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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又一张人皮

“你说啥呢?啥玩意又是香堂,又是嗅玉的?我爹就是个玩嘴皮子的臭神棍……啥玩意司天台啊,你说我爹是朝廷里的人?那不能够!”

您别看梁布泉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头却真的动起了心思。

早先还没进关东之前,这老头就提过自己认识断出“二龙宾天”的丁太炎,再加上那老瞎子手里的鹰嘴匕首,和一手落阵焚尸的本事,寻常的神棍方士,似乎耍不出这样的手段。

要说那赵友忠真是朝廷里做大官的吧,他又为啥放着好好的大官不当,跑到山东这个地界来垦田种地,过苦日子呢?

平日里,梁布泉的吃穿用度都和这瞎老头混在一块,也品不出什么问题来。现在经由宋掌柜的一点拨,他越是深想,就越觉得赵友忠的身世来历当真着份古怪,于是乎随口追问了一句:“你是咋认识我爹的?”

“三十多年前,在热河的老鸹嘴子,四位香堂救过我的命。”

宋掌柜抹了一把胡子,拍着屁股打秧子房的台阶上坐了起来,“话就只能给你点到这了,其余的……那几位香堂不让老头子说。”

老鸹,是东北一带对乌鸦的俗称。热河的老鸹嘴子,是那一带的乡亲,对一座野山的叫法。

名如其山,这老鸹嘴子陡峭险峻,到处都是断崖绝壁,只有一条土道通向山顶,离远了看,还真像是一只乌鸦的尖嘴。传闻这山上住着个成了精的大老鸹,专在山尖上搭了个窝,窝里藏得不是蛋,而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白玉疙瘩。

历来都有不怕死的愣头青,想要寻岭子上山,把那颗白玉疙瘩给抬下来。但是那颗白玉疙瘩在山里被日月精气养得年头久了,流转喷薄的宝气给滋润得活像是瘴气一样。

你要是站在山下那倒还好,兹要是进了山里,满眼瘴雾遮天蔽日,正午时分上山都看不见亮;这还没完,知道有人想要进来抬宝,山里头的老鸹精领着头开始叫唤,数以万计的乌鸦滋滋啦啦扯着脖子喊,还能乱人心智,搅得人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神志失常,自己往悬崖底下跳。

千百年来,上山抬宝的人,全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没有一个能活着走下岭子。周遭的老人,都把这老鸹嘴子当成是吃人的山,连提起山名来,都觉得犯忌讳。如若家里真有认钱不要命孩子,想要上岭子抬宝,被打折了腿,在家里卧床一辈子的都大有人在。

这个传说,梁布泉可能没听过,但杜老四一个土生土长的热河人,知道的比谁都仔细。

一听说宋掌柜去过老鸹嘴子,还能完好无损地走下来,杜老四那一对牛眼珠子都差点给瞪出来:“娘了个炮仗的,你他娘的还真是个茬子啊!见着老鸹精了吗?见着白玉疙瘩了吗?多都大个?长啥样?”

“去你奶奶个孙子的!”

宋掌柜吹着两撇小胡子,狠狠地白了杜老四一眼,“老子没等走到半山腰呢,就他娘的让山觅子给遮了眼,如果不是碰上那几位香堂,早他娘的跳崖摔死见阎王了。”

“那几个香堂长啥样啊?”

杜老四的好奇心叫人勾起来了,那叫个一发不可收拾,拿自己的胳膊肘捅了捅宋掌柜的肩膀,撺掇他接着往下讲,“大先生真是你说的那个香堂?娘了个炮仗的,剩下那几个呢?都长啥样,都有啥本事啊?你给咱们说说呗?”

“我给那几位香堂许过诺,不能说。”

“操!你这老瘪犊子咋这么犟呢!”

杜老四又瞪上了眼珠子,“反正他们也不在这跟前,你说了还能咋地,能死啊?快给咱们讲讲!”

“没在跟前也不能说,我他娘的立过口盟!你是不知道那四位爷的本事,我他娘的要是说秃噜嘴了……”

宋掌柜的让杜老四缠得直跺脚,眼见俩人就要打起来了,这时候就听林子里头“刷啦啦”的一阵响动。

梁布泉抬鼻子一闻,一股恶臭是直顶脑门,他这边刚喊出一句:“谁!”

就看见林子里的灌木丛,一撮接着一撮地晃动起来,藏在里头奔跑的人影竟然快过了眼睛,一个眨眼之间,已经窜出去了六七米远。

眼瞅着追不上了,梁布泉刚要张罗着开枪,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枪响,那人影晃悠了两下,最终停在了距离几人二十来米元的草垛子里。

“老子没照着那玩意的脑瓜子打,要是个活人的话,兴许还能问出点啥来。”

杜老四淡淡地把那杆盒子炮插回裤腰上,朝着身边的两个崽子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们进林子里头捞人,“都把招子方亮咯,撸直了管子(端好了枪,机灵着点),被让那玩意给阴咯!娘了个炮仗的,那玩意藏在树丛里头,老子看不真亮,瞅着那模样应该是个人……”

梁布泉的眼睛都看直了。

隔着灌木丛,相距二十来米打高速移动的靶子,那杜老四竟然还能照顾到有没有伤着目标的脑袋。他原本还寻思着,就凭杜老四这个智商,是凭什么混到绺子里的第二把交椅的,现在他算是搞明白了,这傻

子除了研究吃喝,剩下那点聪明才智,恐怕全都放在开枪打靶上了。

要不然冯三爷为啥让他做那个炮头呢,杜老四人虎直性,枪法还准,当真是给绺子打头阵的一把好手。

杜老四反倒是压根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叉着腰伸长了脖子,往密林深处里头瞧。就看见那几个崽子猫腰缩脖,跟探雷似的一步一步朝着那个草垛子旁边走,等几个人走到且近了,三两个崽子面色一白,一屁股就瘫在了地上。

就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妈呀!”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往梁布泉他们身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哭腔地干嚎:“爷爷爷爷爷……闹鬼了!这他娘的闹鬼了!”

这崽子名叫周大壮,是跟了宋掌柜有一阵子了的弟兄,他那胆子不说是赛得过杜老四吧,也是个睡过坟地,趟过乱坟岗子,敢和尸体睡一个棺材的糙人。究竟是啥玩意,能把这样的爷们给吓得连滚带爬,宋掌柜的也在心里头起疑了。

这手拽出了响子,宋掌柜是紧走了两步,到了周大壮的跟前,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兄弟你先喘口气,跟宋爷说说,在那草垛子里见着啥了?”

“皮皮皮皮皮……”

周大壮上下牙膛跟着打架,连话都说不全了,白着张脸,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人皮!”

“啥玩意?又是人皮?”

杜老四的脸色也一下子不好看了,“啥意思,老子刚才打的,是他娘的人皮?”

周大壮惊惧地对着杜老四点了点头,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看那身上的穿着,好像也是咱绺子里的弟兄……千真万确……就他娘的……只有一张人皮!”

“娘了个炮仗的!”

杜老四抬眼看向了梁布泉,“兄弟,这他娘的咋回事啊?咱秧子房啥时候成他娘的扒皮房了,这咋左一张人皮,右一张人皮的呢?”

宋掌柜的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拿眼睛白着杜老四:“你他娘的啥意思?啥叫秧子房改扒皮房了?你那意思,这他娘的人皮是老子扒的?”

“你瞅瞅,你这老瘪犊子咋净自己捡骂呢?我啥时候说是你给那帮玩意扒的皮了?”

杜老四大嘴一咧,“我的意思吧,就是问问那玩意是咋回事!能不能拿咱的响子给那玩意崩咯!要是那玩意能用枪打死,咱倒也不用害怕了不是?大不了遇着一个,就他娘的崩死一个就完了!”

“那玩意倒是怕枪……”

回想起钱二嫂早先的反应,梁布泉这才把里头的弯弯绕给想明白。

那女人为啥在梁布泉伸脖子闻味的时候,做出了那么大的反应?他和赵友忠两个人因为找着了金种,风风火火地进了绺子,那个钱二嫂必然知道他多多少少会点术数的门道,这钱二嫂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梁布泉只要一搭手就能摸得出来。所以梁布泉一动身,她就立马下意识地往后撤。

这女人怕的不是梁布泉真能闻出啥来,而是担心梁布泉碰着她的身子。

考虑到这一环,他紧接着问道:“四哥,之前在钱二嫂家,你不是抢过她的枪吗?按着她胳膊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出啥不一样的地方来?”

“不一样?”

杜老四寻思了半晌,摇了摇大脑袋,“没啥不一样啊!”

梁布泉不甘心,砸吧着嘴又道问:“你摸着她的胳膊,和寻常人没啥区别吗?”

“没啥区别啊……”

杜老四咧着大嘴傻笑了一通,“娘们吗!身子骨都挺软乎的,那能有啥区别!”

梁布泉眯缝着眼睛,狠叨叨地追问:“你摸着她……有骨头?”

“我……”

杜老四的脸色“刷拉”一下就白了:“我日他个祖宗!”

大骂了一通过后,这杜老四的老脸又是一红,着急忙慌地往下脱衣服:“真他娘的晦气!我日他娘个炮仗的,我还他娘的当是漂亮的娘们,浑身都软得像是没骨头呢!合着老子他娘的抱着张人皮,抱了半天!这衣服不能穿了,真他娘的恶心!兄弟,那玩意怕枪就好说,等四爷回前寨给你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啊,操*他娘的!崩死这帮王八犊子!”

杜老四做势就要走,梁布泉一把就将他的裤腰带给扯住了。

这爷们扭过脖子来还问呢:“你他娘的拽我裤腰带干啥,老子要给你找枪去!”

“四哥,你听我把话说完!”

梁布泉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有人做局坑你们绺子,这你应该看得出来。半年以前就有人给老太太下了药,对不对?”

杜老四点了点头:“咋啦?”

“所以说……绺子里头,有多少弟兄是人,有多少弟兄是皮,你叫的准吗?”

梁布泉冷着脸继续道,“我一开始,还当是山把头披着钱二嫂的人皮,在绺子里头吃人……现在看起来,二嫂不是老虎,而是他娘的伥鬼。”

杜老四砸吧两下嘴:“伥鬼又是个啥玩意?”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