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逐渐刺眼,齐临朝头疼欲裂,大脑一片空白。
半掩的窗帘,沾灰的台灯,耳边似有脚步传来。
齐临朝猛然坐起:“祈晖?”
眼前的房间空荡陈旧,尘土肆意在飞扬,窗外轻盈起风响。
齐临朝倍感失落,无助地拍打脑袋,昨夜的画面慢慢开始浮现,他想到何巍不禁懊恼叹息。
宗祈晖的别墅停了水电,齐临朝怕撞见何巍也不敢回家洗漱,无奈之下只好直接赶往警局。
而这何巍,早已连车带人,静静候在警局大门之外。
齐临朝一见便知自己躲不过,他硬着头皮钻进副驾驶,不等何巍开口就先低头认错:“何巍,昨天是我不对。我喝多了,冒犯了你。对不起。”
何巍面无表情递来个塑料袋:“我等了一夜你都没回,给你带了身衣服换。”
“谢,谢谢。”齐临朝接过袋子攥在手里,“昨天……”
“对不起就不要再说了。你没有冒犯我,我是情愿的。”何巍难掩低落,“你把我当成他了是不是?”
齐临朝如鲠在喉。
“何巍,晖。”何巍冷笑一声狠狠砸向方向盘,“我坐到天亮才想明白,原来从名字开始就注定我只是他的替代品。”
齐临朝很慌乱:“何巍,怪我,我不应该……”
“不,怪我。”何巍眼神中的悲伤很复杂,“千不该万不该,我不应该对你真的动心。”
齐临朝似懂非懂。
“下车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何巍对齐临朝从来没有这样不客气过。
齐临朝赶紧照办,他看着何巍扬长而去的车影俨然松了口气。
顾韦来警局找秦义风汇报完工作就匆匆忙忙地赶回省里,齐临朝都没跟人打上照面就被蒋劲叫到研判室开会。
“入室盗窃案有线索了,今早阡市那边发现了光头李的踪迹。”蒋劲直奔主题,“因为那伙人最后一次犯案是在我市,所以省局决定由我们大队派人过去协助调查。”
一听到跨省合作,刘流兴奋得眼睛直放光。
刚从外地回来的大林小林看着刘流摩拳擦掌的模样,一人一句地调侃起来。
“小流怎么这么兴奋?”
“不是有女朋友在阡市等你吧?”
“没有没有。”古灵精怪的刘流可比当年的齐临朝滑头多了,“不过,去了阡市会有多少小姑娘拜倒在我的飒爽英姿下,可就说不好了。”
“正经点!”蒋劲没功夫玩闹,“小齐,这本来也是你的案子,你就带着小流跑一趟吧!他性子皮你一定要看好他别让他惹祸!”
还不等齐临朝应承,刘流起身立正敬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放心吧蒋队!保证完成任务!绝不给咱们大队丢脸!”
蒋劲挥手:“抓紧时间出发,具体情况到阡市郭队会找人跟你们对接。”
齐临朝和刘流麻利地退出研判室收拾上路。几小时的车程,齐临朝开着车听刘流一边晕车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倒也不觉得烦闷。他们赶到阡市时已经过了饭点,两人不敢耽搁一下车就直奔警局大楼。
“小齐?齐临朝?”
齐临朝本能回头,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大高个朝自己迎面跑来。
“小齐哥?认识啊?”刘流晃悠着昏沉沉的脑袋搞不清状况。
那人笑呵呵地跑到两人跟前:“小齐还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齐临朝定睛一看立马热情起来:“师兄!好久不见!”
刘流见眼前这人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不敢明着嫌弃但脚步稍稍往后蹭了蹭。
那人眼角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回过头来上下打量。
齐临朝赶紧转身介绍:“这位林梦,是大我两级的师兄,也是我们格斗课的助教。这位刘流,是我们大队的新人,今年刚毕业。”
刘流揉着隐隐不适的胃,勉为其难地挺了个胸:“师兄好!”
“好!”林梦随意点点头,目光在刘流煞白的脸上又停了半秒,然后转向齐临朝,“小齐你这是来干什么来了?我听别人说你毕业后去了默市刑侦大队,现在还在那吗?你说说你,从不主动跟大家联系,校友聚会也不见人。”
齐临朝被林梦这串连环问搞得手足无措:“嗯还在,我平时忙……”
“干我们这行的谁不忙啊!”林梦假装不满,“你小子肯定跟上学那会似的,就知道闷头工作,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吧。”
齐临朝脸一红:“没有,没有。”
“怎么没有?那会也就是打篮球能把你叫出来!不过你小子也挺神的,我记得你一开始一点都不会呢,后来竟然打到院队去了!”林梦笑得开心,“最近还打篮球吗?”
齐临朝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欢声笑语的画面,强掩失神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上班后打球的时间就少了!不过……”林梦调皮一笑,“喝酒的时间多了不是!哈哈哈哈!”
刘流正不舒服听林梦说起喝酒胃里又是一阵反酸,忙弓起腰缓解。
齐临朝拍拍刘流,心里惦记着任务:“师兄有空再跟您叙旧。我们今天来是有案子要办,请问刑侦大队在几层?”
刘流连连深呼吸,勉强直起背。
林梦瞄着刘流虚弱的模样,听到齐临朝的话立刻思考起来:“刑侦大队……默市……你们是来查入室盗窃案的吧?”
“是的。”
“蒋队跟我们郭队打过招呼,郭队现在有事不在。不过你们放心,这案子已经交到我们大队最前途无量最年轻有为的警员手里,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
林梦领着两人来到刑侦大队的办公区,突然有人拉住他说事,他往前指了指便跟人拐进一旁的研判室。
齐临朝和刘流顺着林梦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总算找到了郭队的办公桌,而这四周所有座位都是空的。
“小齐哥你看!”刘流指着角落的一张办公桌直撇嘴。
那张桌上堆着满满的复印件,字里行间密密麻麻地做了很多笔记。桌上桌下到处是吃了一半的食品包装,杂乱无章的样子与周边干净整洁的环境格格不入。
刘流一脸嫌弃:“小齐哥,你师兄说的不会是这张桌子的主人吧?”
林梦说完事跟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这张桌子怎么了?”
齐临朝想拦住说话随意的刘流,却被林梦用眼神制止。
“那些养蟑螂的食物残渣我就不说了。”刘流拧着眉从桌上捻起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纸:“你看这上面写的,哪里是字……”
林梦挑着眉忍不住插嘴:“不是字是什么?”
“这么龙飞凤舞,怎么看都是符啊!”
“小流!”齐临朝出声制止。
刘流吐吐舌头把纸放下。
齐临朝环顾四周:“师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林梦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仰起头:“这不还有一个人吗?”
“啊?”刘流先反应过来,“这桌子是你的啊?”
林梦点点头,随手从桌上拿起半个袋子放到鼻下。他眉头随着呼吸一紧一松,然后若无其事地大口咀嚼起明显发硬的面包。
刘流看得只犯恶心:“你就是你们队里最前途无量、最年轻有为的警员?”
“正是!”林梦三下五除二吃完又从桌上捡起瓶酸奶往嘴里倒,结果刚入口就忙不迭地抄起一旁的垃圾桶“哇”一声全吐了,“呸!居然坏了!”
刘流晕车的劲儿刚过,这会又忍不住跟着干呕,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窜。
齐临朝找到饮水机,打了杯水递给林梦:“师兄喝水。”
“谢谢!”林梦接过来一饮而尽,“队里有行动,郭队带着所有人出勤了。”
刘流轻声嘀咕:“还前途无量年轻有为呢,队里出大任务都不带你。”
“小流。”齐临朝声音严厉起来。
林梦毫不在意,他缓缓转向刘流:“你叫什么来着?刘六?”
“刘流。”
“刘柳?”林梦看来是故意的。
“刘流。”刘流特意将第二个字说得很重。
“哦,流,流氓的流?”
“川流不息的流!”刘流气得背过身去压低声音问齐临朝,“小齐哥,咱们能不能等郭队回来再说案子?”
不等齐临朝开口,林梦就起身从一旁抽了两把椅子过来,他神情严肃和刚才判若两人:“你们传来的资料我看了,有些发现,要不要听?”
“当然!”齐临朝立马端正坐好,聚精会神地候着。
林梦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竖起眉尖看向刘流。
刘流在齐临朝严肃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坐低。
林梦将嘴角的面包屑擦掉顺便藏起一丝笑意:“光头李,也就是你们差点抓住的那个家伙,以前在阡市有过案底。他应该是团伙里的技术担当,专门负责开锁。”
“这个我们知道。”刘流忍不住嘀咕,手还不停地揉着胃。
林梦没有理会,说话愈发有条不紊:“他们还有个负责搞车的人,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弄一辆新车。”
“这个我们……”刘流还想开口,被齐临朝一把拽住。
“我知道你们也知道。”林梦习惯性挑眉,“你们最后一个案子里,他们把车落下了,你们查过吗?”
刘流接话:“当然查过!车门有撬动痕迹,是偷车换牌的老把戏。”
“对。”林梦话锋一转,“光头李这人很有义气,当年被抓死活都没供出同伙,自己一个人蹲了大半年。”
刘流被这跳跃的思维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齐临朝反应倒是很快:“光头李出狱后重操旧业,可能还会找之前的老搭档。”
“没错!我查了光头李当年案件的资料,哦对,那些资料你们也有的。”林梦眼角带笑,特意看了眼刘流,见刘流有些脸热又点到为止地继续往下说:“当年被盗车辆的损坏痕迹和最近的案子一摸一样,基本可以肯定同一个人。”
齐临朝思路也清晰起来:“光头李和这人重操旧业,学会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还慢慢找到了负责蹲点销赃的人。”
刘流心里佩服,嘴上却仍不服气:“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又不知道那人是谁。”
林梦没有动气,反而眉眼间亮起一道光彩:“光头李入狱那半年,他的搭档要谋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凭手艺打零工。我昨天拿到资料已经把阡市大大小小的车行跑了个遍……”
刘流不敢置信:“跑个遍?阡市怎么也得有十几家车行吧!”
“准确一点,是23家。”林梦翘起二郎腿,眼里有着刑警独有的凌厉。
刘流投向林梦的目光有些变化,坐姿也挺拔不少。
齐临朝追问:“有什么发现?”
林梦在桌上的一堆文件里扒拉半天,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齐临朝:“光头李出事后开始打零工,出狱后又借故辞职的人,只有这么一个,吴飞。”
齐临朝和刘流凑在一起仔细看着纸上的资料,尤其是身份证上的照片。
刘流惊呼:“小齐哥,这不是那晚坐在车里放哨的家伙吗?就是他发现了我们然后冲进屋通风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