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公主吉言。”听到柳清浅的祝福,云纤凝明显一愣,“人人皆说解意与我门不当户不对,可我们之间的情谊,旁人永远不会懂。”
“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随心便好,何必在意旁人看法。”柳清浅说到。
“未曾想,三公主竟是如此性情中人。”云纤凝生的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像两颗紫到发黑的葡萄,特别讨人欢喜。
“宴会马上开始了,一起走吧。”
面对柳清浅的邀请,云纤凝自是愿意,一路上活蹦乱跳,像只撒了欢的小兔子。
上清池,百花宴。
今晚参加宴会的大多是些皇亲国戚或世家子弟家里的女儿,柳清浅无意参与她们关系复杂的小团体,干脆走到池子旁边的栏杆处,赏起了昙花。
此刻的昙花花苞顶端朝上,一副将要开放的样子。正当柳清浅思索着它何时开放时,下一秒便听得人群中一声惊呼:
“昙花开了!”
眨眼间,一群人围了过来。原本安静的池子被忽如其来的人群激得泛起了波澜,是水中的锦鲤在游动嬉戏。
“昙花开放时美丽,可繁华一瞬后便黯淡无光。”柳清浅喃喃到。
“三公主此言差矣,我到觉着昙花历经岁月后繁华一瞬,倒也不枉它来世间一遭。”说话的人是云纤凝,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
“云姑娘至纯至善,倒是惹人喜爱。”
“公主不也是如此?此前我总听旁人说公主碌碌无为,平平无奇。今日一见,到觉得公主是避其锋芒,实则是个敢爱敢恨的真性情。”
柳清浅第一回听别人口中的自己,二人对视,皆是一笑。
柳清浅想了想,道:“叫我清浅吧,公主显得太过客套。”
“那清浅今后便唤我纤凝,今后你我就是姐妹。若有人欺负你,你便来云涧宗找我,我定替你把那人打的落花流水。”云纤凝说罢,还骄傲得昂了昂头。
这倒引得柳清浅发笑,没想到能在这交上这么个朋友。
晚宴。
此刻大殿内,皇后居主位,柳清浅端坐一旁,桌上的长辈们正举着酒杯寒暄。
一位男子的目光投向柳清浅,打量了一番后,眼中带着几分鄙夷,眼神又看向皇后:“恕在下眼拙,这位是?”
看到他对自家公主的态度,荆千澜有些坐不住,手暗暗握紧。可看向柳清浅,她面上却无甚波澜。
“三公主柳清浅。”她淡淡答到。
“原是三公主,此前竟从未见过。”那男子浑身散发着张扬的气焰,吊梢眼,鹰钩鼻。柳清浅看他觉着面生,答到:
“这位……小修?恕本公主孤陋寡闻,一时竟未认出,敢问来自哪门哪派?”她边说边用真诚的大眼睛看向那人,那双眼仿佛在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对面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周遭的气焰瞬时灭了一半,连呛了三四声,就连杯中的酒也被震出了几滴。
荆千澜看着他呛酒,暗爽得不行。她的生活经历告诉她,这种人嚣张多半是因为他们自己听了几句身边人奉承的话,便真觉得自己有本事了,高人一等了,于是面对他人时把自己自动抬高一个阶级,居高临下,孤高自傲,但其实没几分真本事。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腐烂生蛆。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漫不经心经意的口吻说出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所以荆千澜觉得柳清浅这句话答的非常完美。
最终还是皇后开口,柳清浅才得知这人是剑道门宗主欧阳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本册子上关于他的介绍,关于这位近几年才跻身十大门派的宗门,她没什么印象,只寥寥记得欧阳容貌似是皇后那边的亲戚。
之后,欧阳容又明里暗里讥讽柳清浅,话术大都一致,内容也都是说她地位低什么的,甚至还暗戳戳地抬二公主。
长辈们交谈正欢,无人注意角落里的柳清浅。荆千澜寻了个时机,低声对她道:“公主,咱们与欧阳容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针对我们?”
“他背后是皇后。”柳清浅顺手拿起块凤梨酥。
“皇后……”荆千澜思考片刻,“皇后膝下是二公主和大皇子,可二公主平日看起来对咱们并无恶意……甚至对公主甚是关怀。”
柳清浅咬了口凤梨酥:“欧阳容的支持无疑是对大皇子柳程煜成为储君的一大助力。既皇后给了他地位,相应的,他也要给皇后些回报。”
荆千澜正思索间,却见柳清浅皱眉,顿了一会后道:“因为欧阳容背靠皇后,所以必定会受皇后限制。凡事都听命于皇后,便与走狗无异。”
话说到这,一条线渐渐于荆千澜脑中清晰。柳清浅的最后一句,将这条线连成闭环:
“所以,主人的态度决定了狗的态度。”
荆千澜心中有些惊讶,但面上如常:“所以大公主暗里对咱们又是另一副态度?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凤梨酥难吃至极,不及我外祖母做的万分之一。”柳清浅低声喃喃道。这句无心之话落到荆千澜这个有心之人的耳朵里,自动过滤重点后,荆千澜得出了结论:公主喜欢吃凤梨酥。
荆千澜又开口:“可我们对皇后和大皇子并无威胁,他们又何必如此针对我们?”
柳清浅拍拍手上凤梨酥的碎渣:“千澜,有时他人的恶意并非因为我们做了错事,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们想要寻个乐子。”
夜凉如水。宴席结束后,柳清浅便回了寝殿。宫中的灯大多都熄了,她也准备睡下。此刻荆千澜正守在寝殿门外,大概是因为今日太劳累,荆千澜感觉自己的眼皮子沉沉的,快要闭上时,又狠狠拍了拍脸颊。几个回合下来,她脸都红了,困意却不减丝毫。
房中灯火昏暗,独留床头一盏灯摇曳着。
忽的,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将唯一一盏灯也吹灭了,房中彻底被黑夜吞噬。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也停留在柳清浅床前。
刹那间,柳清浅迅速起身,扫腿踢上那人脖颈,来人却并未反抗,硬生生抗下了这腿。柳清浅顺势转身将那人双手反剪到身后,解下他头上的抹额将他双手捆住,压至床榻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边的打斗引起了荆千澜注意:“公主?”
柳清浅此刻腾出一只手,指尖亮起灵力,借着微弱光芒看清来人,回道:“无事,我不小心将灯盏打落了,你继续守在门外吧。”
荆千澜隔着门望向柳清浅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后才转过身继续守夜。
屋中,柳清浅松开对那人的桎梏,那人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刚起身又要单膝跪下,柳清浅虚扶了一下,同时用传音入密与那人沟通。
「查清楚了?」
那人直起身后,将抹额重新带好。然后拿出一张纸递给柳清浅。那条血红抹额上,飘着一缕祥云纹。
柳清浅借着指尖灵力看完后,将那纸团于手中,一瞬后,便化为齑粉。
月光旖旎,一人飞掠于屋瓦之上,隐于深深夜色。
翌日,清晨。
“公主,永乐公主昨日册封后便搬去了公主府,听说府中都被金银珠宝摆满了呢。”思琅正给柳清浅梳着发髻,“咱们公主也快要及笄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柳清浅今日又起了个大早,面上的起床气都要把思琅淹了去。按礼二公主也就是永乐公主今日应回宫拜见皇上皇后和兄弟姐妹,但好像和她这个没人搭理的公主关系不大吧?凭什么让她起这么早,凭!什!么!
柳清浅越想越气,发髻梳好后便靠在榻上吃起了凤梨酥,吃了两口后又觉得难吃,干脆闭起眼开始睡起了回笼觉。
她阖上眼,却无法睡着,脑中尽是昨晚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