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城到襄城，他们仅仅花了半个小时。
越靠近襄城就越感觉得到繁华，进入襄城市区，霍影渐渐找回了熟悉。井然有序的街道，驾驶座上极少会出现像他们现在驾驶的这辆，都是无人驾驶，汽车尾部也看不到排气管。虽然从尘土中穿梭而来，出行舱在靠近襄城市区之前已经自动进行了外部清洗，玻璃窗干干净净，可以观察到这个城市繁忙的早高峰。相隔不远的地方会有充电站，跟从前的书报亭差不多大，出行舱会靠边停下来，书报亭自动伸出插头和出行舱连接上，这应该就是在充电，或者，是在“加油”。每个路口红绿灯不像之前有倒计时显示，而是不规律地随时跳动，尽管如此，每个十字路口却不会引起混乱，无人驾驶的出行舱也都会随着指示灯的闪烁有默契地启动、行驶。
“既然都是无人驾驶，怎么做到不出事故？”
凌肃指了指仪表盘边上的液晶地图，解释给她听：“交通部统一控制，大数据调配，不会出问题……对了，你是要回家，还是直接去实验室？”
后面半句问的是顾炎，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霍影，说道：“先回家，半小时后我会去实验室。”
出行舱一个转弯，驶入顾炎住址的停车层，霍影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顾炎的家，也是五十年前，她生活的地方。
凌肃把他们放下就走了，这一次，霍影乖乖跟在屋子主人的身后，回到了家。
一进门，顾炎转过身，把她拥进怀里。
“谢谢你，带我回来。”
霍影有些发懵，但很快便用自己的拥抱回应了顾炎。
“你不是还要去实验室？”霍影能判断得出来，这个时代目前不怎么太平，而顾炎的工作也许会直接间接地影响到这些不太平，政府需要他，那个程先生需要他，实验室需要他，他的家人也需要他。当然，她也需要他，只是她可以等，等他处理完那些更棘手的事，她有好多困惑，有好多对这个时代的好奇，想要问他。
顾炎把霍影松开：“Sam。”
“主人，你回来了。”
“这位霍影小姐在的时候，也是你的主人，她的一切要求，你都要为她实现，明白？”
【收到。】
霍影和Sam还是有过接触的，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呀，Sam。”
【很高兴为你服务。】
虽然顾炎不在，但至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人陪着不是吗。
“我离开太久，需要去一趟实验室，你在家里等着我，这两天先不要出门，晚上等我回来。”顾炎忍不住，再次把霍影拥进怀里，愧疚地道：“很抱歉，在这里没有好吃的，你饿了就只能吃药片了。”
许是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这样的怀抱还是让霍影觉得挺温暖的，她拍拍他后背，笑道：“我来这又不是为了吃东西的。”
“嗯，等我忙完，再慢慢带你去认识这个时代。”
“好呀，你别一忙起来就把我给忘了。”
顾炎许诺：“不会。”
霍影最快，忍不住逗他：“也不许只顾着你那高分配对的未婚妻……”
话没说完，顾炎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堵住她的声音。
霍影的身体被他一边托着，一边向下压去，直到她喘不过气。
“我这里，现在只有你。”顾炎把霍影的手放到胸口心脏的位置，眼神真挚而诚恳。
“快走吧，再不走，就不让你走了。”霍影红着脸说完这话，挣脱开怀抱，把顾炎往门口的方向一推：“晚上早点回来。”
门关上了，人走了，硕大的房间里就剩下霍影，还有看不到的那个Sam。
“Sam，我困了。”
【启动睡眠模式。】
屋子慢慢暗下来，霍影倒在顾炎的大床上，回想着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太不真实了。
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仍然是完好的，在来到这之前，他们正在巷子里和劫匪周旋，然后玉掉了，她去捡，之后就回到了这里。
难道真的像谢烨说的那样，秘密就在这块玉上？那么，什么情况下会有用呢？平日里摩挲了这么多次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关键是在哪里？如果找出了原因，今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在两个时代穿梭？
想着想着，霍影睡着了，这一觉，她做了好多梦，梦到医院的同事在手术室里等着她，梦到李锐穿着一身西装捧着花在等新娘，而她坐在宾客席上看着着白纱的新娘笑意盈盈地向他走去，梦到她老去的样子，满头银发，躺在摇椅上，一个人对着一群小孩，说了些什么让孩子们都笑了。
没有在她梦里出现的顾炎此时正在实验室门口，按照以往的步骤，他正等待身份验证，玻璃门里实验室的同事看到了他，先是一惊，但很快脸上都出现了喜悦的神情。
“验证失败。”
顾炎回过神，他没有通过验证。
这让他有些不解，生怕是系统出了故障，他走得更近了些，试图让扫描器读得更准确。
“验证失败。”
随着第二次不通过的提示音响起的，还有一阵警报声，这是顾炎在之前没有听到过的，他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因为这次动乱而设置的，专门用来保护实验室和科研人员的安全装置。没想到，这新装置把他困住了。
五六个宪兵很快冲到他面前，顾炎不做反抗，任由他们将他带走。
实验室里还等着他回归试验的同事被这场景吓到了，先是七嘴八舌地讨论说“他们怎么把顾带走了”、“这中间一定是有误会”、“要不要跟上头汇报”、“程先生不是一直在等顾回来吗”、“他们是不是程先生派来的人”……
突然间有另外的声音在猜测：“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顾没能通过验证，难道，刚才那个人不是顾？”
众人先是沉默，但很快便附和道“有可能”、“对啊，如果是顾怎么可能进不来”、“难道是□□分子”……
作出猜测的是唐律，他私下跟顾炎关系不错，完全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可能性，他回到工位上，清清嗓子：“都工作吧，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了。”
大伙纷纷散开：“干活吧干活吧。”
而被宪兵前后盯着穿过通道来到陌生房间的顾炎，在进门后，看到了玻璃门里面坐着的程慕。
“程先生。”顾炎站得笔直，似等待检阅的士兵。
“噢，是你。”程慕从椅子上起身，他站姿挺拔，带着军人的气势，不怒自威：“你知道程序。”
顾炎点头：“明白。”
说罢，他从善如流地坐到特制的椅子上，宪兵把他的四肢固定住，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机器人到他面前，拿出类似针筒模样的金属管子，对准他脖子一块拇指大的地方，轻轻一按，顾炎感觉到一阵刺痛，很短暂，金属管子已经离开他的皮肤，机器人退了下去，但他的手脚却还没有被松开。
这是在检验他的DNA，他和顾孟在基因挑选的时候，受精卵的DNA就被植入专属于他顾炎的个人信息，因为是在出生前就已经固定，出生以后伴随一生目前无技术可以更改。顾炎作为国家重大科研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在这样特殊的动乱时刻与定位系统失去联系，消失数日之久后再次出现，指纹早已不是可靠的识别术，瞳孔也不足以完全信任，程慕这般谨慎的人，一定会等待DNA的检验结果。
顾炎坦然地坐在椅子上，程慕在来回踱步，直到有人向他汇报检验的结果，他眼神递过来，顾炎的束缚被解开。
隔着他们的玻璃门缓缓向两侧收缩，程慕走过来，顾炎立即从椅子上起身站直。
“程先生。”
程慕与顾炎差不多高，他平视着顾炎，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我可以不过问你消失的原因。”
“是。”顾炎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想好了一些说辞，但那套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个时代，像他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是说不见就不见的，现在程慕没有追问，他也不打算解释。
“实验因为你，耽误了很多天。”
作为政客，程慕可以不看过程，但他不会放松对结果的执着，顾炎眼皮跳，心知不追问的条件不会让他轻松。
“我会加快进度……”
程慕抬起手，示意顾炎禁声，而他用不用商量的语气说：“太空署那边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局势紧迫，不能再拖延，你的实验室，停止使用动物做实验，直接用人体。”
顾炎心中万般不愿，仍想争取一线机会：“现在招募志愿者，还需要时间……”
“军队提供给你们，下午就会到位。”
“程先生……”
“不必多说，这是关系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人类的事，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