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寒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在这胡侃。
什么驱邪施法劳师动众,这小孩子身上的东西种的又不深,他们只需动动手除去便好。
万没有到要作法的地步。
兴尧却掐了掐指,继续信口开河,“某人师承茅山西虚大师座下,对于驱邪施法虽比不上师父,却也略有手段。”
又道,“您家中女儿最近逢上大煞事,便是为着您家人着想,起码也应办场法事。”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说到了贾老爷心窝子里,他是个好颜面的人,家中闺女嫁给一个穷光蛋回娘家还无故得了癔症,这事他一万个不想让外人提,于是这么长时间,也没想着做场法事。
可碰上这种大煞事,起码也要办场法事。
兴尧说的天花乱坠,可惜这贾老爷只是个地方上的大亨,虽然对道法佛法这种东西颇敬重,却也脑袋空空的什么也不懂,只是听了“茅山”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回,“茅山这地方好。”
兴尧:“……”风景好啊?
做法事的日子便定下来,是三日后。
方才那个小童子眼睁睁瞅着这赖皮的职业从和尚不过一刻钟又换成了个道士,简直对兴尧这行径恨的牙痒痒,可偏生他家主子还听这骗子的话听得津津乐道。
于是他只能用眼神狠狠去刀兴尧,兴尧看都未看他,他便又去瞪归寒。
可归寒只是寒着脸扭过头,这小童子就又怂了。
一言敲定,三言两语间,贾老爷便已经差人去院子收拾客房给他们二人这几日住。
晚间的时候,贾家院里发生了件怪事。
疯女人的儿子莫名其妙溺水了。
孩子是被回来寻钱袋的老仆发现的,夜深人静的,厨房里哪个不长眼的将一口水缸摆在门口,老人出门被绊了一跤,手上的煤油灯跟着掉到地上。
老仆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弯腰去拾灯时,却被吓得魂差点都飞了。
摆在门口的这水缸并不大,小小的一只,恰是小孩子踩在板凳上能弯腰埋过头的高度。
油灯昏暗,只照到小男孩惨白的脚踝,老仆提着灯往上瞧,便见他家小少爷一整个脑袋都栽在水缸里,却是扑腾也没扑腾,就这样死死挂在缸边。
贾老爷这回差点被吓晕过去。
幸亏这小孩被发现的及时,捞出来的时候还有呼吸,但因为在水里憋的时间长了,整张脸惨白又浮肿,唯独眼睛瞪的如铜铃一样。
兴尧刚睡下就被吵醒,贾家夫人哭祖宗喊爹娘的差点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求保佑。
小孩子也并无大碍,兴尧让人准备了一碗鸡血一些五谷杂粮和香料,然后在半碗净水里插上一只香,待香燃至四分之一时在小男孩耳旁放上提前准备好的五谷,然后用一引红绳浸上鸡血,用香料洒在红绳上,直引到男孩耳朵中。
而后他催动符篆念了句什么,不消几时,一根绿油油的藤蔓突从男孩耳朵中爬出来,这藤蔓极细,仿佛有生命一样,不停的蠕动,最后顺着红绳落进那半碗五谷里,兴尧便燃了张黄符飞速压进去,众人只听得“噗呲噗呲”几声。
碗里一瞬冒出股股白烟来,那藤蔓蠕动的越来越欢,最后彻底变成一截干枯的花枝。
贾老爷后怕的问,“大师……这是除完了?”
兴尧颇为高深的一笑,故意蹙了蹙眉,“令孙这……恐怕还要再看几日。”
“不过,”他话一拐,“主人家也不用太过担忧,让孩子先睡一晚,自明日起,您每日让下人给小少爷熬一些红枣红豆汤吃,切记,要多吃点鸡鸭鱼肉,有利小少爷康复。”
贾老爷忙不迭的应着“是是是。”
果然第二日午饭的时候,给归寒兴尧他们送来的饭食中净是油灿灿的鸡腿。
兴尧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几日未好好吃上一顿,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归寒等了快午正才敲开这家伙的房门,一进门他就寒着脸,质问道,“若是昨日那位老仆未有发现,小孩子现已经死了。”
“我们本来可以早早出手的。”
他这嗓音虽恢复了不少,却依旧是沉沉闷闷的,透着浓厚的鼻音,倒显得委委屈屈。
兴尧闻言继续啃完鸡腿上最后一点肉,又喝了口茶擦了擦嘴,“然后呢?”
归寒:“然后你为什么不提前救人?”
兴尧一噎,顺了顺胸口,道,“放心,死不了,”他眉目轮廓极深,神色似乎动了动,“我们背后这东西精着呢,贾家人多户大,这玩意儿可嫌贫爱富着。”
归寒闷道,“……随你。”
兴尧:“……”朋友,你可能有点误会。
当日刚过午饭,兴尧突然发现他身上携着的那个几日了屁都没嘣的风魔盘有动静了。
这罗盘旧的像个老古董,它上面掉漆的指针晃晃悠悠卡了许久,终于指出个方向来。
正北。
一路追着这妖物到曲家庄一家废磨坊里。
太阳隐隐已有些将落的势头,但日头大亮,阳光撒在这磨坊中却像是进了黑水,又有密密的杂草和丈高的大树遮着,只透进寸许光。
这妖物倒还择了个好地方,兴尧想。
旋即一记符篆拍过去,这满坊的阴气顿时被驱散开来,他再画了三张符飞出,便瞧见树底阴影里隐露出一点红色裙角来。
他的山鬼花钱还没使,这妖物自己倒先招了。
只是追的时间长,真正对付起来,对手竟出乎兴尧意料的很容易就擒住。
现下这小矮人被归寒提在手里像个垂头丧气的破布娃娃,这破布娃娃肤色白的吊丧,面容是人的模样,从脖子往下却都是毛绒绒的兽皮。
归寒提着它两只毛绒绒的腿。
这妖物脑袋朝下极不舒服,扑棱了两下却扑棱不开,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的抗议。
“抗议无效。”归寒冷着脸警告。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他这语气莫名透着可爱,兴尧简直笑出天际,“哎小归寒,你说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是从哪个墓里蹦出来的?”
“……我有点失忆症。”归寒回他。
却不想兴尧这回笑的更甚,他比归寒整高出半个头,归寒在前面走,兴尧便胳膊肘子搭在归寒肩膀上一抽一抽的笑,差点笑岔气。
*
他们回到贾家时,贾家老爷差点没想翻了整个曲家庄去找兴尧和归寒。
原因是他小孙子今日独自跑到书房玩,一回就弄碎了贾老爷两只古董梅瓶。
老爷子便觉得往日乖顺的孩子突然间变得顽劣不堪这是又中邪了,故一见着兴尧就仿佛见了能救人的活菩萨一样。
他将兴尧拉到一边,默默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道,“……大师啊,您看您这作法的日子能不能再提前一日?”
兴尧还没来得及思索,贾老爷便又加了一根手指,“三倍,我付三倍的钱。”
“可这……”
他刚一皱眉,贾老爷立马急了,“三倍半大师,不能再多了,三倍半成不成?”
“成,两日后这日子也是吉日。”
兴尧答应的飒爽至极,接连着想起前几日被曲镇镇民追着打的经历都亲切了不少。
.
“哎,你叫什么名字?”
归寒盯着眼前的小不点儿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
“吱吱吱~”小不点乱叫。
兴尧一只胳膊枕在被褥上斜斜躺着,他身姿修长,正一下没一下的挑着蚕豆吃。
仿佛这小妖物的吱吱声吵到了他,兴尧停了挑蚕豆的手,转而利索的下了床。
他两步走到小不点儿跟前,而后拽着ta颈子的毛一把提起来,“模样长得怪丑,怎么连个名也没有?要不就叫你丑八怪吧?”
小不点皱着鼻子眼泪汪汪。
归寒道,“你先前也见过它?”
兴尧点了点头,“刚进镇子就碰着了,葱花汤面做的挺好吃,就是酒不太滚。”
“下次记得把酒多烫会儿。”
小不点:“……”还有下次?
兴尧道,“山精鬼怪风魔盘都能指出来,这小东西在吴大娘灵堂那就跟着你,只是后来我们在镇子里逗留下来,它却跑到曲家庄来了。”
又道,“这精怪由人类的信念化成,每逢鬼日便会钻出地面来吃人,而曲镇的这种鬼日,我猜测这原应当是镇中百姓祭拜雪神的日子,只是几百年流传下来,人们的信念积成了精怪,这种祭祀却随着战乱还是朝代更迭而不再延续,这玩意儿没了祭祀品,便总要每年鬼日出来寻猎物。”
虽是猜测,但这种情况,依着这种猜测推理下去,却难得能解释通。
“只是……有一点不通。”归寒迟疑道,“……这是红棉袄……女郎?”
这种五短身材也能跟“女郎”这个词挂钩?
被符篆压住的小不点好似察觉到自己被人侮辱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竟然憋出了人声,“大笨蛋,骗人的东西都不会,笨蛋瞧不起人。”
兴尧立马反手给这玩意儿脑袋上拍了张消音符,“聒噪。”
然后转头继续对归寒道,“这东西本就不是由实物化成,自然也没有固定的实形,它妖修又浅,所以本体长得更丑了些。”
某东西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杀人了。
归寒若有所思,道,“这么看来那就是幻术,可你刚才说到的葱花汤面和酒又都是真实的,幻术中又怎么会产生真东西?”
“情况不同,”兴尧道,“……要不让它给你也展示展示厨艺?”
小妖物:“……”
归寒:“……这个主意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