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发誓，尽管他模拟过各种接吻的状态，尽管他确定自己一定尝试过最完美的接吻感觉，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当他的嘴唇触碰到一个真实的女人真实的嘴唇的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地颤了。

“嗡……”

这样的反应不仅发生在顾炎的大脑里，也同样发生在霍影的大脑里。

霍影想要逃离，而顾炎想要得更多。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柔软而水润的唇，像磁铁一般紧紧吸附着他的，离开一点，他就贴上去更多。

而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奇妙的感觉。男人的唇略微冰凉，把她的含住，她唇的温热传递给了他，好像把他原本有些僵硬的肢体也激活了起来。

趁着尚存的理智，她试图把脸别开，却被他用手固定住，她试图挣脱怀抱，反被抱得更紧。

呼吸灼热，更强的入侵从微冷的舌撬开她的唇齿开始，他好贪婪，从轻轻的咬磨着，咬磨着，渐渐地，渐渐地，缠绕的舌与舌之间展开了追逐，到最后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耗尽了霍影浑身的力气，她忘了挣扎，甚至差点忘了呼吸，她将自己松软的身体放心地交给他的怀抱。

顾炎松开手，看到的是一张泛着红潮的小脸，双眼雾蒙蒙的，鼻尖渗出细细的汗。

那样子让他忍不住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这次只是轻轻一点，便自觉地松开了。

路灯暗黄的光线落在顾炎高高的鼻梁上，霍影看着他长睫毛似在微微发颤，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还是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了理智。

她用力，挣开了他，后退两步。

他的手还环在半空中，神情瞬间失落起来。

“很晚了，该回家了。”

霍影转身先走，背对着他时终于大口大口地呼吸，脸上也不知滚烫了多久，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得到。

“你脸很红。”紧跟上来的顾炎还能维持着一副镇定的样子，竟然还在对她进行评价。

霍影不语，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觉得刚才很完美，你觉得呢？”

长吐一口气，霍影本想张口要骂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组织不成语句，她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埋头走得更快。

“我的学习能力和判断能力果然很棒。”在快到楼下的时候，顾炎拽住她的胳膊，凑近她的脸，他能感觉到那一瞬她瞳孔都在放大。

“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霍影躲不开他的视线，索性心一横，咬牙切齿地回敬他。

顾炎嘴角扬起，揭穿她：“这就是所谓的身体比嘴巴诚实。”

霍影啊霍影，怎么能被一个认识才没多久的男人撩成这样。

站直了身子，散落的碎发别到耳边，霍影硬气地告诉他：“我就当是牺牲了自己，让你人生中体验一把什么叫做人类真正的接吻，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敢多想，别怪我不客气。”

顾炎跟在霍影身后进了家门，对于晚上睡觉的安排，霍影决定让他睡沙发。

“为什么？我们睡过一张床，事实证明，我们不会发生什么。”

霍影愤愤道：“按照你的理论，你今天也不应该会……”

“我怎么了？”

霍影脸又红：“会那个我。”

要论装无辜，顾炎可比霍影高出不少段数：“我哪个你了？”

见她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顾炎恍然了：“噢，你说我亲你的事啊。”

“对，就是这件事。”霍影索性摊开来说了：“我还真信你了，什么已经体验过最好的，不会再有兴趣，我严重怀疑你们的科技发展水平。”

“嗯，你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老实说我也有些纳闷……”顾炎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发生这样的意外，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就是我喜欢上了你，你也喜欢上了我。”

“荒谬荒谬！”霍影觉得自己停下来听他废话就是非常不理智的决定，她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开大热水从头淋下来，可当她手碰到嘴唇时，却没法骗自己地忍不住来回抚摸了几下。

一个晚上，牵手、拥抱、接吻全都上了，不行不行，霍影甩甩头，太失控了，太失控了。

洗好出来，趁顾炎洗的时候，霍影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枕头和被子放到沙发上。

“噢，你真这么狠心吗？”顾炎看到自己真的被抛弃了，那短短的沙发，真的睡得很不舒服。

霍影直了沙发：“趁我把你赶出去之前。”

熄了灯，霍影用被子把自己卷好，翻过身脸朝着墙，瞬间变成已熟睡的样子。

“网上说的没错，女人心思太复杂。”

顾炎喃喃着，只能蜷缩着把身体塞进沙发里。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两人一前一后均匀的呼吸，平日里感觉不到的秒针爬行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不是时钟在闹，是自己的心在闹。

霍影睡不着，外界越是没有声音，她越是能听到自己紊乱不已的心跳。怎么开始糊涂了吗，顾炎这个人，就像外星生物，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属于她霍影一个人？那个拥抱，那个吻，她无动于衷吗？不，她有感觉，她有很强烈的感觉，顾炎这样一个人，她会喜欢吗？会，她会。可是，他会走的，不是离开这座城市，也不是离开这个国家如此而已，他会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从这个世界蒸发，也许是几年后，也许是几天后，也许，就在明天。

这样的人，怎么爱得起？

这样的感情，怎么敢随随便便就开启？

“你是不是没睡着？”

听到背后有轻轻的声音传来，霍影一怔，她翻过身，看到顾炎还是好好地躺在沙发上，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把手垫在后脑勺，长腿架在沙发扶手上，小腿以下的地方都悬在了外面。

霍影小小声问他：“你没睡？”

“嗯。”

霍影也将手垫在头和脸的下面，依然背对着他，问道：“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当然不能承认自己被刚才发生的事搅得慌乱，霍影临时找了个借口：“在想我妈，今天又打电话来想让我照顾老家的那些亲戚……”

“是你不愿意做的事？”

“我不喜欢……你不会明白的，这是在我们国家特有的羁绊，希望到你们的时代可以摆脱。”

顾炎过了一会，才接过话：“你知道吗，在我们的时代，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的。”

“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挺好的。”

“你试过不出门、不上网、不用手机、不联系任何人，就这样在家里待着吗？最长能待几天？”

霍影想了想：“不上网不用手机……应该不行。”

“所以，人还是需要纽带，把自己和别人联系起来。在我平常的工作和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我们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有好多事情要去做，我们不喜欢花时间去交流，每件东西好不好，可以通过大数据进行综合评价，我们只要去看那个评价就可以决定是否购买，每个人，都有信用值，一样有严格的数据赋予他分数，基于这些，我们的沟通成本要低很多，效率就高很多。”顾炎说着笑了笑：“你知道我刚来那时候，去你们小区外面买芒果，我问卖家甜不甜，他说很甜，我不疑有他，买回来一吃，是很酸的，这让我很困惑。”

这样的聊天，让霍影觉得渐渐放松下来，她“告诫”道：“在我们这个时代，你啊，可不能对人太诚实，也别太相信别人说的话。”

“所以，你刚才也没有对我说实话是吗？”

被顾炎这么一问，霍影又不自在起来，她生怕自己会被这个话题带走，索性不回答他：“判断别人说的话真不真，有几分真，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技能呢。”

“我看，你还是跟我去2067年的时代吧，在那里，你会觉得轻松很多。”

霍影笑了：“去到你们那里，我能做什么？我会成为一个没用的人。”

“我最擅长的东西，在这里也毫无用武之地……”顾炎翻了翻身：“所以我只能靠你来养我了。”

这话题怎么又绕回来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我们俩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绑在了一起，我还不至于把你赶走，只要你自己不走，我会让你吃住有保障，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你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互相照顾，其他的，顾炎，你会走的知道吗，你终究要走的，你明白吗？”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会离开，你心里舍不得我是吗？”

“滚……”霍影真是受不了了，但她一气之下说的这个字，又生怕顾炎这个外来人口会错了意，她顿了顿，又慢慢地解释道：“这个字，是人在情急之下会使用的语气助词，并不是真的让你滚开的意思，不是要把你赶走的意思。”

顾炎说：“我知道的，不同的语境会让词语有不同的意义。”

他这么说，霍影又扶额头了：“当然，你也别形成思维固化，觉得我总是心口不一，很多时候我说的话就是我的真实意思，你别擅自揣摩，理解错了。”

霍影说完，感觉左半边的床一压，她惊得翻过身，却见顾炎已经睡到了床上。

“喂……”

“嘘——”顾炎只睡在边边，被子把自己包的好好的：“沙发没法睡，让我睡床上吧，睡了，别闹。”

霍影借着窗帘被风吹开时外面透进来的光亮，看着他，下巴似乎生出了淡淡的胡渣。

她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