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
发音并不明确。
但宗祈晖知道老白这是在叫自己。
不是“断臂”,是“晖”。
老白现在叫的,不是贴身手下,而是亲生儿子。
宗祈晖积蓄几日的情绪瞬间爆满,他坐在老白身边,试探性地想开口叫声“爸”,但终究做不出嘴型发不出声音。从小就是孤儿的他早就把这项最基本的技能在自己的反射神经里掐掉了。
老白沉沉睡去,呼吸也渐渐平稳。
宗祈晖不想坐在房间里听脑海里的各种声音争论吵架,轻声退出并关上门。
齐临朝正好徘徊在门外,见宗祈晖出来赶忙迎上去。
宗祈晖拉着齐临朝转身走进另一间房,将房门扣上便迫不及待地将齐临朝拥进怀里一言不发。他贪婪地紧贴着齐临朝,所有汹涌的感情全部通过触感和体温传达。
齐临朝被抱得几乎呼吸不过来,他尽可能努力地迎向宗祈晖。
自从何巍出现,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靠近彼此。
齐临朝不敢表达,自己有多么害怕枪响的那一刻宗祈晖会永远离开自己。
宗祈晖不愿直面,自己在老白面前无法控制地那一丝丝温情与心软。
交错的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稳,又渐渐变得急促。
亲吻,宽衣,解带,缠绵,共鸣。
他们默契地在彼此身上寻找最熟悉的感觉,他们不厌其烦地带领对方去往更高更深更轻飘的地方,直到汗如雨下筋疲力尽。
两人叠着趴躺在床上,齐临朝听着宗祈晖的心跳,宗祈晖抚着齐临朝的后背。
房间的温度缓缓回落,粘腻的空气也渐渐消散。
“别怕,我没事。”宗祈晖率先拽回思绪,还有些喘的声音格外迷人。
齐临朝听得失了神,仰起头又是深深一吻,他盯着宗祈晖的眼睛,声线压得极轻:“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里一直有个不安的声音,此刻震耳欲聋。
宗祈晖深情地看着齐临朝,没有直接回答:“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当初看到小川对我的感情,会那么狠心把我推走。”
齐临朝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翻身跪在宗祈晖身上,双手撑在宗祈晖脑袋两侧,僵硬地俯下身子,惊恐的目光不停在宗祈晖双眼之间跳跃。他声音不敢太大,但也难以自制地有所提高:“你可不要多想,不管何巍跟你说了什么,我跟他都毫无渊源,无非是因公帮了他几次,我对他……”
宗祈晖伸手捂住齐临朝微微颤抖的嘴:“发现有人不顾一切地爱着自己心爱的人,又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给对方带来幸福,所以会迟疑,会退让,会想着只要对方开心就好,自己怎么不重要,是不是?”
“爱?”齐临朝显然没有想到宗祈晖会将何巍对自己的感情归结到这个类别下,他赶紧收回一只胳膊推开宗祈晖的手,又顺势将其牢牢握住:“不管怎样,我想放走你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现在怎么想,你是知道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允许你那么想!”
宗祈晖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很是委屈:“那你说,我该怎么想?”
齐临朝被问住了,半天没有答出话来。
“他能为你做的,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多。”宗祈晖说着何巍,脑海里突然想起小川,眼皮一低将泪扇回。
齐临朝见不得宗祈晖难过,虽然知道这是心事未了,但依然心疼得浑身不舒服。他轻轻吻着宗祈晖,从眼角到唇边,从下巴到颈间,好一阵才重新抬头略带哽咽:“你就想,这一辈子就这么长,光是我们和彼此共度都不够,哪还有时间为其他人腾地方。他们有来有去,是自己的选择也好,是机缘的巧合也罢,我们问心无愧,真有什么亏欠,下辈子再还,好吗?”
宗祈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他紧紧搂住齐临朝,轻轻放下对小川的愧疚。
齐临朝继续轻吻着宗祈晖,直到门外传来明显的声响。
两人立刻警惕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查看。
原来是阴阳和哑巴从外面回来,想查看老白状况如何又不敢贸然进屋,就在房门口来回踱步。他俩见门口的宗祈晖和齐临朝并身而站,满脸的不爽无处可藏。
阴阳没好气地背过身跟哑巴攀谈:“你看看,也不知道干爹图什么,自己受伤躺在床上呢,人倒好,翻云覆雨的一点儿不耽误。”
哑巴虽然没有搭腔,但也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他们没等宗祈晖开口便甩下背影回房,关门时把故意弄得很响。
宗祈晖没有把两人的嘲讽放在心上,他关上门示意齐临朝自己该回老白身边了,再想开门时齐临朝却上前将人拉住,幅度很小地比划着:“你要记住,你不欠他什么。相反,你是他最好的结局。”
齐临朝停下手看着宗祈晖,眉眼间满是支持与信任。
宗祈晖心领神会,这最好的结局必然是指自己将老白亲手逮捕。
齐临朝笑笑又接着比划:“小流应该跟着我们回到了峦市,我想一会出去联系他见面把情况说一说,顺便看看秦队那边有没有其他指示。”
宗祈晖眉头立马皱起来,显然是放心不下齐临朝单独行动。
“没事,我会多加小心。”齐临朝拍拍胸口,“这几天相安无事太平得很,不会有问题的。”
宗祈晖确实想互通有无,但眼下自己又走不开,左思右想只好怀揣顾虑同意齐临朝的提议。
齐临朝目送宗祈晖回到老白的房间,然后双手插兜步履轻快地走出旅馆。
老白还在沉睡,连身子都没有动过,丝毫意识不到刚才宗祈晖出去过一趟。
宗祈晖又坐回到床边,看着眼前虚弱无力的老白。
“我老了……”
老白前几日的话突然回响在宗祈晖耳边,他仿佛听懂了这其中的含义,但思绪已经没有见齐临朝之前的那种慌乱。他甚至开始理解自己成为警察的因缘,就是为了他们父子的最终章节。
这房里一直拉着窗帘,让人分不清具体的时间。
宗祈晖坐了很久,直到困意上头实在无力抵抗才垂下脑袋轻闭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深渐凉。
宗祈晖扭动着僵硬的身体醒来,眼前的床上却没有老白的影子。
“不好!”
宗祈晖慌忙起身,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恐慌害怕还是担心紧张。他走到门边刚要拉开门,身后就传来熟悉但有些嘶哑的呼唤。
“断臂。”
宗祈晖悄然松了半口气,并提着另外半口气迅速转身。
老白满头大汗靠在卫生间的门边,看样子是刚退烧起身上完厕所。
宗祈晖连忙过去将人搀回床边躺下,并递上床头柜上放着的药。
“辛苦你了断臂。”老白看向宗祈晖,低眼一看皱着眉直摇头,“不吃药了,吃得人昏昏沉沉的,容易误事。”
“不辛苦。”宗祈晖反应过来老白对自己的称呼又变成了“断臂”,他也略显客气地回应,不知为何有些如释重负。
老白清清嗓,艰难地咽下口水。
宗祈晖倒出一杯水递过去,等老白喝完又满上杯子放在一旁。
老白没有刻意掩藏眼里的满意,后仰着床背声音滋润不少:“他们呢?”
“阴阳和哑巴刚回来,七仔刚出去。这几天无事发生。”宗祈晖答得平稳。
老白点点头顺便看向自己左肩的伤口,干净的纱布应该是最近才换过,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包得也还算细致。
宗祈晖回到刚才位置坐下,不同的是这回远离椅背身子前倾,随时等候发话。
老白这才发现宗祈晖坐得紧靠床边,脚下是还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盒,想必过去几天就一直是这样坐着陪床。
宗祈晖意识到老白的目光,领会错了意思:“干爹是不是饿了?”
“没有。”老白打断宗祈晖起身找食物的念头,掩着温情又把刚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辛苦你了,断臂。”
宗祈晖终于读懂老白刚才的眼神,他也按着内心的波澜又回复了一遍,“不辛苦。”
老白转过头,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帮我找个手机。”
宗祈晖立刻起身,走到柜边翻查包袋。
老白每次出行身上都会带不少一次性老人机,没有绑定身份,没有定位信号,基本上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就再没有别的功能。老白有事会从中拿出一个与人联系,联系完收到回复便会将机器拆碎损毁。
宗祈晖猜想老白是靠记忆知道一些特定的号码,有一些特定的人在为他做事,同时他们之间有一套专门的联系暗语,即便半途被人截取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有时真让人觉得好笑,黑白两道截然不同,秘密沟通的方式却惊人相似。只是一面撺掇着伤天害理,一面卧盘着替天行道。
宗祈晖拿出一个手机交到老白手里,然后识趣地退后三步,以避偷窥之嫌。
老白本能抬头看了眼宗祈晖的距离才开机按键,因为有伤速度减缓不少。
宗祈晖安静等在一旁。
老白盯着手机屏幕,一震一按,脸色悄然生变:“果不其然!”
宗祈晖忙询问:“出什么事了干爹?”
老白抬眼的瞬间目光里遍布刀剑:“我们又出叛徒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100章了
不热闹也不孤单
感谢一直看到现在的小可爱们
你们来都来了要不要留个言再走呢~
没关系呢~安安静静看也很好呢~
还是那句话~
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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