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蝴蝶的消散，柳清浅有些呆愣，她看向荆千澜，只见眼前人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学艺不精，等属下再练习练习。”

那只蝴蝶是由荆千澜灵气化成，这化蝶术儿时姐姐曾教过她，那时她常哭闹，姐姐用来哄她睡觉使的。

柳清浅乐了，伸出手，只见她指尖亮起一丝灵力，下一秒，一只灰白色的蝴蝶出现，扑动着翅膀，飞向荆千澜鼻尖。

这次轮到荆千澜呆了，身体本能后仰，她看向鼻尖那只蝴蝶，本意想用化蝶术逗公主开心的她，却反过来被逗弄了。两个黑蓝色的瞳仁因凝视鼻尖那只蝴蝶，有些对眼，倒惹得柳清浅一笑。

“过些天便是皇姐的及笄礼，到时你可不敢像今日这般。”柳清浅浅笑盈盈。

鼻尖的蝴蝶飞走，荆千澜道：“属下保证，绝对不给公主丢面子。”说着还摆起了发誓的手势。

两人谈笑声渐渐隐于秋风中，那只灰白色的蝴蝶飞向昏暗的天际，直到看不真切。

五日后，二公主及笄礼。

清晨一大早，荆千澜便被思琅叫了起来，困意朦胧的荆千澜看着思琅为柳清浅更衣梳鬓，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晨曦初照，几缕阳光倾洒在柳清浅脸上，映在她挺翘的鼻梁和娇俏的嘴唇上，许是因为起的太早，柳清浅那紧锁着的眉头透露出来她快要压制不住的起床气，此时的她浑身上下透露出四个大字：

别。来。惹。我。

待到梳装完毕后，荆千澜看着两腮仍旧鼓囊囊的柳清浅，不由得笑出了声，却惹得柳清浅一记眼神制服，只得悻悻捂住了嘴。

一切准备完毕，三人正准备踏出门，荆千澜却忽然停住脚步，一副老者姿态说道：“清浅啊，你这一身着实太过素净，若要让旁人看来，倒要说是你不重视二公主。”说着还捋了捋本不存在的胡须。

柳清浅看了看自身打扮，随即又看向荆千澜，意思是：我觉得很好。

荆千澜便变戏法般从背后掏出一副银镶白玉的耳坠，说着便要给公主带上。

思琅这些日子看着荆千澜这些“逾越”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起初她还会制止，但奈何有柳清浅的默许，也就放弃了，就当是公主给自己找了个玩伴。

柳清浅今日梳的是双平髻，那双耳坠在她的青丝秀发间轻轻摇晃，显得俏皮灵动。虽然柳清浅素日是个清冷的性子，但在荆千澜面前，却多了几分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江湖修士与皇室公主的奇妙碰撞令两人都觉得新鲜，倒也都乐呵呵受着。

巳时，大殿。

随着太监一声声传喻，各方宾客渐渐入座。大殿正中央坐的是当今圣上，也就是柳清浅的父皇——柳长风。

皇帝右侧，是当今太后的位子，但因其身体抱恙，未能出席，那把椅子便空下了。皇帝左侧坐的是昭懿皇后于楠，她身着华服，端坐于交椅上，端的是庄重肃穆，看着倒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五品文官贺晗海入座——”那太监话音刚落，便听得人们暗暗议论。

“听说贺大人是被皇上特准参加宴会的官员，这待遇可是独一份。”

“是啊，贺大人是有名的清官，出身平民，因得做官后一心为了百姓，不喜奢靡，甚得百姓爱戴呢。”

待到宾客大多都来齐后，众人看向底下唯一空着的位子，小声议论起来：

“那是玄天阁的位子吧？”

“玄天阁阁主久未露面，此次出席，定要好好观详一番。”

“据说当今阁主是百年来唯一一位掌握玄天阁九重功法的修士！若可一睹其英姿，此生也算无憾。”

众人议论纷纷下，颇具神秘色彩的玄天阁终于出现。

“玄天阁少阁主，微生琼入座——”太监那公鸭嗓扯了老远，众人皆是侧目看向来人。

柳清浅抬眸看向那少阁主，微生琼似乎是察觉到了那束目光，也朝这边看来。二人的目光交汇，只看了一眼，柳清浅便偏回了头。

“晚辈微生琼见过皇上，皇后。”一道男声在大殿内响起，行过礼后又道，“微生琼代家父和玄天阁来为二公主庆贺。”

柳长风看着微生琼，笑道：“好，好。令尊今日缘何未曾前来？”

“家父近日身体抱恙，未能前往。晚辈替家父给圣上道个不是，望圣上莫要怪罪。”

“无妨，无妨。回头记得替朕跟令尊问个好。”柳长风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不禁赞扬到：“朕与令尊多年未见，不曾想你已成长的这般高大，令朕倍感欣慰啊。”

微生琼也笑着回应：“圣上过誉。为表对二公主的祝贺，家父特命匠人打了副耳坠。”说罢，抬抬手命下人将贺礼端了上来。

那红色锦盒中，一对泛着淡淡流光的耳坠静静躺在其间。“这耳坠雕的是两株荷花，其间镶了玄天阁特有的天清玄玉，这种玉其间含有淡淡灵力，夜晚时便会泛起层层微光。将其赠予公主，是希望公主可与莲花一般，清雅高洁。”

“天清玄玉朕曾听人说起过，说是这种玉玄天阁一年产量极少，如此贵重的礼物，朕先替怜墨谢谢令尊了。”柳长风扭头看向二公主，“怜墨，你可喜欢？”

“女儿很喜欢。”柳怜墨起身向微生琼盈盈一礼，“谢过阁主和少阁主。”

众人落座，便开始了及笄礼繁复的流程礼数。柳清浅坐在一旁，对这些个礼数不感兴趣，此刻倒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点。不知柳清浅神游了多长时间，午宴便已开始了。

觥筹交错，起坐喧哗间，柳清浅看向微生琼，他一身白衣，袖口处缝有玄天阁的祥云纹，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面上是淡淡的笑容，浑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抛头露面，以往都是微生怀仁代玄天阁出席，人们对于这位少阁主的消息知之甚少。所以纵使微生怀仁未露面，玄天阁这回也赚足了眼球。

午宴结束后，柳清浅随宾客来到了上林苑，听说今晚皇宫林清池旁有百花宴，上林苑离林清池不远，各家小姐便先歇在了此处。此时各位小姐便开始聊起了宴会上的各种趣事。

“羡鱼，你今日的衣裳倒是衬得你光彩照人。”

“这可是我爹爹送我的生辰礼物。”回话的女孩一脸得意，她全身上下几乎将能带上饰品的地方都带满了，显得雍容华贵，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好似一只活铃铛。她名叫贺羡鱼，是贺晗海唯一的女儿，贺大人一家出身平民，贺大人刚做官时便将贺羡鱼送去了官僚子弟门念的私塾，不曾想，贺羡鱼儿时常被权贵的儿女们嘲笑出身，所以她才拼了命的往身上穿金戴银，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贺晗海平日里对她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才造就了她傲慢的大小姐性子。许多人曾劝贺晗海改改他女儿的性子，但他爱女心切，反倒更加纵容了这个女儿。

“你们看这耳坠子，是我爹爹特地从商人那花大价钱买来的萤玉，然后命城中最好的匠人打成耳坠，花费了不少心思呢。”说罢，贺羡鱼 还将耳旁的鬓发拨开，以便于人们能看清。

“羡鱼，你的耳坠好像还泛着光呢！”旁边的一个小姐说到。

“对啊，这可是天霄国特产的萤玉，夜晚时的光亮像萤火虫发出的光芒，故名萤玉。”

“可二公主今日的贺礼……”那小姐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来人的话堵截。

“贺大人清正廉洁，三月前为赈北方旱灾将钱财尽数捐出，前些天又因做错事被罚了俸禄……贺大人倒是位良善的，勤俭度日，生怕辱没了自己的名头，可你却每日奢靡无度，当真是与你父亲背道而驰。”

来者是位女子，一席淡蓝色长衫，外披一层纱衣，露出白皙的脖颈。身姿欣长，行走间步履轻盈若冬日白雪，衣摆飘动似月光倾泻。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有一头夺目的金发，和一双如海波般澄澈的蓝色眸子，一看便是南荒晟国来的。

柳清浅在一旁看着，心中思索着这人的来历。她身旁的荆千澜却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将头埋得低了些。

“北堂凉月，你什么意思！”面对这火药味十足的话语，贺羡鱼不客气回怼到。

那叫北堂凉月的女子嗔笑：“意思就是让你跟你爹爹学着点，城中人人皆知贺小姐行事乖张，花钱大手大脚，照你这么个花法，怕是家底都要被挥霍一空。”

“我爹爹可是当朝官员……”

“当朝官员的女儿便可如此无视民计民生？”一旁又走来一位身着水绿色衣裙，头簪宁昙钗的女子，“没记错的话，贺大人管辖的临淮县正值旱灾，民间传闻大人将家中钱财全都捐给了灾民，怎会有闲钱给你打这价格不菲的耳坠？”

面对来人的质问，贺羡鱼哑了，愣了半天也未曾回话。这时，柳怜墨走来打破了冗长的寂静：“过会百花宴便要开始了，怜墨诚邀诸位与我一同观赏。”说罢浅浅一笑，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旁边的小姐们也是看个热闹，看着柳怜墨来了，也都顺着她的话头，起身向林清池走去。

正当那穿着水绿色衣服的女子也准备转身走的时候，柳清浅叫住了她。

“云娘子留步。”那人脚步顿了顿，转过身。

“云娘子方才好生风采。”柳清浅道。

“公主过誉，小女名云纤凝，云涧宗宗主之女。”那人答道。

“不愧是宗主之女，性格倒是直爽泼辣，心直口快。”

“我早就觉着贺家小姐行事骄横，惹人厌烦，只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才不同她撕破脸罢了。”云纤凝摆摆手道。

柳清浅淡淡笑道：“听闻云娘子前些日子刚与虞公子定下婚约，本公主在此预祝二位以后幸福圆满，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