
说话间,梁布泉又是朝着刀尖上喷出了一口老血。先前在刀尖上喷血,是为了让这熊瞎子方便闻到自己的方向,好一步一步地引着狗熊上套,而如今再吐出的这口老血,那才是梁布泉为了熊瞎子所量身打造的最后的杀招。
长飚、焚轮,山岚一气都是相对而言规模更大,杀伤力更强的真言术法,对于一些个山精怪物而言也许还有点奇效,可是这熊瞎子在放山客的行里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他梁布泉现在就吊着那最后一口气来和熊瞎子玩命,四字真言再怎么好用,他恐怕也就只能念出这最后一诀了。
和狗熊拼力气,他兴许还不是个对手,可是这闻字诀当中的最后一个真言所对应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要了命的术法。
“阴阳二气着天天清,着地地灵,着草木无生无死,着百兽闭息而终!”
话音一落,梁布泉是轮圆了胳膊朝着那熊瞎子,就把刀尖的血给甩了出去,“碧霄——收!”
风停树止,梁布泉咬着牙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身后是疾走而去,再看那熊瞎子不出半晌,眼珠子就已经是现出了红光,再过两息则口吐白沫,遍体抽搐,那山一样的躯体之下当即是流出了腥臊恶臭的一阵涓涓细流。
逼你的气,净了你周遭的氧,老子让你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只听得熊瞎子的身后又是一通巨响,他那被两根鱼线所捆绑的前爪竟然一下子突破了方才的桎梏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还不容梁布泉惊讶于熊瞎子的蛮力之横,被他给绑住的十几根大树,立刻像是炮弹一样从那熊瞎子的身后是爆射而来,大树上的千枝万叶到了此时反倒是变成了无数要命的刀枪剑戟,当即便将那熊瞎子给刺了个血肉模糊,最粗的那根木头,从熊瞎子的后脑勺刺入,又自它的巨口当中深处,直顶到梁布泉的鼻尖附近才失去了前进的动力,黏糊糊的黑血扯着粘条滴在梁布泉的鞋面子上,那血淋淋的场面,比梁布泉所见识过的仙台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讷讷地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后才后知后觉般地剧烈地打了个摆子,将那鹰嘴匕首翻身握在了手里。
“取熊胆,建金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