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顿了许久,没有直接承认:“所以说这么多手下,我最看好你。最听话,最聪明,也最有悟性。”
齐临朝大吃一惊,短时间摸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宗祈晖悄然攥紧拳头,说话时牙根紧靠:“从小川跟踪我被发现开始,你就盘算着要利用他给胖头做局。”
老白依然自说自话:“我以前也跟你提过,你有个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心软。我们这一行,心软是致命的。”
“你让小川听打消息、暗中下药,然后再找人私通情报,胖头那边只要识破小川的行动一定以为胜券在握掉以轻心。你再趁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无人驻守的酒吧掳走你真正要威胁的人。”宗祈晖冷漠地分析着,眼神里的愤恨慢慢变成悲痛,“而小川,你从第一秒就没打算让他继续活着。”
“本来他可以保命的,是他自己选择用身体保护你。”老白纠正。
“恐怕……”宗祈晖语气凄凉里带着肯定,“他为我奋不顾身,也在干爹的计划里吧。”
老白又沉默了。
“我三岁进孤儿院,四岁认识小川,他是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宗祈晖看着窗外看似平静地叙述,“他始终相信我支持我,无论我是好是坏,不管我是人是鬼。”
齐临朝听到这,手不自觉一抖,松开了宗祈晖胳膊,心里五味杂陈。
老白又是那副怒其不争的模样:“你如果一直被这种零七零八的琐事牵制,必然成不了大事。”
宗祈晖低下头半天没有出声,胸口的起伏急促凌乱。
“希望你以后能够明白,我也是为了你好。有的事情必须经历,不然不会成长。”老白竟然诡异地有些语重心长,“我们本来就走在刀尖上,身边的牵扯能斩就斩能断就断。你明白吗?”
宗祈晖红着眼咬着牙:“明白。”
老白思考片刻,故作无奈:“真有什么重要的人,要么就好好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要么就留在身边共同进退,不然……””说这话时,老白刻意从后视镜看了眼齐临朝。
宗祈晖也微微偏头扫过齐临朝,语气冷漠眼神凄然:“不然会被人抓住把柄。”
“没错。”老白沉沉点头。
齐临朝听着看着,恍然明白为什么宗祈晖那么反对自己参与进来。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老白控制宗祈晖的底牌。
宗祈晖神色灰暗,拉住齐临朝的手,手指轻轻抚摸着齐临朝的手环,下唇微微颤动:“干爹放心,小川的事我自己消化,不会有什么影响。”
“就说你懂事又聪明。”老白很欣慰,他转念一想,“你那个小川确实很可惜,没想到他对你感情那么深。这样吧,等这阵风声过去,我安排人去警局把他的尸首领出来,你给他风光大葬。”
“谢谢干爹。”宗祈晖自然挂念留在车上的小川,老白能这么说他多少有点意外。
“七仔。”老白突然叫道,“这么安排不委屈你吧?”
齐临朝差点没反应上来,赶紧挺身看向老白,轻轻摆手。
宗祈晖觉得这话问得奇怪,立马警惕起来,还伸出手护在齐临朝腿前:“干爹这是?”
“没什么。”老白嘴角一勾,话题又回到最开始,“知道我们现在去哪吗?”
宗祈晖不太确定:“肯定不是回老宅。”
“哦?”老白明知故问。
“胖头先前提到过我们的大本营,咱们那个位置应该已经暴露了。”
齐临朝也有注意到胖头的言辞,刚才发现老白行车一直往老宅方向去,还犹豫要不要出言提醒。
“没错。”老白又得意起来,“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一定要回去。”
宗祈晖明白,老白这是还有其他部署。
“该处理的早晚都要处理。”老白自言自语,脚下油门踩到最底。
三人连夜赶路交替开车,很快便赶到通县附近,他们在老白的安排下找了个破招待所住下。不到两天时间,老白换了好几个手机,他特意没给宗祈晖和齐临朝安排任何事情,只是让他们在房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恢复状态。
一进房间,宗祈晖就气球泄气般瘫倒在齐临朝身上。
他哭,他也哭;他痛,他也痛。
简陋的客房里,两人长时间地相拥,依靠对方的心跳、呼吸和体温带来些许慰藉,但他们都深深感受到死亡的残忍与无力。
宗祈晖总是被强烈的窒息感包围,脑海不断浮现出小川的离开,那些画面、触感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他无法控制地担心,怕同样的事再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如果那个人是齐临朝……宗祈晖的心绞痛不已,彻夜无法合眼。
齐临朝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无比痛心小川,也更加切身地理解和心疼宗祈晖。
他们相视,有愤怒,有悲伤,也有鼓励,有支持。他们都明白,两人此刻必须执手向前才能不辜负逝去的生命,所以哪怕看不清去路,内心都只有坚持二字。
终于在第三天,老白有了指令,回老宅。
这时的宗祈晖和齐临朝已经调整过来,将小川的牺牲背负在自己肩上,用更大的力量面对未来的艰险。
老白见宗祈晖缓过劲儿来,状态比先前还好,出发时满意地拍了拍他肩旁。
宗祈晖总觉得老白对自己有些异样,心里绷着一根线不敢放松警惕。
车拐路现,门前空旷。
老宅似乎还是平时的样子,但虚掩着的大门又隐隐透着些不平常。
老白泰然自若地推门而进,院子里明显有些挣扎打斗然后被收拾干净的痕迹。宗祈晖悄悄给齐临朝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大堂门紧闭着,里面有些细碎的声音。
老白在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呼一下推开大门。
宗祈晖和齐临朝站在身后,将门内的场面尽收眼底,诧异不已。
阴阳和哑巴和以往一样围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闻着香喝着茶,安逸舒适。一旁的地上七零八落地倒着十几个人,一个个嘴被封住五花大绑,看样子都伤得不清。为首跪着两个稍微清醒些的人影,一个抖抖索索,是长发,一个眼放怒光,是纹身男。
齐临朝脑补了很多画面,压着惊讶看向老白的背影,没想到这个老头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地做出如此周全的安排。
老白步履稳健走到位上坐下,宗祈晖和齐临朝则跟在后面站着。老白看长发始终不敢与自己直视,嘴角满是轻蔑:“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阴阳微微起身俯首回复:“多亏干爹料事如神,胖头的手下果然赶来并企图埋伏在这老宅附近。我和哑巴收到干爹消息早就步足了人马候着,大家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这会都已经领好赏钱在后院等着下一步指令了。”
老白轻哼一声下巴指向长发,离得最近的宗祈晖立刻上前撕掉其嘴上封条。
“干爹……冤枉啊干爹……”长发迫不及待开口,带着哭声求饶。
“账目不对,说明你贪心,我尚且可以饶你。”老白翻着桌上的账本,一脸严肃,“但你暗中通敌,想取我性命坐我位置,我就绝不能饶。”说着狠狠得将桌上的账本摔到地上,目露凶光。
“不敢不敢!”长发跪着向前挪步,“干爹!干爹!你是知道我的,我跟你的时间最久,对你忠心耿耿!一点异心也没有啊!”
“你的意思,我错怪你了?”老白提高声调。
“这……”长发低头皱眉,一咬牙嘴里吐出口血沫子,“都怪我好堵怪我贪心,不小心输了一大笔钱,我一时糊涂确实在账里做了些手脚……”
哑巴听到这忍不住往茶杯里吐了口茶沫,无声地表达不满。
阴阳也横着眼,捏着香炉的手握成了拳。
“你还算聪明。”老白终于看向长发,“知道搅和所有人的账目让我无从查起。可你知不知道,这本账就是个摆设,真正的账……”
长发颤颤巍巍,明显后知后觉懊悔难当:“都在,都在干爹心里。”
“哼!”老白激动得身体前倾,“你也说了,你跟我时间最久。这么多年以来我亏待过你吗?该给你的该许你的少过什么?!你竟然联合外人想置我于死地?我告诉你!实话实说,兴许我还能饶你一命,你要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念旧情!”
“干爹……干爹……”长发知道狡辩无力,上前用脸拼命贴住老白的膝盖小腿,“我错了我错了!是胖头!都是胖头搞的鬼!他不知怎么找到我,给我报了个难以抗拒的价格要买我上回的尾货,我正好被债主追得走投无路,就……”
老白低眼看着满脸惊恐的长发一脸嫌弃。
“干爹……干爹……”长发仰起头,泪眼婆娑间全是不足可怜的真诚,“我发誓!除了那批货,其他的我是真不知情!干爹相信我……”
“放屁!”阴阳终于忍不住,“要不是你泄露老宅的位置,胖头的手下怎么可能找得过来?我就说奇怪,你被我和哑巴发现账目不对后表现得那么镇定,肯定是一早就知道胖头有干掉干爹然后来老宅干掉我们的计划吧?”
“没有没有!”长发惊恐不已,不停扭动身体,“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宗祈晖盯着长发的动作,很快便发现端倪,他不露声色侧身而站。
长发接着全身拧巴地边扭边求饶,突然一个抬眼,身上的绳子瞬间松开,只见他伸手往桌下一模,竟掏出一把短刃来直逼老白的脖子。
宗祈晖早有准备,上前单手揪住长发的领子将人狠狠往后提起。
这时久无动静的纹身男迅速起身,埋头冲向宗祈晖将人直接顶到后面的座椅上,两人一同翻过去重重摔在地上。
长发被牵扯得踉跄两步,很快便站住脚。他死死盯住老白,刀锋相向。
阴阳和哑巴当机立断,一跃而起,一左一右上前围攻。
“滚开!都给你滚开!”长发此时已经将来不及反应的老白反手夹住,尖刀直抵喉口,压出淡淡血印。
所有人见势退后,神情凝重。
只有老白不紧不慢:“长发,我还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