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辞当真是什么都没瞒着她。
他语速很慢,像是讲故事一般把许多跳楼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还包括在除夕夜时,和父母吵的那一架。
温既白也是现在才知道,上回陈舟辞那句平平淡淡的“发小,因为学习压力大而跳楼”背后竟然是这样的。
很心疼。
温既白搂着他紧了紧,小心翼翼的给他暖手:“还冷吗?”
“不冷。”
少年眸光暗沉,只是低低的回了一句。
“你看到了是吗?”温既白捏着他的指节,趴在他身上,“你是不是在现场?”
“……看到了。”
果然。
温既白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雪天的少年面白唇红,双眸乌黑,温既白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我哄哄你,我的陈白甜不哭了好吗?”
少年被她逗笑了:“谁哭呢?别冤枉人。”
“你呀。”少女杏眼亮晶晶的,笑容带了些娇憨的感觉,一点没了初次见面时丧气和厌世的感觉,神采飞扬,说着还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当时肯定哭鼻子了吧?”
“……”陈舟辞还真忘了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被人这么主动亲了一下,竟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真没出息,陈舟辞心里想着。
“那你就当,我是在哄当年的陈舟舟好了。”
“……别叫陈舟舟了。”
“怎么啦?”
“那个丑不拉几的雪人不是叫舟舟吗?你还不如叫我陈白甜呢。”
温既白忍不住笑:“你跟一个小雪人吃什么醋。”
“幼稚死了。”
*
临开学前,温既白带着陈舟辞去了一趟舅舅家。
这也算是陈舟辞第一次正式与温诚见面吧。
时间过得真快。
想当年,温诚怕自己外甥女被别的小男生欺负,故意装作女生用火星文聊天也要去加陈舟辞的微信,至今被他列为人生三大耻辱之一。
毕竟之前只在手机上聊过一次,虽然给他的印象不错,但是温诚打心底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因此也很认真的准备了这次见面。
他可谓是把所有种发生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可没想到的是,陈舟辞要比他想的要好很多。
礼貌,坦荡,有教养,有分寸感,和长辈谈话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最重要的是,对他的小外甥女是挺好的。
温诚叹了口气,想了半天,把人拎到了厨房,他心里清楚温既白这人手废,不会做饭,如果陈舟辞再不会那俩人以后日子怎么过,他就想看一看陈舟辞是否能过他的最后一关。
温既白知道温诚的意思后,松了一口气说:“那你可放心吧,陈舟辞做饭可好吃了。”
格外自信。
温诚心道人不可貌相啊,你这小孩居然没有缺点的吗?
然后他就直呼草率了。
陈舟辞炒菜的时候差点把厨房点着了。
温既白也懵了,把人拽出了厨房:“你不是挺会做饭的吗?”
少年的声音带了些愧疚的意味:“……我其实只会做面条。”
“……”温既白不知道是不是该笑,她上手轻轻碰了一下少年乌黑的睫羽,“陈舟辞,怎么那么可爱鸭?”
*
那天得空回家了一趟,他们和袁飞龙、刘城西、云羡、江一帆约好一同再回淮凉山转悠一圈,定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八点出发。
温既白收拾好行李,想带两本书去那里看,总是对着手机看,也有些伤眼睛,于是转悠来转悠去又到了陈舟辞的小书房里转悠了一圈。
挑了半天,还是选了几本童话故事。
她在书房里待了很长时间,眸光扫过了房间的每一角,像是把书架的书名快速的看了一遍,眸光最后定格在了那盒被拆开的星星纸上。
她又把盒子扯出来,脚不小心踢到了书桌旁边一个大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很重。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箱子?以前怎么没见过。
像个精致的礼品盒,直到温既白凑近了一些,才看到上面还写着几个小字——
“温既白小朋友亲启。”
是陈舟辞的字迹。
温既白想起来之前陈舟辞知道她生日是六月一号时的沮丧,难不成他当时说的,准备了很长时间的礼物便是这个吗?
没送出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她把礼品盒缓缓拆开,让人意外的是,里面有很多礼品盒,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堆在一起,堆成了一个礼品盒山。
温既白眸光闪了闪,她随手拿了一个礼品盒,上面写的是“五岁的温既白小朋友生日快乐。”
她微微怔了怔,心里有一种预感像是要蹦出来,她垂眸看着这成堆的礼品盒,然后一点一点的数着里面礼品盒的数量——
“温既白小朋友,一岁快乐。”
“温既白小朋友,两岁快乐。”
……
直到最后一个盒子,最上面的便是一张贺卡:
“给十八岁的温既白小朋友,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一共十八个礼品盒。
象征着她的十八个年岁。
是他没参与过的,她之前的人生。
她捏着贺卡的手指微微发颤,眼角有些热,眸光流转,扫过每一个礼品盒,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到底准备了多长时间啊……
她把十八岁的礼品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模型般的东西,大约有一个七八寸蛋糕盒子差不多大,被积木、木头、塑料护栏等等其他材料一点一点拼成了一个小型比奇堡。
里面有海绵宝宝的凤梨屋,有蟹堡王餐厅,有章鱼哥,派大星,小蜗,每一个比奇堡原住居民都在这个小型模型中应有尽有,栩栩如生。
是一个小巧的,海绵宝宝的世界。
是少年一点一点亲手拼凑起来的家。
这么大的工程量,温既白根本想象不到陈舟辞花了多长时间、耗费了多少精力才拼起来的小模型。
为什么没送出来?
是因为上面的生日日期,仍然是“12月12日”,温既白忘了跟他说她真正的生日日期了。
那天晚上,陈舟辞都已经睡下了,温既白突然敲了敲他的门,赤着脚跑到了他的房间。
“陈舟辞,我有点想哭。”
少年还没醒困,长睫微阖,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小姑娘便凑近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不是咬,是亲,很小心翼翼的亲。
少女杏眼有些湿,眼角微微发红,身上带着清甜的草莓香味,少年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揽过温既白的腰,吻着她白皙的脖颈,语气很软:“哭什么?”
“好喜欢你。”少女被亲的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撒娇。
“我知道的。”
“特别喜欢你。”
“嗯,知道。”
“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也是。”
陈舟辞清醒了不少,轻轻把人搂进怀里,在她发丝上落下一吻,感受着她的情绪,细细密密的心疼一点一点放大,吻的也越来越深。
那晚温既白就由着他亲了好半天,温既白紧紧捏着少年的衣袖,少年把人揉进怀里,眸光都是散的,克制又温柔。
可是等了半天,少年始终没做下一步动作,就只是亲她,温既白忍不住问:“不……吗?”
不知道别扭在什么地方,那个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脸颊有些红,明亮的杏眼眨巴着,满是不解。
“不什么?”少年似是故意逗她,耐心的问。
温既白显然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挑逗,气的推了一下他,便干脆勾着他脖子又亲又咬的,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好几个牙印,可是少年只是眸光暗了暗,真的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今天怎么了?”温既白颇有些不解。
“明天八点的车,六个小时的车程,不累?”
温既白眨了眨眼:“所以?”
“还有什么所以?”少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睡吧,今天晚上不动你了。”
—
温既白发现陈舟辞是真了解她,还带了一个小靠枕,温既白一上车就想睡觉,陈舟辞怕她不舒服,还帮她垫了一下,这一路上,她睡的昏天黑地的。
淮凉山依旧是每年暑期都有两个班级补课,更迭换代,同样的教室里坐着的已经换了一代人,换了一群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看到少年们在那条吊桥下的河里摸鱼,也有一个男生抓了一条大鱼,笑着大喊着:“我抓到鱼啦!!!”
看到此情此景,江一帆扑哧一笑,以往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我也摸过,还是大鲵呢!”
还有几个小女生摘了一堆野果子,从山上兴致冲冲跑下来,笑得神采飞扬:“我摘了好些果子!要尝尝吗?”
“算了吧,你不记得前几届有几个学长吃中毒了呀!”
“哈哈哈哈!!!”
袁飞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道这种破事你们还记那么清楚啊。
刘城西不服:“切!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吧!嘲笑我们干啥?那分明是名传千古!”
云羡笑:“得了吧,我还记得你们仨那傻蛋的香肠嘴呢,臭名远扬还差不多!”
说着云羡拔腿就跑,刘城西就在背后追她,边跑边喊:“诶!你有本事别跑啊!”
陈舟辞陪温既白绕过了教室走廊,站在澄亮的玻璃窗外看着少年们的朗读声此起彼伏,看到同样的座位上,坐着的已经不是他俩,还是两个新面孔,悄悄传着纸条,在老师眼皮底下玩着“五子棋”这种青春时才能体会到乐趣的小游戏。
讲台上站着的已早就不是老段,两人站在门口,相顾无言,却又相视一笑。
兜兜转转,温既白绕到了当时陈舟辞帮她编花环的大石头下,微风细暖,夏日蝉鸣。
“温既白。”
一如三年前,少年喊她一般。
温既白下意识回头,撞上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