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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取虫

说来也怪,这梁布泉在捏碎了自己摆在阵中的一颗白牙之后,跪在地上的众人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窝子上没来由地一阵绞痛,那感觉就像是被谁给活生生地刺了一刀。

众人疼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哀嚎,可是换做梁布泉这头,却施施然地抱起膀子,依靠着那尊大石头笑了起来。

在他的眼中,正有无数只红头苍蝇从人们的七窍当中窸窸窣窣地爬进爬出,脑子里刺耳的哀嚎声则变得更为震人心魄,聒噪而又痛苦。

“这虫子,还想接着你们的身体从蛄窑村里跑出去……他娘的芹菜馅饺子,他娘的狗屁湖水。”

梁布泉说着话,又从地上捡起了新一颗白牙,任是众人疼得涕泗横流,他则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人墙的正中心,徒手刨起了地来。

那周京洋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含着眼泪嘶声道:“梁……姓梁的,你干什么?”

眼下梁布泉的所有举动都在人群的注视之下,是因为他摆下的那一排排牙齿,才叫众人像是被压了座山一样半跪在地上难动分毫,也是因为他捏碎了自己的一颗白牙,才致使所有人都变得这么痛苦。

即便是早年旅居国外的周京洋,也不得不将这几件事联系到一起,也不得不在心里暗自萌发了一个自己从前向来都嗤之以鼻的词汇——厌胜术。

早年周家还没有这般家业的时候,他就曾经在长辈的闲谈当中听过这所谓“厌胜”的奇诡之事。传闻那做木匠的子弟,向来都会用什么鲁班术、厌胜法来给自己留条后路。古来这有钱有势的人,常常仗着自己的权势财力欺压老百姓,做好了活挑毛捡刺不结算工钱的大有人在,可再怎么说,这些个人却都不敢随随便便得罪木匠。尤其是那种做了多年木工活的老木匠,人家随随便便在你院子里埋个针线包裹,随随便便在你房梁上钉下一寸钉子,就足够这户人家走上几十年霉运。

他听闻那湘西一带的草鬼婆,甚至南洋一带的降头痋术,也都是从这压胜法里演变过来的。

现如今这林子里所有的人恐怕都和梁布泉接下了仇怨,这姓梁的虽说施法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的牙齿,但是举手投足是在和那传说当中的厌胜太像了……他这是想利用那几颗白森森的牙齿,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害死?

他难道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给自己报仇不成?

就在周京洋自忖的当口,梁布泉已经挖好了一个足矣放下一颗拳头的小坑,他笑嘻嘻地将那颗牙齿给丢到了坑里,却也不着急迈途填坑,而是扬起脸来,瞧着那疼得满脸泪水鼻涕的周京洋:“哟——不简单啊周二少爷,还知道厌胜呢?”

他笑呵呵地抓起了一把泥,悠哉悠哉地把泥巴一点一点地洒进土里头,“不过你这说法不够准成,啥叫厌胜啊,那俩字虽然是这么写,但是咱读起来得叫压胜。我知道您老肯定比我有文化,但是这术门里的东西啊,你们常人听过得多,可明白的实在太少。厌什么厌啊,讨厌谁啊去?以压而得胜,这压胜的名字啊,可是这么来的。”

梁布泉每在坑里多添一点土,那周京洋的脑袋就疼上一倍,几句话间梁布泉已经在地上填了三抔土,周京洋早就疼得是爬都爬不起来了,不单如此,他那耳膜里头也是涨得难受,心脏跳得有多重,那耳鼓叫嚣得就有多厉害。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悠悠地喊了句:“杀了我!”

这种百虫嗜心的感觉,当真是要比千刀万剐还让人难受,周京洋一心想着梁布泉要拿折磨他们来出气,心里自然想的是干脆死了痛快一了百了。

“我们对不起你……说啥都没用了……”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地痉挛,这周京洋抽动着嘴角,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总算把身子躺平,看着那阳光之下的梁布泉,又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折磨我们了……杀了我……杀了我你痛快,我也痛快!”

时值正午,这时候太阳总算是慢悠悠地爬到了林子顶上。整片密林当中是树大遮天,也就是正午时候,这里能有十来分钟的时间能叫阳光给照得明亮。然而这群早在开阔的草坪上走来的众人,明明昨个一早还见过阳光的模样,这会再被阳光一照,却再一次发出了更加刺耳和尖利的悲鸣。

那刚刚躺平的周京洋尤甚,好容易见了阳光,这暖融融的光芒照在身上却仿佛是烈火灼身一般地叫他剧痛难当,他的眼珠子和口腔又疼又痒,就像是刚叫开水烫过的新肉一般,痛苦得无以复加,又因着自己的脑袋瓜子打从一开始就疼得要命,自己就连想要翻个身都没有办法,心里头对梁布泉的愧逐渐就变成了恨和怨,扯着嗓子把梁布泉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就听着耳朵边上“咄咄咄”的一阵脚步声,那梁布泉总算是把刚才的土坑给填好踩实,这才又慢悠悠地蹲到了周京洋的脑袋边,跟个猴子似的伸长了脖子,笑呵呵地看着他:“不好受吧?”

周京洋是杀人的心都有了,那拳头给握得青筋直冒,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骂了句:“王八蛋!”

“啧

,你这嘴咋还不干不净的呢!”

梁布泉说着话,微微把头朝着边上一偏,那阳光再次没了遮挡,不偏不倚地照上了周京洋的眼睛,后者疼得又是撕心裂肺地一通怪叫:“你给我挡着点,这光……这光……都是你害得!你杀了我,有能耐你杀了我!”

“我杀了你干啥?咱俩无冤无仇的……”

他就听见梁布泉说话间就把自己那沾满了泥巴的手,给按在了自己的眼眶子上面,周京洋的心里头一紧,心说这小子不会是想把我的眼珠子给抠出来吧?扣了我的眼珠子,然后再扒了我的舌头?他好狠的心啊,我就是死,我也不能让这么个变态得手!

赶等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刚要把脑袋朝着边上偏开一点的时候,却又叫这梁布泉用另外一只手给粗暴地扳正了过来,一边扶正了他的脑袋,这男人又一遍似笑非笑地说:“别乱动,老子在救你的命呢!”

说着话,周京洋就感觉自己正被他给按着的左眼眶微微一轻,就像是有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下子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了一样,来自他左眼的瘙痒和剧痛,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才刚要张开眼睛,就又被梁布泉给蒙住了眼:“还有一只眼睛,别他娘的乱动,老子差点给你杵瞎了!”

紧跟着同样的一按,一提又一拉,来自他右眼的不适感也悄然之间消失无踪,再等他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就见着梁布泉的手里头,正提着两条半尺来长几乎完全透明的线虫。

“就是这玩意吃了你们的脑子……”

梁布泉把手里的虫子朝着周京洋晃了晃,在阳光的照射下,两条虫子痛苦地挣扎扭曲,转眼就互相拧成了个麻花状,梁布泉见此连忙将两只虫子给高高地提了起来,嘴巴一张下巴一扬,“咕噜”一声,就给这两条虫子吞进了肚子里头,吃完了两条虫子,梁布泉还不忘意犹未尽地抹了一把嘴,“他娘的,差点让这俩玩意化了,还好老子反应快!”

要知道,这两只虫子可是刚从周京洋的眼珠子里头拽出来的,现在亲眼看见梁布泉给这俩虫子吞进了肚里,那换算一下,不就等于是梁布泉吃了他周京洋的眼珠子吗?

后者一想到这里,胃里立刻就是一阵的翻江倒海,捂着嘴巴就是要吐,可是那梁布泉却反手一把捉住了他的领子,胳膊一较劲“蹭”的一下子,又给他提了起来:“你先别急着吐,刚才叫我吞了的,那叫食脑虫,是这主母万千子嗣当中的一种。这鬼虫子接着那脏水和饺子进了你们的身体里,一日成型,在一日就要产卵,不出三天,你们的血管里头,肠子里头,甚至是毛发里头就都会被这虫子给全部取代。老子先前已经用了厌胜法控制住了这些个崽子,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正午时候阳气充足,这些个阴邪之物本来就会无比痛苦,再加上这食脑虫最讨厌的就是阳光,所以现如今被这阳光照到,它们肯定要想方设法地找个避荫的地方躲起来,中了虫毒痋术的人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可得好好帮帮我!”

“帮你?”

瞧着刚刚吃完虫子的梁布泉,这周京洋的腿肚子都在滚筋,“你要我咋帮你?帮你吃了这些个虫子?”

“嗨!老子好容易把虫子给你们拽出来,你们还他娘的想要再把虫子给吃回去?跟你们说了八百遍,老子吃了它们的虫母,现在老子就是它们的娘,你们跟我能比吗?”

梁布泉说着话,又朝着贾镜努了努嘴,“你不是喜欢那个小妮子吗?帮帮我,把她脑子里的虫子给拽出来,咱们现在时间有限,能救回来一个,就是一个。”

周京洋痛苦地眯起了眼睛:“那要是救不回来呢?”

“救不回来……”

梁布泉的脸上又是勾起了一抹阴笑,“救不回来,那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