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在门口抹了一把汗,心道自己这是个什么命数!他虽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但自打先帝去世,他总共也就来过慈宁宫两次,两次都是因为这个枢梁王!
上一次,是顾知微刚来到这一世,从谢淮宴手里把人从大牢里捞回来,一身血痕,简直是没有一块好肉,那新伤旧伤交叠,简直叫人都没法下眼。就是这老太医出手救治,又是施针又是配药,好歹把性命捡了回来。
这一次,傅砚修双眼紧闭,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老太医把着脉,把人翻来覆去的检查几遍,这才来回禀:“太后娘娘稍安勿躁,枢梁王只是负皮外伤,臣已经将伤口都包扎好了,并无大碍。”
顾知微点点头,担忧道:“并无大碍他怎么会忽然昏过去?”
“人与人之间体质不同,枢梁王虽从小练武,底子很好,但上次的大伤已经伤其元气,这段时间是不能再受伤的,否则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又失血过多,才会像眼下这般。”
顾知微一愣,已然开始后悔:“那怎么办?往后还能养好吗?”
“养好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一定要照顾饮食,不可劳累,臣再去开几副滋补养身的药来每日喝下,数月便好了。”
听太医如此说,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傅砚修若是真因为她从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伤其根本,顾知微只怕要愧疚一辈子。
两人说完话,太医去后面熬药,顾知微则命人打好一盆热水,仔细清理了傅砚修伤处的血污。又衣不解带的给他喂汤换药,好在伤势不重,天才刚刚亮人就醒了。
傅砚修嗓子沙哑,但好在精神还不错,见顾知微守在自己床前,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太医说你夜里会发烧,我怕下人不好好照顾你就留下守了一晚,放心吧没有大碍。”
顾知微翻看一下伤口,见没有发炎的趋向,才松下一口气,去外面找太医了。
傅砚修看着她的身影,良久收回视线,神色复杂。
等顾知微又端着药进来喂他时,傅砚修表情更加精彩,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意味。顾知微看他两眼,不解道:“怎么了?”
“顾知微,你为何要对孤这么好?你若是有求于孤,大可以说出来,就当你还你这一次,能办到的孤一定会办。”
“怎么,受伤还伤到脑子了?瞎说什么呢,”顾知微看着碗中汤药,神色认真:“我顾知微想对谁好,绝不是因为有求于人,只是真心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好好活着。”
傅砚修忽的捏紧手中的被角,心中有一股暖意震荡开来,嘴上却不让步半分:“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太后娘娘这张嘴最会哄人,孤可从不信这些花言巧语。”
“日久见人心,枢梁王大可以看看是真是假,本宫可从不骗人。”
顾知微将温热的药递过去,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甜枣,是昨夜就找太医要的。她吃药时最怕苦,就总觉得旁人也怕苦,傅砚修面不改色的接了,却难得有些不自在。
这些日子二人相互试探,拉扯过,玩闹过,却谁都没有再踏入下一步。两人像是约好了,彼此心照不宣。
沉默片刻,他转移话题道:“昨晚的刺客抓到了吗?”
“我已经派人去追,但还没有消息回来。”
顾知微从小在顾家耳濡目染,对武学有些了解,只是不算精通。
昨天遥遥一见,那几个刺客身形如刀,动作利落,看不出哪门哪派,何种刀法,却气势逼人,招招致命。
好在傅砚修剑术精通,只是受伤,否则那些人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只怕寻常人当场就要一命呜呼。
傅砚修点点头,也道:“那些刺客是分散撤离,显然是早有部署,计划好的,想要抓到犹如大海捞针,难。”
听他这么说,顾知微又是一阵犯愁,傅砚修接着道:“昨晚我从一个刺客身上拿到了这个,像是什么组织的令牌。”
顾知微看着那木刻小牌,这木牌一指长短,上有一个大大的刻字,字体锋利妖异,是极不长久的异文。
可她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何物。
这是蒋家的东西。
上一世,她死皮赖脸追着谢淮宴,被他拿捏得透透的,对他的狼子野心毫无觉察。偶尔有一次觉得不对,就是她看见谢淮宴的衣物里带着这样一个东西,当时她心中起疑,又看不懂上面雕刻的字符,谢淮宴就用文玩把件搪塞了过去。
后来她去蒋府探望蒋南嫣,正好碰见蒋父带着一队黑衣人经过,其中一人的衣角没有掖好,就漏出这样一个东西来。
她当下就问蒋南嫣这究竟是何物,蒋南嫣才告诉她这牌子是特殊制作的,只有
蒋府的死士和亲近的人才能获得一块,代表势力,也代表关系。
后来顾知微也想过去问谢淮宴一个究竟,可她的一生却戛然而止,也就没了开口的机会。
此刻再见到此物,她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傅砚修看出她的神情,问道:“你知道这是何物?”
“这是蒋家特有的令牌,那些刺客多半就是蒋家的死士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顾知微一颗心犹如沉入水底,越来越冷。她是真没想到,蒋家竟然如此拎不清,竟敢派人到慈宁宫刺杀!
“蒋家和爹爹交好,我本以为只是态度不明欠些敲打,却不想他们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顾知微拍案而起,怒道:“即刻给我传旨,就说本宫昨夜遭人暗杀,负伤在身,刺客潜逃在外,就是在京城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本宫找出来!”
召令一下,不出半日,城里城外就传的沸沸扬扬。随着各处出没的宫廷侍卫,蒋家和谢淮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怕宫里真查出什么来。
蒋浩倒是留了个心眼,还真想到别是顾知微有意放出风声,可派人一打听,昨夜慈宁宫的确召了几个太医过去,至今还未返回太医院,思来想去,此事也只能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