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童嘴角露出不耐的笑容:“是。”
简童走至玄关处,迅速拎起大衣往外走,刚拉开门,屋外的寒气把体内残余的温暖层层逼退,她才走了几步,就已泪流满面。徐行之迅速从王母手里抽出手来,焦急地跑着追出来,有些惶惶不安:“我送你?”
简童一度失语,攥紧手指仍止不住颤抖:“徐行之,王珺她当第三者破坏人家庭,他导师作风败坏,一个贪名一个好色,渣男渣女相聚,简直是科研界的奇耻大辱,他们有什么好可怜?你事事做出一副圣人的模样,你以为只有你很高尚?”
徐行之被当头一棒,当时他年轻气盛,一心想着要与人为善,不想就这样无心地伤害了她,有些恼怒:“为什么只要牵涉到王珺,你就这样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呢?”
刺骨的冷风像是要渗透骨髓,简童没来及穿上大衣,一边哆嗦一边笑,眼角有些抽搐:“你以为王珺是什么好货色?高中那会儿,喜欢我的人一抓一大把,可是这些人我统统不喜欢,我只喜欢……”
简童停了一下,手里仍旧拎着大衣,吸了吸鼻子,语气轻蔑:“她喜欢他们班文体委员,无奈那傻大个拒绝了她,托人给我送了情书。你们俩怎么好上的,不是情窦初而是心机使然,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帮我围堵她,因为大家看不惯我,但更讨厌她;至于现在,她玩转手腕跟老男人谈恋爱,无非是想要不劳而获,若不是东窗事发,她可能还是大家眼里的小白兔,保研、报博,被评为副教授、教授,一路混得风生水起,或者是搭上了别人,她便要把她导师一脚踢开,无奈夜路走多,终要湿脚,她咎由自取,你又爱心泛滥个什么劲?难不成,你有初恋情结,这几年过去,峰回路转,你发现你还是对绿茶情有独钟?”
徐行之被噎得说不出话,见她整个手脸发青,便捞起她的大衣想帮她披上,无奈她把衣服收紧,一抬手就把他推开,仰着头,脸上的泪迹未干:“徐行之,你真的打算去帮王珺吗?”
徐行之有些为难,伸了伸手想要拍拍她肩膀,可他的手悬在她头顶上方迟迟不敢动作,有些进退两难地说:“王家和徐家从祖辈就有交情,我和王珺又……相识一场,至于她跟她的导师是非曲直,我们外人也不好评判,你不要太钻牛角尖。而且我只是暂时地应父辈的要求跟她逢场作戏,希望能尽快而顺利地解决她现在的困扰。”
简童笑了一下,只差要为他的圣人精神拍手叫好,然后一巴掌就打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说:“我一直以为,这些年,我居无定所、走走停停,我像是气球一样没办法着地,是因为你不在,我找遍全世界,我回到世界的原点,是为了找到你。可是你——”
简童趋于平静,冷笑的表情如静水深流:“徐行之,你还是这样黑白不分、不知好歹。深潭抛石,这种没有回应的事情,年复一年,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我们就这吧,我们还是朋友,呵,我这气球,不再着地啦,我要起飞啦。”
徐行之骤然地向前了几步,想要握紧简童的手,简童挣扎了一下躲开了,她曾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等待着他的解释,等待着他的靠近,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曾用了十余年的时光去追逐一个脚踏实地的梦,可为什么,越追逐离目的地越远?
他忽然不知道如何挽留她,他想告诉她,他用十余年的时间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愿意再用十余年的时间换她回心转意。可这花花世界,诱惑纷扰,宁静无以致远,他不敢确保自己的心意,无法给予承诺,他只能搓着手说:“简童,我喜欢你。”
简童有些失笑笑,无奈眼角的泪流下来,她用手飞快地擦去:“这恐怕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情之一。”
她披上大衣,终于不像一个丢盔弃甲的人,走在冬日稀薄的暖阳里,身后是他无穷无尽的目光。
收到银行发来的简讯,施南笙盯着屏幕上蹦出来的数字,有些意外。
几分钟后,林念致电过来,隔着上百公里的距离都抵不住她的雀跃:“南笙姐,你知道吗?今年是我第一次拿年终奖,数目居然有我三个月的工资!”
南笙大概估算了一个数字,笑道:“不错,看来你的努力是有目共睹。”
林念喜滋滋地感慨:“南笙姐,自然是不能跟你比啦,莫总和朱特助可都对你青睐有加,不过能拿到这么多钱,我已经很知足啦。”
南笙再次翻看了简讯的数字无误后,戏谑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莫总和朱特助对下属向来是一视同仁。”
小林乖巧又知足:“是,南笙姐。”
俩人又闲聊几句,林念无不惆怅地:“薛鹏今天被莫总委派到云城慰问莘莘学子去了。”
扯掰了这么久,这才是林小姐致电的重点,施南笙没由来地眼皮一跳:“几个人?”
“没问,估计就两三人,”林念语气有点酸酸的,“莫总也真是,这大过年的。”
可能是最近狗血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施南笙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安抚道:“没事,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林念笑了一笑,坦然道:“南笙姐,
我一点都不怕你笑话,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每次见到他就面红耳赤,心跳不止,每次跟他说话都紧张到语无伦次,无法正常的表达自己。”
施南笙:“若他喜欢你,无论你多做作他都觉得你可爱;若他不喜欢你,无论你多可爱他都会觉得做作;山不就我,我就山,我还是想告诉你,即便追与不追结果都一样,可过程很Happy呀!”
林念附和:“嗯。”
施南笙走至书房,倚着墙壁,盯着书架上的绿植,发自肺腑地感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盲心盲,不喜欢的时候反而耳聪目明;不是有句话说——若能避开猛烈的喜欢,便不会有悲痛来袭;可我觉得悲痛也是一种很充实丰富的情绪,为什么要避开?追逐的愉悦,撕心裂肺的拉扯,都很好。”
林念的八卦之心被勾起,心里好奇的小火苗熊熊燃烧,声音提高了三度:“南笙姐你跟谁愉悦地追逐又跟谁撕心裂肺的拉扯?是徐教授吗?”
“我跟,我俩还不至于到这份上,”施南笙仍旧盯着书架上的绿植,半开玩笑地,“我是说小说,你看这些主人公爱得惊天动地的,现实中的我们,爱的是一个,喜欢的是另一个,遗憾的又是其他,但我内心,我要嫁的一定是徐教授。”
语随心动,施南笙脱口而出时也是震惊,林念到并未听出异样,恍然大悟道:“南笙姐,你的感情经历好丰富,见地好独到,简直是深藏不露呀。”
施南笙:“……”
唧唧喳喳没完没了后,林念收线,南笙终于逮着机会走近书架,望着瓶中绿萝,还是去年徐先随手掐的一个枝丫养在水里,她无暇照顾,竟也开枝散叶,势头正劲,可孤孤单单一枝,生命力固然顽强,却是太凄清了。
其实关于感情这件事,她之前和徐先生也有讨论过,有一次她看完了一本仙侠小说,从天界到人间再到魔界,男女主角纠葛痴缠,爱而不懂、爱而不得,男主即便被女主捅了刀子,在身死神灭、灰飞烟灭之际依然无法停止爱。
施南笙看得入了戏,给徐博士发微信,难得的发痴发傻:“我最近在看一部小说,我感觉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的,我们都不相爱。”
徐先生当时在做一个全封闭的实验,大概率是没看见她的消息,当然以他那种惜时如命的个性,保不准就算看见了她的消息,也会觉得无聊,不回复。
过了几天,当施南笙都快忘记了这条信息时,她看见了徐教授姗姗来迟的回复,她有些微微吃惊:“哦,因为没有死去活来嘛?”
她甚至能联想到徐行之回复消息时一脸微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对话框里弹出一句话:“眼下时局稳定、国泰民安,我俩平素并无树敌,情敌也许有,但一时半儿掐架、闹出动静到死去活来,不现实。”
徐教授的脑回路清奇理智,施南笙甘拜下风,立即回道:“嗯嗯,当我没说。”
她这点少女发痴的心思算是被生生扼杀在了摇篮中,原本已经挺久远的事情了,一下子撞入脑海,施南笙愣了许久,才发现这水生绿萝瓶子里长了青苔,该刷洗换水了。
牛奶红茶就着面包,南笙的早餐吃得极为勉强。
今天便是除夕,她恹恹地拎着一包垃圾下楼,拉着旅行箱的人在距她两三米的地方停下,大雾弥漫,冬日的阳光稀薄,穿不透云层、雾气,可她身影即便在模糊里也是清晰。
他定着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她打开垃圾桶,认真地把分类好的垃圾丢进去。
等她迈开步子越来越远,他才确信她是真的没看见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有很多不痛快,可一见到这人,所有的不痛快都瞬间消散。
他叫住她:“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