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切准备得当,正好冰雪初融,阳光正好,这事拖的太久,再等下去也不像话,顾知微便下旨送到各系各家,领头带着谢翊与一众宗亲朝臣,一同来皇家寺庙祭拜祈福。
这皇家寺庙乃开朝时先祖所建,院内一棵古桐树参天,足有百年。也常有传闻,说这位先祖仁慈圣明,乃难得的神武雄才,他一生行善积德,也因为这些善事,年轻时获得了许多玄妙的机遇,从前有不少人津津乐道,说这先祖在外游历时偶然窥见过仙容,饮过仙人酒酿,得上苍庇佑,这桐树便是那仙人所赐的树种,龙气所在,才保大夏安定,朝代更迭,经久不衰。
顾知微心中敬仰尊重,可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于她而言,简直是故弄玄虚,危言耸听。可架不住众人起哄,一传十,十传百,连带着这百年的皇家寺庙也成了个风水宝地,京城里许多富贵人家都巴不得沾一沾这天地之灵,砸了多少金银也要在这寺庙附近置办田地。
而为表重视,一行人提前三日斋戒,来时更是一身素衣,不敢稍有逾矩。
上香磕头时,乌泱泱一片跪下,顾知微神情肃静,仪态端正,刚要起身奉香,忽听门口哐当一声,竟是个小和尚跌跌撞撞,没看脚下,直接绊倒在门口了。
皇家祭祀乃重中之重,大夏又一向重视礼法,容不得一点差错,按理说,这院里的僧人也是应当回避的,可这小和尚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僭越礼法,当场便有礼部大人不满,呵斥道:“你是做什么的,没瞧见太后娘娘和皇上在这儿吗,怎的如此不知礼数,还不赶紧下去!”
小和尚支支吾吾,看着顾知微,满脸通红,很是窘迫:“太后娘娘恕罪,皇上恕罪,我,我不是有意冲撞的!”
看模样,他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孩童,顾知微不愿为难,只宽和道:“无妨,你退下吧。”
可这小和尚却不肯走,他神情慌张不安,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敢上前来,跪地颤声道:“太后娘娘不好了,是,是后头供奉的先帝牌位忽然无故损坏,此等大事,住持不敢隐瞒,叫我赶紧来禀告娘娘,请娘娘定夺!”
话音一落,众人大惊,纷纷起身,难以置信:“这,这牌位受过加持,盛先帝之遗风,好端端的在庙里摆着,怎会损坏,更何况这都多少年了,偏偏早不坏晚不坏,非要这个时候被咱们撞见,别不是.....”
说话这人便是礼部的官员,他一向信奉这些,当即变了脸色,后半句虽隐没在嘴里,可不需他说,众人也能想到这一茬:别不是先人发怒,征兆不妙吧?
一时间,屋内议论纷纷,慌乱不已,唯有顾知微还算平静,领着众人过去一看,果然见那牌位如小和尚所说,从中横断,四分五裂,其状惨不忍睹。
谢翊见她出神,一拽衣袖:“母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闻言,顾知微一摇头,倒不是哪里不对,只是她觉得奇怪。上一世自己不爱管这些事,先帝冥诞多是由谢淮宴着手准备,可每次她都是到场参礼了的,在印象中,总体还是顺顺利利,没有差池的,哪里有过此等荒唐之事。
如此想着,再看那牌位,顾知微难免心中起疑,不等她开口,就听谢翊在那头不悦,质问道:“住持何在!这皇家寺庙乃我大夏圣地,供奉的是我大夏历代君王,先帝虽驾鹤西去,但在位时也是内政修明,创业有功,平日朕念在你们看护有功,向来宽和相待,可到头来,就是如此照料,报答我谢氏列祖列宗的吗!”
怪不得小皇帝质疑发怒,实在是近来京城风气如此,想必对这些僧人也有所波及,皇家寺庙隶属皇宫,责任重大,此地的僧人曾得皇帝特许,是月月有俸禄可领的。这原本是一道天恩,想着督促这些僧人好好办事,不可懈怠,可时候长了,又养的他们浑身懒散,全无出家之人的模样。
前些日子谢翊还收到奏折,说有些和尚拿着国库里的银子不肯办事,把好好一个寺庙弄得乌烟瘴气,白日看着倒还凑合的过去,一到晚上,等庙里没了香客,这群人便褪去僧服,喝酒打牌,荒淫无度。当时谢翊大惊,赶紧派人去查,可结果却子虚乌有,不过是空穴来风。
但这事到底在他心里留了个疙瘩,眼下谢翊不敢再信,把那住持逼问的大汗淋漓,连忙磕头谢罪:“皇上息怒啊,老衲守庙五十多载,从未有过擅离职守的时候,当年先帝来此祭拜,老衲曾领受恩德,感激于心多年,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不敬,平日养护供奉更是亲力亲为,若皇上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老衲无愧于心,无愧于先帝!”
这住持满头白发,信誓旦旦,提起先帝时崇敬之色溢于言表,看着的确不像是信口扯谎之人,谢翊暂且信他,又去问一旁专管此事的和尚,那和尚也是个老实人,被吓得连连摇头,害怕至极,只说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番询问无果,众人争执的更加热火朝天,有的向顾知微进言
,只说庙里潮湿,刚过了大雪,正是水气最重的时候,这牌位虽是摆在屋里,但日头长了,难免木质发朽,此事不过意外罢了,算不得什么。
可肯说这话的是绝少数,不过寥寥数人,在人堆里显得格外孤立无援。顾知微听得头痛,吩咐道:“不过是牌位罢了,都大惊小怪什么,来人啊,赶紧把东西拿下去,叫宫里即刻新做一块送过来!”
她心知此事流传出去不好,此举更是想保全皇家颜面。
可顾知微有意揭过,其余剩下的却不肯点头,认为此事事关重大,一来联系国运,二来联系朝堂,三来关乎皇家命脉,在场的皇族宗亲,朝中大臣,无不心中担忧,慌乱无比:“太后娘娘,并非臣等多言,此事实在是发生的太巧,恐怕是一种不祥之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