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之国,七彩虹。
白云绵绵,如丝如絮。如七彩虹山的围巾。
山巅云端,不再有虹灵的身影。七彩虹还穿着那件以翠绿为主题的彩衣。有一条小溪从山脚好远好远的远端流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就像在唱着一首永远也唱不完的优美旋律。那旋律无限,永不循环。溪边有一棵彩虹小树,她每天都会换一件不同主题的彩衣。因为曾经有一个姑娘因此而喜欢和她在一起。
有一个姑娘,穿着一件在王宫中从不曾穿过的,与彩虹小树同款的彩衣。坐在彩虹小树的七彩树荫下,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膝间低泣。
好久好久,小溪还在唱着那叮叮咚咚的歌,彩衣姑娘还在低低哭泣。她的背后,是公主的七彩虹。
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几番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不知怎地,他犹豫了,一次又一次地,慢慢缩回伸出的手。
多少个日日夜夜。彩衣女子坐在彩虹小树下哭泣。多少个日日夜夜,男子望着她颤抖着的肩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内心的撕扯。他眼中的憎恨日益浓重,好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是她的公主不在了,她又能从谁那里得到安慰。
“迷多……”英俊的男子齿间唤出她的名字,最后一次伸手,想要放在她的肩膀上。那一双纤弱的肩头却像烈火一般再一次地让他的手不敢靠近。
细碎的火花纷落如雨,在男子站立之处火树银花一般显现片时。男子却已消失不见。
半空中,一匹赤红飞马咆哮嘶鸣。一位英姿威武的将军,一身亮银战甲,烙刻着繁复精美的红蓝相间的流畅花纹,一张脸面白英俊,不着头盔。明金色长发浓密及腰,发腰处束着流星结。
他在空中回望了一眼小树下孤单哭泣的身影,决然而去。英姿飒爽的将军再没有回头,他知道她还在哭,一直哭。他看见了,比在她的身后看得还清楚。他看见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一只红蜻蜓,他看见她的眼泪流进了脚边的小溪。他看见她的心都哭裂了,有血和水从里面流出来。他还从她那破碎的心里面看见了公主;公主在笑,笑着向她招手。
“迷多~,别哭了啦”公主在她眼前摇手,甜甜地安慰她说,“那家伙又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故意的,你看”迷多嘴撅得老高,挽起袖管,指着红红的手臂给她看。
“好了啦,来我帮你吹吹”公主一边揉一边轻轻地给她吹那一小片红痕。“还疼不疼”
“疼!”迷多气鼓鼓地说,狠狠地剜了那家伙一眼。
“好了好了”
“不!就疼!”迷多不依不饶,“谁叫这坏蛋摔人家那么狠!”
“我哪里狠了,你看”他心里发虚,撸起袖子,露出老大一块淤青。一脸的憋屈。
“活该!谁叫你摔我!”迷多破泣为笑。不过适才只见哭相,没掉眼泪。
“密儿,下次让梭连将军做你的陪练好了”公主瞅了她一眼,‘无奈’地说。
“不要!”迷多的舌头打了结“我是说,不……,他……,他万一伤到密儿怎么办!”
“没关系,将军千万莫要手下留情,我没关系的!”密儿坏笑着斜乜了她一眼,故意拔高了声调。
“不是……,我是说……不……”
迷多涨红了脸。公主和其她三个姑娘甜甜的笑。梭连伦将军直挠耳朵,突然好想冲过去抱她……
飞马展翅,角指前方,如梭如风,如光如电。他笑了,甜蜜地笑了,笑出了泪水。
夕阳笑,笑出金红色的光辉。在他的身后,有炫幻的晶光,散射着七彩光芒,被风吹散在空中,飘向来路的远方。
……
平原中部,古越城。
越离坐在画板的旁边,手里握着画笔,陷入苦思。
画上的女子,名叫真溪。是一位公主。曾经,公主是越离的妻子。
这幅画,是一幅肖像画。还差最后一笔。可是他忘记了,这最后一笔,到底该画在哪儿。是她发间的一根发丝吗?是她的眼瞳中闪过的那一丝忧伤吗?还是她腮边缺了一棵小绒?他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然而,他忘记了。因为他的妻子消瘦而又憔悴,这扰乱了他的思路。
知儿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放在身后桌面上的茶水早已冰凉,凉得就像极北冰原上的冰山。她不敢去碰他,也许只须轻轻一碰,他就碎了。
那一位叫做卧鹿慕羊?真溪的女子,她那美丽的双瞳里面,充满了深深的思念和忧伤。那思念的后面,掩藏着深深的不甘。不甘的深处,是那片没有未来的痴恋……
手上的画笔,是无数支锈蚀不堪的残剑,笔锋就是被烈焰烧到炽白的豁刃。每一笔,都割在心上,没有深情的伤,只有深深的愧疚和悔恨;在那犁耕般的伤口上,留下焦糊的烙印。
没有泪水,因为泪水都从心上的裂缝中漏干了。
或者再看到你,便已动了情。那情,却没有未来。没有拥有,为什么会失去?明明是一场梦,心却因梦而伤。
如果
可以重来,我宁愿把这双手,送给孤独的牧羊人。这样,他便可以用它抱起那只切慕着溪水甘冽的洁白羔羊,让她躺卧在可以安歇的溪水边。他,便不再孤单……
可怜的知儿,还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静静的,甚至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她那双可怜的小手互握在一起,握得那样紧。她的心拧在了一起,像一方被拧紧的手帕,拧出了好多好多的水,多到都从她的眼睛里面满溢了出来。
他没有看到知儿流眼泪,他不知道知儿在哪儿。这一刻,知儿不在他心里面,也不在他的思绪里面。他把她藏在了不知名的暗处,忘记了那地方在哪儿。
不知何时,有一个阴影一般的剪影,完全遮挡住了知儿的身影。
是那一个叫做梭连伦的年轻将军!
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了知儿的身后!她却浑然没有察觉!
而他的视线,从出现在房间里面的那一刻,再没有离开过真溪公主的脸。
男儿有泪不轻弹,因为那种男人的泪都蓄在了膀胱里。有情的男儿才多有泪水,因为他的名字叫梭连·伦。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主,从来没有。
见过的,只有迷多。
公主的眼睛,让他的心中涌出杀意,如东方瀚海的浪墙,无法阻挡,无处躲避。他原本只要那画匠一生守护在公主的身边,可这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这个人,该死!!
有轻薄的烟雾,缕缕丝丝,灵巧像蛇。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伸向知儿和越离。那细丝般的烟雾,悄无声息地钻入知儿的鼻孔。可她却毫无所觉,此刻,她的身子,只不过是一具躯壳。
知儿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昏厥了过去,倒在了年轻将军的臂弯中。
越离抬起拿着最后一只画笔的手,笔锋几乎便要触到画布的时候,他犹豫了。如丝的毫锋虚悬在公主的眼瞳深处,那里仿佛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他永远也不可能触得到那一丝光明的未来。
那黑暗,是公主的思念。
那痴恋,是公主的未来……
他的手悬停了片刻,颓然失力垂落。
小院的上空有一个飞马方阵,数百精骑,身披亮银战甲,战甲上刻满了繁复精美的红纹。拱卫着一个由五面光栅与一面黑晶组成的囚笼。囚笼前端牵出一道赤红光线,连与一匹通身散发着赤红光芒的飞马身后。
将军飞身上马,随后囚笼中一片碎银闪光,现出两个人形,是一男一女,已陷入昏迷之中。正是知儿和越离。
飞马拖笼,向上爬升脱出方阵,复又弧线折转向前,进入平飞状态。
巨啸嘶鸣起处,劲风割面如刀。
一马,当先。
方阵改换追随阵形,迅速进入最佳移动攻防阵位。
一路向夕,飞驰而去。
天穹之中巨啸嘶鸣惊心,犹如天马行空!吓落了夕阳,吓得天顶之上有几颗亮星直眨眼睛。
……
奇异国,七彩虹。
彩虹小树下,彩衣女子还在哭。
空中传来一声飞马长嘶。一匹散射着赤红光芒的飞马拖着一只发光的囚笼,高高掠过彩虹小树上空,向着七彩虹山巅直飞而去。
七彩虹山巅。
一片广阔的天然平台上,有一座多级台阶的巨大方形石台。其上中心位置竖立着一座丈余高的奇怪木架,木架横梁上吊着一只梯形三角刃口的怪刀,寒光锃亮,远远看去就像一面长条形镜框,框内的镜面被斜向削去了下面的绝大部分,只有一小部分镜面还悬留在木框之内的顶端。镜框底部也是一条木边,只是木段中心位置有一个半圆形豁口。豁口前面放着一只大木盆,一只布满暗红斑块的脏兮兮的大木盆。
飞马囚笼从天而降,落在石台脚下。
年轻的将军飞身下马,抬头向石台上的木架处深深望了一眼。转身向后径直走向囚笼。当他走过飞马那力感十足的身躯,飞马忽地人立展翅,嘶鸣声起处,一片细碎的火雨星光突然凭空将其笼罩其中。
微风中,星光弥散渐淡,飞马已消失不见。
只余下仿若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仿佛不真实的天马嘶鸣声声,若有还无,渐渐湮没在掠过耳边的风中。
那一位年轻的将军从笼中取出囚犯,将这兀自在昏迷中的一男一女挟在腋下,就像挟着两个燕麦捆。而这一刻,这一位年轻的将军,双眼中流出了泪水。
那两行泪水,
分别叫心碎和仇恨。
他拾级而上,脚步沉稳。可是他的身子却在颤抖。甚至隔着那威武而光耀的盔甲也能看得出来。
来到木架边,他毫不犹豫地把右手中的男子放在镜框之中,使他的脖子正好卡在那半圆形的凹槽里面。
……刚好合适。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昏迷中男子的那双女子般纤柔的手。抬起微微颤抖着的右手,按上了木框上的机关。
斜刀飞落的瞬间,空气仿佛为之一颤。随即化为死寂一般的宁静……
他微微偏转脖颈,弱弱看了一眼左手中的女子。眼神中掠过一抹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