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影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不是躺在自己床上。

这一次，她竟是在睡梦中就过来了。

摸摸旁边，还好还好，床上的人应该也过去了。

第二个庆幸的事，还好还好，晚上没有裸睡的习惯。

可……这一身粉红色睡衣，也不适合出门吧。

霍影盘着腿揉揉眼睛坐在床上，对着空气撒娇道：“机器人朋友，我想刷牙。”

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咯噔”一声，柜子里弹出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具和毛巾。

“哇！”霍影下床去取：“还是电动牙刷，好高级，机器人朋友，你真棒！”

【咕噜噜】

霍影在空气中听到一阵有意思的声音，大概是机器人被夸奖后不好意思吧。

“机器人朋友，我想要一套能穿出门的衣服，有吗？”

洗漱用具有新的很正常，总不可能还有女装吧。霍影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的给她弹出个屏幕，上面活脱脱就是购物的页面，随便点击一套，还能看到自己试穿后的效果。

霍影很快挑选了从里到外一整套，系统自动帮付了款。

“机器人朋友，要几天能送到呀？”

【二十分钟。】

“哇，这么强大！”霍影正感叹着，已经看到订单下面物流状态开始在变化了，两分钟内货物已出仓库，紧接着下一秒装入出行舱，再下一条就开往买家的住址了。

霍影哼着歌刷了牙洗了脸，神清气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衣服已经显示到楼下顾炎的私人储物箱。

“机器人朋友，取货啦！”

不用霍影下楼，衣服已经从家里一个小柜子里弹出来了。

“这是连着下面的吗？佩服佩服，都好高科技啊！”

这个机器人朋友估计不太爱说话，任霍影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他也没回话，拆快递的热情不分年代的，衣服拿在手上，材质轻软，薄薄的一件外套，手探进去，就已经感觉得到暖意了。打底的衣服霍影驾轻就熟地放到洗衣机了，很快便洗好烘干。换好衣服，熟练戴上呼吸装备，霍影要出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也是她前一星期费劲心思想要回到这个时代的目的。

那位甲状腺未分化癌患者，虽然手术成功切除了肿瘤及癌细胞，也把发声的喉返神经切除了。患者是位声乐老师，不能接受再不能说话的结果，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他恢复到从前，神经移植的手术会留下后遗症和并发症，虽然是目前可行的方案，但不是最佳的方案。”这是霍影的恩师李信海在医院天台上和她说的，霍影问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李信海眺望着远处，提到了一项正在进行临床试验，还没有成功病例的技术。

和这项技术有关的前沿资料，霍影无法找到更多，那天在暴雨将至的天台上，望着阴沉沉的天，她心中涌出强烈地想要回到2067年的期望。

但命运总爱开玩笑，在想要回去的时候，无论尝试了多少办法，都没成功过。

而此刻，她在睡梦中回到了这里，霍影暗示自己，这是老天在帮助她，她一定能有所收获。

独自使用出行舱还是不敢，霍影心血来潮，决定尝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就是能承载更多人的出行舱。

按照手机的指引，霍影走了十分钟，来到最近的一座“地铁站”，外观上看倒是挺正常，可走下楼梯越往里面越觉得阴森森的，墙壁有不少剥落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灯忽明忽暗滋滋滋响，地面挺脏，有流浪汉就这样睡在地上，连呼吸器都没带。进了闸门，站在屏蔽门前等待着，身边有不少走过的人，也有不少站在霍影身旁的人，本能的警惕心让霍影稍稍退后，好观察周边的情况。毕竟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不希望在这里惹出什么事来，也不希望自己陷入危险。

从进入地铁站，那种感觉就是来这之后没有过的，从衣着打扮至少就能看得出，不是很精致的。有些带着简陋的呼吸器，比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还要糟糕，不带的也不在少数，那些露出脸颊的人，多是黄黄的或黑黑的皮肤，眼睛凹陷，一副皮包骨的样子，霍影在他们之间显得非常违和，而且她感觉得到一些不太友好的目光在她身上打着转。

地铁来了，满满都是人。

门开了，里面的人挤上去，上面的人却没有下来的。

灯闪了，霍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调了头走了。

匆匆走出地铁站，感觉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霍影用手机叫了出行舱，把她载到国家图书馆。

而这边，2017年的顾炎，是在一个美妙的梦中醒来的。

梦里他和霍影身着太空服，手牵着手漂浮在太空中，寂静的星空，深邃而神秘。

顾炎睁开眼，朦朦胧胧中，他没看到自己熟悉的物品，还以为是在梦中，闭上眼，再睁开，这次清晰了。

猛地坐起身，第一反应是看床上有没有其他人。

幸好，那只是个梦。

顾炎轻轻吐了口气，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他会在这呆几天，以及，他要穿什么的问题。

太诡异了，越来越没有规律，睡梦中就能交换……

顾炎掀起被子，下了床，却见沙发上整齐地放着一套牙刷水杯和毛巾，还有一套男士的居家服，估计是不知道他的尺码，往大的买了，一米八五的顾炎穿着都宽松，衣服是运动服，穿出门也可以，倒是考虑得挺周到的，只是这天气还是有点冷，只能考虑到附近买个外套了。

冰箱里，满满都是吃的，除了水果、果汁，还有不少手工包好的饺子，肉丸子，凉拌菜。

床头放了一个钱包，里面红的一百块放了二三十张，还有一些十块的二十块的，还有一张交通卡。

看到这，顾炎莫名地心跳加速了。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脑海里原本除了实验几乎没有其他内容的他，正在不断地被新的东西占据。

他愈发地，想在有生之年，见见这位“老朋友”。

霍影给他推荐了几处景点，每一个都标注了交通路线，顾炎看了景点介绍，都是当季热门的地方，游客会非常多。思量再三，还是选择了去省市书馆。在回2067年的那段时间里，他试图上网查过资料，想要了解2017年以及再往前的历史，奇怪的是，公开的资料在2040年往前的就很少了，而即使他使用了高级权限，也只能查询到他出生那年。

既然来到这，就做些在他的时代做不了的事情吧。

进入四月，遇上个晴天，顾炎把自己的睡衣穿在里面，外面直接套着霍影留给他的运动服，也不觉得太冷。拿着公交卡，查了出行路线，走到附近的地铁口，还好已经过了上班早高峰，地铁并没有很多人，顾炎观察着其他人，几乎所有人都是低头在玩手机。在他的时代，没有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从出生起，出门都是独立的出行舱，活动范围也限于东区，所以对于人员密集的场合，有着天生的排斥。

很巧，市图书馆所在的位置正好和2067年国家图书馆的位置一样，50年后的国立图书馆并没有扩大规模，在那个时代，书籍多是电子形式，人们还可以通过在手机输入账号连接到图书馆进行阅读，在经历了战争年代和科技的变迁，这座图书馆成了50年后外观保存得依然很好的为数不多的建筑。

站在图书馆门前，一样惊讶的，是身在2067年的霍影。

这让她一瞬间觉得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去了。

当然，进去以后，就发现内部结构还是全都变了。

偌大的图书馆里没什么人，别说人，连书都没有多少本，每个座位上放着一台比平板还要薄的阅读工具，大量的电子图书收录在里面。

霍影用顾炎的账号登陆，直奔和病情有关的资料去。2045年，医学家突破了癌细胞变异的瓶颈，研发了阻断基因排列变异的可能性，从那时候起，所有的癌症都有了治愈的可能。2053年，技术的进步，人工智能实现了独立完成手术的目标。2063年，基因修复工程推动医学界的变革，对医学的研究也迈入新的领域。

霍影找来找去，资料里提到的治愈方法都是基于先进的手术器材，而这些在2017年根本就不可能发明出来，如果不借助工具，以2017年掌握的技术……

要不，把资料带回去给李老师，说不定他能理出头绪来。

想到这，霍影去找工作人员，空荡荡的图书馆，七绕八绕终于找到了一位穿着工作服的男人。

“这位先生，我想打印电子文档，可以操作吗？”

男人抬起头，国字脸，肤色略黑，粗发浓眉，眼睛不大却藏锋卧锐，右眼眼角有一处浅浅的疤痕，没有表情。

在这个时代，霍影遇见了除了顾炎之外的几个男人，她发现，他们都有同样的特征，一是帅，二是冷。

“打印？”

“对，我看到一些有用的资料，想要打印出来带回去。”

“你没有ID吗？”

“ID？”

“想要的资料，通过ID直接传送到你个人的资料库就行了。”

男人觉得自己回答得很清楚，便埋下头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可是……”霍影弱弱地又问道：“我想打印出来。”

“抱歉，没有这项服务。”

“诶诶，那纸有吗，白纸，还有笔，总有的吧？”

男人略带困惑地盯着霍影，看得她有些发毛，霍影只好眨巴着眼睛装无辜，摊开手等待帮助。男人起身，走往里间的工作室，开了好几个柜子，最后给霍影拿出几张已经泛黄的A4纸，还有一支墨水只剩下三分之一截手指长的签字笔。

“谢谢你啦！”霍影如获至宝，喃喃道：“像个古董似的，下次我多带些过来。”

男人看着她回到座位上，熟练地拿着笔，刷刷在纸上开始抄写，借收拾整理的机会，几次看到那在泛黄纸张上的字迹，工整而流畅，就像是一项失传已久的技能，让他觉得惊讶。只是感叹归感叹，这人一抄就是大半天，效率也太低了，男人还是摇摇头，不予苟同。

而2017年的图书馆，顾炎正坐在一个小角落，翻看着他从未接触过的历史故事。

中国五千多年的过去，和他在2067年学习到的内容是一致的，他发现，在他从前学习的历史里，缺的，是从1980到2040年发生的事，只有个大体的轮廓，历史的走向都有，但那些细节，那些经典的人物和故事，那些行业领域的发展，却少之又少。

纸质书籍让顾炎觉得不清洁，他选择了使用电脑。

长时间对着古董一般的电脑，顾炎眼睛极难受，原想看得多些再多些，却实在是受不了，伸了懒腰，走出大门。

天飘着小雨，顾炎感觉到一些凉意，他要尽快回到家里。

“这位同志，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拦住要走的他，顾炎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但作为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在这个世界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身份证……我现在回去拿。”

顾炎说着便往图书馆里的中庭快步走去，两个警察察觉到不对劲，紧紧跟过来，顾炎找到个紧急出口，冲了出去。

“喂！你站住！别跑！”

绝不能被抓住，顾炎不知道该跑向哪里，但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跑。

天突然下起大雨，顾炎心底的声音在大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看到他了吗？”紧紧追着的警察问，雨让他们的视线变得模糊：“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人怎么不见了……那，在那里！”

顾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身体好些不受自己控制，周遭的物体在变化着，他顾不上这么多，拼了命地奔跑着。

“在前面，我看到他了！”

“前面的男人站住，再不停下我们要开枪了！”

前面一个路口，顾炎向右一拐，突然被一股力量用力一拽，他被拉进了一间屋子里。

门立刻被关上，在大雨中的巷子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顾炎从窗帘缝看着警察跑出巷子，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是……

是谁帮助了他？

身后似乎站着人，安静下来后，听得到她一样是急喘的呼吸声。

顾炎回过头，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