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霍影看着头发上还淌着雨水的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问道：“你……就是顾炎吧。”

这是间空置的屋子，主人大概已经离开许久，家具家电都用布罩了起来。

“这里是2017……还是2067？”

霍影被他这么一问，愣了，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她松了一口气，可在她回身后，又倒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2017……我们，同时回到了2017……”

惊讶……沉默……

“他们为什么追你？”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个安全的……先回家吧。”

“等会。”霍影叫住他，从屋子里衣柜中找了件男人的衣服，塞到顾炎手里：“换件衣服再走吧。”

顾炎背过身去，换下已经湿透的运动服和睡衣，平日里看病人身体习惯了的霍影并没有要回避的自觉，更不用说这是个来自五十年后的人，一个吃着药片长大的未来的人，她纯粹出于观察人的身体构造在“检查”着这个男人精壮的后背，肌肉线条不输一线的男模，运动裤的绳子没被系紧，裤腰松垮垮地坠着。上衣已穿好，男人开始要解裤腰带，手术台上裸体都不会动半点声色的霍影，突然间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而似乎能感受到热烈注视的顾炎这时候回过身，正好看到眼神失措的霍影极不自然地从面对着他快速变成背对着他，那瞬间，顾炎也感觉到了浑身的不对劲，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暖了起来，分明是未干透凉风一过都会哆嗦的身体，竟也变得燥热起来。他干咳了两声，越发让安静的空间变得暧昧。

霍影已起身翻捣着杂物柜：“我找雨伞，你快换吧。”

顾炎竟有点哭笑不得，空荡的屋子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凸出来的墙壁，稍微遮挡，迅速换好裤子。

“湿的放哪？”

“什么——啊哟……”霍影猛地起身，头撞上了柜门，疼得呲牙。

顾炎忍住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也不知道这时候他该做什么才是正确的，而傻站在那的他更显得滑稽。

霍影脸已经通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态，不过是人体而已。

低着头将湿了的衣服装进袋子，把伞递到顾炎手里，瞟了一眼他，看着普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模特的味道，未来世界的人基因就是好。

“走吧。”

开了门，撑了伞，雨小了些，两人走进巷子里，伞小，免不了会有些肢体上的摩擦，只是总这样躲闪着未免太奇怪，加上路口两个交警的出现让顾炎步伐有些不安地加快，霍影索性握住他的手，用力稳住了他。

手被牵住的那一下，顾炎是懵的，若是在平时，肢体的反应早就让他手抽走，把人推开，但他没有。

冰冷的手柔软细腻，手指细长，在握住他手掌的时候，他没有要抽开，而是本能得，更靠近了她。

这样的反应，让顾炎免不了要怀疑，这世上是不是有两个自己，截然不同的，每每回到2017，就会变成连他都认不出。

直到坐上出租车，霍影自然地把手松开，顾炎才在那一下子，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为什么要把手抽走”的懊恼。

后排位置空间小，顾炎的长腿不够安放，忍不住挪动着想找一个舒适的方位。

而霍影自觉地坐得远远的，看着窗外的雨，路上的行人。

在两个世界转换，她有点转不过弯。

而这次，那个世界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她身边，离得这么近。

如果突然有一天她醒过来，发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梦，老天，不带这样玩的吧！

偷偷看一眼他的侧颜，哎，好不容易两个时空的人相见，竟然是在这么狼狈的状态下，这家伙，好端端地怎么会被警察追捕，犯了什么事？天呐，她算不算是在窝藏嫌疑犯？

想到这，霍影催促司机再开快点，在找到让他回去的方法之前，不能让这家伙出门乱逛。

一旁的顾炎在困惑，警察为什么会拦住他，他不过是在图书馆里看着书，没做什么其他的……还好刚才没被抓住，如果把他带走，他根本什么身份都没有，到时候会不会他要怎么说，说自己是2067年的人？不可能，这样会被当做怪物研究的吧……说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不不，这也行不通……更吓人的是，如果他在公安局里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那他……

两个人各有所思，直到车停了，下车，回家。

霍影和顾炎同时掏出钥匙要开门，在钥匙“打架”的瞬间又同时停住，霍影回仰着头，两人视线也打了架。

顾炎收回钥匙，后退了一步，视线却没有收回。待门打开，霍影再次回头，他才进门。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进这间屋子，可女主人的存在，竟让他觉得局促。

“坐吧。”霍影丢下他，径直去打开冰箱，翻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小块发皱的姜，她叹口气：“凑合吧。”

顾炎扯了把餐椅来坐，看着霍影在厨房捣鼓了一会，然后端了杯水过来，放在餐桌上，推到他面前。

“快喝吧，会感冒的。”

顾炎凑近一闻，强烈的味道冲进鼻腔：“这是什么？”

“生姜水，你淋了雨，容易感冒。”

“不需要。”顾炎排斥地把水杯推开，“我会自己恢……阿嚏——”

这是……打了个喷嚏？

顾炎愣了，对面霍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他不可思议地问自己：刚才那个是什么？

“喝吧，真要感冒就麻烦了。”

顾炎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喷嚏意味着什么，丢脸，很丢脸。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身患疾病的困扰，强大的基因以及先进的医疗设施让他即使在疾病苗头也能制服，而现在，他居然因为淋了雨就……打了个喷嚏。一定是两个人，顾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在2017年的这个人，一定不是完完整整的他，一定是在穿梭时空的过程中，被改造了。

浓浓的生姜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顾炎无法判断它的疗效，只轻抿一口。

“趁热喝完，大口的。”

“……”顾炎抬头，看见霍影双臂抱在胸前，严肃地盯着他，他估计着如果不喝的后果，应该是挺重的，只好硬着头皮，把那一大杯水灌了下去，灼热的感觉从舌根蔓延到胃部，直至全身。

霍影督促着他喝完，这才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现在，我们应该要好好聊一聊了。”

窗外雨又大了起来，尽管窗户只开了一条细缝，也足以让冷风把窗帘吹得高高，风掺杂着雨，砸在玻璃窗上“砰砰”地响，黑云笼罩着城市，像极了电影里末日的场景。

“要开灯吗？”霍影问。

“不用。”顾炎回道：“就这样吧。”

“能先告诉我，那两个警察为什么追着你吗？”

如果要说这原因，其实顾炎也不知道，他只是去了图书馆，找了个位子坐下，先是翻了基本纸质的书，后来怕纸张太多人使用过不干净，而且他想要找的资料太零散，才去用的电脑。

“就这样？”霍影听着，也听不出什么怪异之处，继续问道：“你有……把书拿出图书馆吗？”

“当然没有。”

“那么……你看的书也不是什么珍藏的典籍吧？”

“什么珍藏的典籍？”

“看来不是了……”霍影继续问：“怪了，你再想想，做了什么被禁止做的事。”

“禁止做的……”顾炎顺着问题去想：“用电脑的时候，有些资料看不了，我就稍微修改了程序，解了密码。”

“什么内容的资料？”

顾炎没有立即回答，他顿了顿，说道：“和我在2067年的研究有关，我不认为那是什么机密的文件，我破解密码下载了文档，内容并没有意义，不值得设置查阅阻碍。”

霍影扶额，这家伙，不会顺带黑了什么程序吧……

不过，他的指纹和长相在这个时代都没有记录，只要老实呆在家里，躲个一时半会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呢？”

霍影还在出神，突然被问话，偏着脑袋应了声：“嗯？”

“你不觉得奇怪吗？之前的每次交换，都是你换到了我那里，我换到你这里，但这次，我却没有回去。所以你呢，在回来之前，你发生了什么？”

霍影叹了叹，望着顾炎的眼睛，慢慢说道：“其实，我当时也是被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追赶，逃着逃着，就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