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也跟着附和:“不错,我大夏开国多少年,以往都是天降祥瑞,何时有过这样的事,太后娘娘圣明,若真是先人动怒,警告世人,那咱们可万万不可小觑啊!”
这说法进了顾知微的耳朵,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一派胡言。她想辩驳,想斥责,可神鬼之说向来虚无缥缈,于他们而言,这是上天旨意,先祖显灵,顾知微这个做太后的,这时候说话反倒没人听了。
谢翊正犹豫着要开口,又见一朝臣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下来,满脸惊惧:“太后娘娘,近来京城风波不断,常常是一件未平,一件又起,听说其中还卷入了许多当朝权贵,皇亲国戚,臣细细想来,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怕不是先帝已窥得大夏命数,想趁此机会告诫我等吧!”
这话说的避讳几分,遮遮掩掩,勾着众人回想时才惊觉,京城这些时日,满打满算,还真没有一件好事!
在场的大臣立足朝中,看的清清楚楚,自知往上细数,早在那大邺使团来前便有了如今混乱的苗头。而使团抵京后,先是有意挑衅,促成三场比试,这头赢了,他们仍不罢手,又闹出来一个九秋山刺杀案,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纵然最后谢翊和顾知微毫发无损,但到底人心不安,四处惊惶。
再往下,便是使团返程时遭人刺杀,大夏逃脱不了责任,特派摄政王出使,一来为了调查,二来为了平息大邺那位陛下的怒火。
可没成想,他这一去,月余都没回得来,这段时间里京城仍不消停,先是罢官案闹得满城风雨,最终顾知微手段强硬,调遣新人回京上任,眼看着堪堪熄火,偏偏这些罢官之人又一夜之间全无踪影,至今下落不明。
随后朝廷无法,由顾知微下旨,召摄政王即刻回宫,谢淮宴风尘仆仆回来复命,又牵扯到了京兆伊等人,紧接着就是接风宴上,他和蒋南嫣的殿前失仪,原本摄政王一身美名,交口称誉,可经此一事,风评逐渐惨淡,再不似从前。
至于这位蒋姑娘,又是车撞又是重伤,刚到庙里几日,祭祖时又出了这样的事,若众人没想起来也就罢了,可他们此刻一件一件摘出来看,这段时日京城里出了多少祸事,多少人被拉下水,当时不觉得,这时一想,只觉得恐怖骇人。
不知谁在人群中又大喊一声,说起早朝时,江南那边传信,说是水灾太大不似往年,从前修的几个大坝纷纷决堤,又有三五个郡县发了疫病,波及甚广,一时寻不着大夫,官府人手又不够,于是百姓四处奔走逃难,闹得一片混乱,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提及此事,众人更加确信,当即有人言之凿凿,壮着胆子开口:“娘娘皇上恕罪,臣等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只是为今之景,难免让人多想几分,自古有云,若君主顺承天意,勤勉执政,人间必然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可,可若是君主贪图享乐,私德不修,行为不检,那先祖动怒倒也是情理之中。”
闻言,顾知微一挑眉,当即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冷笑道:“怎的,依大人所言,这是本宫与皇上犯错,要好好自修,向祖先告罪了?”
“臣不敢,”
这人一行礼,一看谢翊的脸色,又道:“臣听闻近来沈先生外出未归,皇上无人授课,学业松散,还与太后娘娘一起邀约游玩,想来是对功课不利的。”
“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有些贪玩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可皇上乃一国之君,此举实在不利于江山社稷,臣乃文官,若有不妥,自该直言不讳。”
他话一说完,当即跪地谢罪,态度是摆的端端正正,说话却大言不惭,还非要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看的顾知微一阵恶心。
更何况这事本就怪不得谢翊,小皇帝白日是与顾知微一道出行不假,可早在出宫之前,天还没亮透呢,他便已刻苦读书,带着本子到慈宁宫找母后考校了,若有错处,谢翊也从来不敢马虎,每次都是背的滚瓜烂熟了,才肯歇息片刻。
这大臣连此等小事都弄不清楚,还有脸往这儿一站,喋喋不休,顾知微抬手抚上谢翊发顶,就见他不知何时红了眼眶,显然是一副把话听了进去,内疚自责的模样。
于是她更加心疼,冷笑一声,不满道:“大人这话说的,句句不离圣贤,可句句又曲解圣贤,你既说皇上乃天子,不该贪图享乐,那本宫倒是想问一句,在大人眼中,何为享乐?沈先生乃天下儒士之首,他尚且不觉得皇上哪里有错,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倒如此大言不惭起来了?”
话音落下,就见这人脸色一紧,顾知微看在眼中,疑心四起,又道:“人有七情六欲,皇上也不能免俗,若大人想要一个日夜不休的君主,不该来质问本宫和皇帝,而是应当去寻蓬莱仙人了。”
几问几答,在场众人皆是哑口无言,可总有几个不肯死心,又说既不是皇帝之责,那过错兴许就出在顾知微这个太后娘娘身上,说她大肆
裁减官员,破例提拔新人,这是坏了历朝历代的规矩,又说她留下枢梁王这个祸患,让他留居后宫,实在是行为不检,德行败坏。
顾知微听了,冷声驳斥:“罢官一事,是他们自己受人挑唆,非要扔了官职去逍遥快活的,本宫和皇帝一再挽留,可他们执迷不悟,誓要离开,朝中有了空缺无法议事,找新人上来不是理所应当?更何况本宫提拔的,都是堂堂正正过了科考的,于情于理,都没有丝毫逾矩之处!”
“至于枢梁王,他再不济也是个王爷,从前本宫不曾以礼相待,如今全当是补偿,又有何不可?非要等他有朝一日回去,在外诟病我大夏都是些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的鼠辈吗?”
说到此处,顾知微话语一顿,纵然她口齿伶俐,此事说到底也是不妥,这些大臣没那么好糊弄,当场又把话给打了回来。
她一皱眉,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人群最后又有人道:“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