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笙给林念端了杯咖啡,强打起精神打哈哈:“来,我的小宝贝,喝口黑咖啡清醒一下,你怎么就不招人喜欢了?今天新进的实习生,叫什么来着,丁子岳,一见你就跟看见仙女下凡似的,挪不开步,一个劲儿地问我能不能留在企划部跟你同组呢。”
林念忍不住翻白眼:“得了吧,南笙姐,人家叫做岳子文,你连人家姓什么都搞不清楚,还在这跟我胡诌,还天仙下凡,我觉得人家夸你倒是有可能。”
施南笙被呛声,径直端走林念还没动的咖啡:“一大早跟你伤春悲秋,我觉得需要清醒的人是我,真正的小仙女是不需要爱情滋润的,她更需要一杯咖啡消肿。”
“唉——”林念站起来,拽住施南笙的衣角,试图把马克杯抢回来,“南笙姐,你不是从来不喝黑……?”
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吞回去,林念低头道:“莫总。”
施南笙这才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已在她的正前方站定,距离太近,她抬头平视时只能看见他下巴下方的淡青色,西服、领带、衬衫,依然是整洁熨帖,连配色都拿捏的分毫不差。
只是……看着他胸口处的咖啡渍,施南笙只差仰天发出哀嚎:“莫总。”
机敏的林念迅速递给施南笙一把抽纸,施南笙立马把杯子放下,用纸在莫云朝的衣服上蹭了一蹭,手指刚触及他的胸口,见莫云朝垂眸看她,一脸嫌弃,她犹如触电般把胳膊手举起来:“抱歉。”
莫云朝:“拿来。”
施南笙:“什么?”
莫云朝:“纸巾。”
施南笙乖乖地双手奉上,莫云朝把西服及衬衫上的咖啡渍擦了一擦,低沉的声音里有微微的不悦:“朱特助呢?”
“一早的飞机去了海北,”莫云朝的眉毛微蹙,施南笙目光还未从他西服上的咖啡渍上挪开,慌了慌神,即刻补充道,“具体事宜朱特助并未交代。”
莫云朝随手把纸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跟我来。”
“我?”施南笙用手指着自己,不至于吧,大老板什么时候小肚鸡肠了。
林念递给施南笙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并挥动小手,拜拜。
施南笙一记眼刀飞过去,唇语,还不是因为你。
步下生风的莫云朝走出几米后,扭头望向施南笙:“还不走?”
施南笙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眼风扫过莫先生的背影,无不怨念地步步向前。
总裁的办公室有些空旷,陈设简单、配色经典,但细看所有的家具,甚至连放在桌上的小小镇纸都是过分用心,虽不至于奢靡,但显然价格不菲。
冬日暖阳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照进来,光线通过空气折射不断变化,有种薄雾袅袅的感觉。中央空调暖气十足,可施南笙每向前靠近一步,就觉得有寒气逼上头顶来。
任职三年余,莫总一直是一个滴水不漏的角色,可现在他分明有些动怒——因为她弄脏了他的衣服?
莫云朝触碰了某处机关,木墙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客卧一体的空间,墙壁刷成通透明亮的白色,地板是原木色,黑色的沙发和一人高的天堂鸟互相点缀,极简的设计让原本开阔的视野显得更为舒适和宁静。
这是施南笙第一次进入莫云朝的私人领地,她双手垂下来,见莫云朝极随意地松了松领带,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气氛变得相当微妙,她别过脸,望向嵌入墙体的书柜,密密麻麻摆了很多书,书的种类、大小、甚至薄厚都做了很明确的分类,其整洁程度让人发指。
中间不乏科技期刊和军事杂志。
怪不得,他对徐先生所涉猎的行业都颇有研究。
施南笙有一瞬的失神,再回神时,看见莫云朝已经半裸着上身在衣帽间处去备用衣物,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阳光下,闲适、慵懒、悠然,坚实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侧影,匀称的线条与光与影交织,一切的一切让人觉得浑然天成。
莫云朝突然地转过身,施南笙的眼睛像是被灼伤一样,迅速移开,他似乎并不介意她的窥视,迅捷地系好衬衫上的袖扣,声音有些微冷:“早上有一个紧急会议,事关海北的项目开发,你把会议通知发到公司群里,让各部门经理做好准备,会议结束后帮我订最近一班的飞机去海北,还有就是……”
莫云朝的手停在西服的扣子上,穿衣镜里的绝美轮廓跟真人交相呼应,他抬一抬眉,一双大花眼荡漾出无限的风情,眸光又精又深,他迟疑着,似乎有话要说,顿了几秒钟,他垂手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衣物,声音低了几度:“你帮我把这些送去干洗。”
直觉莫先生的手段一向是凌厉而果断,刚那种期期艾艾的表情出现在谁脸上都不该出现在莫先生的脸上,南笙第一反应是他转移了话题,第二反应便本着谨言慎行是一个助理应有的修养,点头道:“好。”
南笙温吞地拎着衣物定在原地,要走不走,莫云朝瞥了她一眼,双手忙不停地整理出差的私人用物及资料:“还有事吗?”
施南笙:“谢谢您的新年礼物。”
他的眉心一动,但是没有抬头,语气十分客套,甚至有
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不必,对施助这种优秀员工,理应嘉奖。”
一句话拉开彼此的距离。
施南笙兀自笑了笑,觉得很是自讨没趣,没有再出声,腰身一弯,拎起衣物,快步走了出去。
会议的进程并不顺利,股东们就海北项目的进一步注资问题产生了严重分歧。
莫氏成立至今产业链主要分布在汉南,涉及建筑、运输、药材加工、网络安全等行业,三年前,也就是施南笙进莫氏之前,莫云朝把莫氏的版图扩大到其它几个城市,海北便是其中之一,饼子摊得太大,无论最终美味与否,是否适合大众口味,难免有人怕投资失利、个人利益受损而从中阻挠。
南笙以为,莫氏在汉南是纳税大户,是属于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但家族企业最难的就是内部关系复杂,冲突处理困难,且不能与时俱进,格局太小,想要冲破这个格局限制,做大做强,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要有人脉资源,要顺应国家政策,要企业决策人的惊人判断力,要天时、地利、人和,同样的,小胜凭智,大胜靠德,经营企业的灵魂是经营人心。
股东们争执不休,以莫云朝为首的激进派主张继续为海北的地产业注血,而以郑怀柔也就是莫云朝的伯母为首的保守派主张尽快从海北撤资把运营风险降低为零。
郑怀柔是莫氏仅次于莫云朝的第二大股东,素来极少干涉公司业务,连董事会都很少露脸,只在年终分红的时候才出现在办公室,这次分明是嗅到了投资风险,试图联合其他股东对莫云朝进行打压。
力挺莫云朝的人也不在少数,两方互相较量下来,莫云朝仅以一票之差堪堪获得了莫氏的决策权——全公司万众一心,把莫氏打造成优秀的民族企业而不只是优秀的地方企业。
莫云朝站起来宣布会议结束,施南笙停下手中的记录笔,站在他身后不足一米的距离里,她看见他眼里熊熊燃烧的大火,那是一个企业家炙热的野心和欲望。
这种野心和欲望,她曾在另一个人眼中见过,这个人,他确实用了数十年的光景,在曼彻斯特建造出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过了几天,莫云朝便动身去了海北,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
海北那边虽未传出什么风声,但汉南这边早就是谣言满天飞,保守派们众说纷纭,最甚的便是郑怀柔,在莫氏虽是个闲职,但到底挂着副总的头衔,招摇起来也是能动摇军心,削弱士气的。
茶水间里议论纷纷,吃过中饭昏昏欲睡的人,听完一圈八卦反而精神抖擞地一路小跑到施南笙的面前,紧张兮兮地道:“听说海北那边的的一个大的楼盘出了问题,楼盘修到几近竣工,水泥、石沙运不进来,其它建材商也不配合,其中修好的几栋楼是商住一体,原本招商引资进来的商户突然就反悔了,现在楼盘的预授权又谈不下来,没有修好的住房又不能开盘买卖,再脱几个月,莫氏的资金链就会断裂……现在都在传,等莫总一回来,公司就会大批量裁员。”
南笙合上文件夹,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说:“如果莫氏是战车,那么莫总就是御驾亲征的领袖,他挥一挥手便指挥着千军万马,他的战略便是战车前进的方向,这个世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只有有行动力,才有可能成功,而有创造力,才有可能卓越。而莫总这类人,算是上帝的宠儿,他两者兼备。”
林念找了个位置在她身边坐下,甚至还开了包零食,大有听她指点江山的意味:“南笙姐,说直白点,别这么深奥。”
施南笙瞅着林小姐嘴角的薯片渣滓,很想帮她擦擦,但忍了忍,终究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轻松点,你来公司不足一年,你那点微薄的薪水还不足以引起公司的注意来裁员。何况我坚信,无论海北亦或汉南出现什么状况,莫总都会有对策和出路,从无到有亦或从有到无,这是莫总,一个企业家应该具有的雄心壮志和应该担当的风险。”
南笙笑着拧开一瓶小蛮腰递给林念,是时下她喜欢的芒果芝士口味:“来,喝瓶酸奶压压惊,别被薯片噎着了,顺便送给你这个乳业品牌创始人的一句经典语录——铁饭碗的真正含义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辈子到哪儿都有饭吃。”
林念并没有领悟到她要培育新人的苦心,只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南笙自然不容她这糊涂的脑袋瓜子往深了想,一把就把林小姐从座位上拎了起来,然后迅速把一堆资料和文件塞给了林念,道:“为了确保你以后走哪里都有饭吃,这个新项目的企划书就由你代劳了,你不用担心,你写完的每一页我都会给你修改,还有别学着他们八卦,浪费时间而已,对人生没有任何进益。”
莫云朝还是没有回来。
郑怀柔一大早就召集了一帮股东来公司,施南笙探了探口风,他们是想要从莫氏里抽身出来,把所有的股份折现。
林念心惊肉跳地给各位火气盛大的元老们添着水,全程手都在抖。
施南笙看着这群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指不定会把办公室砸得稀巴烂,更甚至她这个离总裁最近的人还会挨一顿冤打,说不定连林念也逃不掉,眼下朱碧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