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朝一回警局就受到蒋劲如释重负的表扬，细听才明白是古爷老早打来电话对他多加赞赏。
齐临朝处理完零零碎碎的工作，一直忙到天黑都舍不得回家。他明白自己这是害怕回去面对宗祈晖，那种明确在隐瞒的坦诚让他心里充斥着不安与担忧。
齐临朝顺着白天的思路将刀疤刘、申龙甚至周所长的手机内容调出来一一研究，可收件箱里除了普通的日常联络就是无关痛痒的群发广告，确实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齐，还没走啊？”经侦大队的林队打着招呼走近。
“没呢。”齐临朝立刻站起来，“林队您找蒋队吧？他这会没在。”
“奇怪，他刚还说有事找我呢。我问问他去哪了……”林队掏出手机拨电话，顺便往齐临朝手里瞟了一眼，随口搭腔，“你看的什么东西，乱糟糟的。”
“没什么，在筛查几个嫌疑人的手机。”齐临朝将材料盖好，“不过基本都是垃圾短信，没什么用。”
林队听电话没有接通又改为发消息，敲键盘时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年轻人要特别注意，这些垃圾短信里的链接，千万不要随便点。”
“啊？”
“那都是电信诈骗的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什么中奖领奖、新闻八卦、美女约会，你要是点了完还根据提示操作，重要信息就都会被盗取，什么账号密码都会泄露。”林队低头摆弄手机，丝毫不影响他提起专业时滔滔不绝。
齐临朝惊叹：“这么厉害？”
“那当然。那起你们参与围捕的电信诈骗案，嫌疑人就是用这种的套路轻轻松松骗了大几千万。”林队忽然想起什么，抬头上下打量齐临朝，“咦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行动那天可把大家吓够呛。”
“林队放心，我早好了。”齐临朝憨笑。
“那就好，那就好。”林队也笑笑，“你有没有谢过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齐临朝不解。
“你不知道？”林队回忆起来，“当时秦队赶来现场，身边有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轻人比谁都急，不等我们部署完就冲进林子。后来是他找到你又给秦队发了,这才把给你救上来的。”
齐临朝忙问：“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秦队说是以前的旧部下碰巧在一块叙旧所以一起赶来，那人救完你就走了。”林队笑笑，“秦队确实说他为人低调，让我们不要提他来着，看样子是我多嘴了。”
齐临朝心里有个奇怪念头悄悄冒出苗头并逐渐成型。
“得，蒋队说明儿再找我，搞得好像我很闲似的。”林队略显不满地收起手机，“那我先走了。”
“林队走好。”
目送林队离开，齐临朝看着手里的资料思绪又回到了工作。他灵光一闪，迅速将刀疤刘和申龙的手机内容发送到自己手机上然后挨个核实，这一折腾又是一两个小时，办公室静悄悄的只听到来来回回的按键声。
“小齐！”顾韦突然回来，“我正找你呢。”
“小顾哥！”齐临朝兴奋得双颊通红，“我可能猜到老白和刀疤刘、申龙怎么联系的了！”
“哦？”顾韦一听来了精神，“快说说。”
“你看这是他俩留下的全部短信，里面有不少带链接的垃圾广告。”齐临朝举起自己的手机。
顾韦仔细翻阅了一遍：“这我都看了好多遍了，有什么特别？”
“这里面有一些链接是打不开的。”齐临朝拿过手机点开其中一个链接，“刚听林队说我忽然意识到，这链接如果打不开骗子根本骗不到钱，会不会这信息压根就不是电信诈骗。”
“还真是。”顾韦试了好几个，有的链接会直接跳转到粗糙山寨的界面，有的链接则毫无反应。
“或许是老白！他们之间有一套约定好的暗号，通过链接的乱码传递相应信息。这样就算我们查到也看不出异样，而且即便发信人是陌生号码，只要暗号相通就能确定是对方。”
“你说的确实有可能。”顾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挠起头来，“只可惜人都死了我们要破解这个暗号可能有难度。”
两人沉思了一阵，几乎是同时想到脱口而出：“5！”
刀疤刘知道大难临头拼死在小木屋藏手机的位置刻下数字“5”，应该就是在想办法留下解开指向真凶的提示，也许和这暗号相关。
“我们发给技术组看能不能破译。”齐临朝眼睛都喷出了火，“说不定能够顺腾摸瓜找到老白的下落。”
顾韦知道齐临朝当老白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齐临朝肩膀。
齐临朝猛然记起：“对了小顾哥，刚才您说找我是什么事？”
“嗯嗯，是这样。”顾韦立马变成诚恳又严肃，“小齐啊，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顾哥直说。”
“首先你要相信，我和你嫂子是真心祝福你和宗祈晖。”
齐临朝没想到顾伟会提到宗祈晖，紧张之余也认真起来：“我当然相信。”
顾韦仿佛在斟酌措辞，眼睛盯着齐临朝半天才续上话：“我和你嫂子也经历过热恋，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信任肯定是好的，但有些原则性的东西……”
齐临朝立刻听懂这言下所指，隐隐的不安瞬间被无限放大。他端着心跳谨慎地问：“小顾哥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直接告诉我？”
顾韦咬着后牙没有吭声。
齐临朝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宗祈晖在每一个画面里都显得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宗祈晖这个人什么样我不清楚，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在乎你。”顾韦语重心长，“我也希望他不会做出让你失望的事情，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如果真有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明白，谢谢哥。”齐临朝双眼发红。
“小顾，你怎么还在这？”禁毒大队胡队的声音由远而近，“马上出发了，赶紧的。”
“是！胡队！”顾韦跟上胡队的步伐，转头冲着齐临朝，“我有任务先走了，我说的话你知道就好，也不要想太多。”
齐临朝看着顾韦远远跑开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
“滋滋”
安静了一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今天回我家吧。”
“好。”
齐临朝收起手机，将所有打不开链接的垃圾短信整理到一封邮件里发送给技术部门的同事。他收收好东西准备出门，临走前又转身去了趟洗手间。
齐临朝坐在最里侧的隔间，因为心不在焉连门都忘了关。突然他听到外面有人边走进来边聊天。
“庄哥，昨晚那包真是……”这声音是禁毒大队的小戚。
“说话小心点。”庄岩警惕性很高。
“没事，我刚看整层楼的人都走空了。”小戚不以为然。
庄岩试探地往洗手间深处走了几步确实没见着人，这才放心说话：“嗯，成分和‘闪火’差不多，但纯度更高。”
“真是刀疤刘丢的货？”小戚语气中难掩兴奋。
庄岩很严谨：“不能确定。胡队让鉴定组比对了轮胎里的残留，成分几乎一模一样，只能说和刀疤刘丢的那包是同批生产出来的货。”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货根本不在老白手里，他一个中间商是断然不会冒风险在默市散卖的。”小戚愈发兴奋，“这老白要知道先前批货出现在游龙酒吧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咱们能一箭双雕，甚至可能牵出背后的卖家啊！”
齐临朝知道秦义风没有将老白被上家逼着要货的消息告诉队里其他人，但不知道原来禁毒大队那边也已经发现了货品的踪影。
“你小子连谁在卖货都没弄清楚呢，就开始做春秋大梦了。”庄岩无奈地笑笑，“先蹲好眼下的坑吧。”
“怎么没弄清楚？”小戚提高声调，“昨天那人不是全招了吗？这回那个姓宗的跑不掉了。”
“姓宗的？宗祈晖？”齐临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不可能！他是不会碰D的。”
庄岩语带责备：“小戚你这小子警校是不是白上了？一点证据都没有听风就是雨，要让胡队听到又得批你了。”
“唉哟庄哥，我就这么一说。”两人上完厕所洗完手匆匆忙忙地走了，声音也越来越远。
齐临朝等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了才六神无主地走出隔间。刚才一席话听下来他不知出了几身冷汗，现在浑身上下包括血液都感觉凉飕飕的。
“滋滋”
齐临朝麻木地拿起手机，费了半天劲才将字看清楚。
“饭好了。”
“就回。”
齐临朝机械地回好消息，目光停留在主屏幕上。
“坚持”
齐临朝盯着那张熟悉的照片，眼神里又满是希望。他飞也似地冲下楼，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将手机捏得发烫。
一进门，宗祈晖正收拾好厨房擦着手走出来。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饭菜香，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和宗祈晖为齐临朝煮的第一顿饭一模一样。
齐临朝忐忑地走到桌边坐下，看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毫无食欲。
“先去冲一冲吧，饭菜没那么快凉的。”宗祈晖熟练地端出那两个大得离谱的汤碗，将饭菜绊到一起。
齐临朝一手拉过宗祈晖的胳膊：“祈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是。”宗祈晖放下大碗，坐在齐临朝身边与他平视。
齐临朝没有急于追问，而是牵起宗祈晖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戒指。
“先吃饭吧。”宗祈晖把大碗推过去。
“怎么办？明知道你不会说，我还是想问。”齐临朝头都没抬，忽闪的睫毛遮住了哀怨的眼神，“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骗骗我，可你不会，甚至连搪塞我都没有过。你说我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先吃饭吧。”宗祈晖话是这么说手头却没什么动作。
“我换个问题。”齐临朝沉默了一会，总算鼓起勇气仰头看向宗祈晖：“祈晖，三年半以前，你人在哪里？”
宗祈晖眼神游离明显很抗拒：“问这干嘛？”
齐临朝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祈晖，我觉得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