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交代完这些话就拄着拐杖当当当的走了。
“走,进去看看。”
现下他们刚停在老村长说给他俩拾掇的房间门口。
房门是农村特有的旧式挂栓木门,说是两间朝西的房子,其实不过是将一间大房子隔开改成了两间小房。
兴尧推开房门,屋子里并不宽敞,甚至可以说得上狭窄,屋内就只有一个木床和一张长桌。
还好床上的被褥算暖和干净。
他再定睛一瞧,发现这两间房中间甚至都没有打上一堵墙,只是用一层薄薄的木板隔着。
兴尧敲了敲木板,“小归寒。”
对面屁都没响一声,归寒大约不是很想理他。
“哎,我发现一个事,”兴尧又道,“刚才好像有一只猫进你屋了。”
这下,他隔壁屋里终于传来“霹雳哐啷”极大的翻箱倒柜声。
把天都能吵翻。
兴尧找到了乐子,分外高兴,伸了个懒腰双脚架起斜靠在床上,朝天花板上喊,“哎,归寒,没有猫,我骗你玩儿的。”
隔壁房间翻箱倒柜的声音更大了。
过了许久,大约兴尧都快要躺下睡了,突然听见一声扣动门栓的声音。
归寒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屋外乍然响起,“……我今晚和你睡一块。”
兴尧一激灵,猛的坐起来去开门。
然后就看见,门口的某人瞪着眼珠子皱着眉满脸灰尘,简直宛如话本子里被狗男人欺负了的幽怨闺女。
兴尧愣了好半晌差点没认出来,憋着笑问他,“你这怎么了?被官府压榨的挖煤去了……哎你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不是给你说了逗你玩儿的么?”
归寒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我把靠墙的一个箱子拆了,那箱子里面跑出来一堆老鼠,那个房子里应该是有猫的。”
兴尧:“……”
他实在是有点想不通老鼠窝和房间里有猫有什么关系。
床有点小,归寒说他要打地铺,兴尧也没拦着。
今日确实有些乏,等到已经熄了灯,门外却突然又传来“当当”的几声敲门声。
兴尧骂了一声,吸着鞋去开门,“谁?!”
门口传来一声略显稚嫩的女孩声音,“是我。”
老村长的孙女,那个叫平平的姑娘。
小姑娘手里提着油灯,两只麻花辫垂在肩上,愈显得憨态可掬。
可她说出的话却并没有符合这个年龄小姑娘的憨态可掬。
“过了今晚,你们明天一早必须离开我们村子。”小姑娘十分坚决的开门见山道。
“你爷爷让你说的?”兴尧问。
“爷爷已经睡着了,”小姑娘盯着兴尧,“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说的,不是爷爷的话。”
“那如果我们要执意留下呢?”兴尧笑了笑。
小姑娘“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只香囊放在桌子上,“……走不走由你们,喏,明天走得时候记得带上这个,进了外边的林子里不会走丢。”
又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最好不要太相信爷爷的话。”
“那小姑娘你的话就可信喽?”兴尧挑眉笑了笑,这小孩少年老成的像个童颜白发的老人,他装作无意道,“但小道怎么感觉不管是什么人都更愿意听你爷爷的话呢?小姑娘你不会是来挑衅的吧?”
“哎!”小姑娘终于跺着脚抬脑袋,踯躅了好半晌才又不情愿的开口,“……大后天就是我们村嫁狐娘的日子,外人最好不要呆在我们村子里。”
她最后这句话有些支支吾吾。
但好歹也听见了关键信息,兴尧也没打算再套点别的,皮笑肉不笑道,“原来这样,其实我们是听说这山上经常闹鬼,才结伴壮胆来打探的,这不,明天一早我们就下山。”
话一拐,又道,“只是不知道老村长会不会让我们下山?”
“你们只管走便是!”
小姑娘撇下这一句话,甩了下辫子,转头。
只是她刚踏过门槛,归寒的声音冷不丁又响起,“你认识胡德才?”
门边小姑娘的身影僵硬了一瞬。
转过脸平静的开口,“我二表哥,两年前染上肺痨死了。”
说罢,“咣当”拉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月光下她原本乌黑的眼睛狭长的像剥离出来的狐狸眸子,充满恶意。
“你觉得那个小姑娘说的话怎么样?”被这样一搅和,算是睡意全无了,归寒思索着问兴尧道。
“我觉得……”兴尧倒是睡意极浓的模样,揭开被子一骨碌钻进去,“我觉得哈,人家姑娘可能不喜欢小白脸,也对咱俩没意思,走不成后门了。”
归寒:“……”
他猛然坐起身睁着眸子道,“谢家那个年轻人被鬼附了身,是老村长授意的还是……不对不对,这小姑娘仅因为嫁狐娘的事就让我们走?老村长又莫名收留了我们……不对,兴尧!可能要出事了?!”
可他旁边这人已经睡的跟死猪一样了。
归寒使劲拍了拍这货,没拍醒。
他正将起身时,袖口却朝下一紧,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兴尧猛地睁开眼睛,半丝睡意也无,道,“出什么事了?”
“村口朝北第三排房左数第一家,我们下午时碰见的那个被鬼附身的年轻人可能要出事了。”归寒言简意赅的叙述道。
“我同你一起去。”兴尧披了外衫爬起来,他入睡的速度快,醒来的速度也非常快,让归寒差点以为这人方才根本是在装睡。
“白天的时候我都没有太记清他去的是哪家哪户,”外头的天泛着微微的凉意,不远处还传来几声狗吠,天上唯有轮不甚明朗的下弦月,这凉意倒激得人脑子分外清明起来,兴尧侧眼看过归寒道,“你这记性,天生就是这样?”
好的有点反人类啊。
“……记不得了。”归寒回他。
意料之内的回答,毫无创意的让兴尧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一样,总问一些明知道没答案的傻逼问题。
他缄默的没再说话。
走的是小路,但这条小路由于村民们经常上下行走,路边并无太多杂草,只是太窄了,还有些不平。
姓谢的那个年轻人跟他哥哥嫂嫂住在一起,只是他哥哥夫妻二人住的是前头略宽敞明亮的大屋子,姓谢的年轻人一个人住在后屋的小房子。
两人溜进后屋的时候,并未有任何异样。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轻松的翻过围墙,后院有一间小小的房子,旁边是栽着蔬菜的菜园,左拐一间独门,门是虚掩着的。
“没有呼吸声。”归寒道。
“来迟了。”兴尧的声音很淡。
里面的人已经死了,就在他们从老村长家赶到这儿来的路上,鬼先他们一步提前杀了人。
“啧啧。”兴尧唉嘘叹了一声,这房子从外看去四面都是墙,密闭的连个老鼠洞都没,他合理怀疑这人不是被鬼杀死,而是被这破房子给憋死的。
抬手推开门。
木门“嘎吱~”响了一声,随之而响的,还有一只急窜出来的猫的厉声尖叫。
兴尧下意识的侧头,发现一旁归寒的眼睛陡然紧闭,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他脸色少有的变得有表情起来,兴尧感觉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蹲下蜷起来。
“归寒。”他轻唤了一声。
“突然有点头晕。”归寒捏了捏额角。
兴尧揽过他的肩靠了靠,还顺带手闲似的揉了揉归寒脑袋,“哥肩膀专门开过光的,借你用用,跌打损伤营养不良腹胀头疼……专管包治百病。”
归寒:“……”
他可能被某人突然兴起的这欠揍劲整的有点懵。
房子内黑魆魆的,祟物刚离开不久,屋内弥漫着沉闷浓郁的鬼的气息,像是被冻的很旧的腐肉拿出来化了一半的味道,如坠恶寒臭烂的冰窟。
这气息传至门口,随着寒夜渐渐的消散开去。
兴尧仿若闻所未闻,踏脚进去时符纸从指间飞出,击碎了一屋子灰蒙蒙的鬼影,随即消散。
床上没有人,拱起的被窝里放了只稻草人,被用利爪样的东西挖了个钻心透。
借着火折子燃了桌子上的油灯,昏昏的灯火一亮,才发现不仅是地上,甚至整个桌子、油灯上都被杂乱成章的血手印覆盖。
实在有点惨不忍睹。
兴尧差不多都能想象出方才这屋子里发生的景象。
男人白着脸躺在木床底下,正思索着这床上放着个替死鬼稻草人,桌子上又有黄符鸡血,应该不会出事,就猛然听到外头传来夜猫子“咯咯咯”阴恻恻的笑声。
继而是几声一下隔着一下的敲门声,男人身上的冷汗打湿了中衣,“吱呀”,门开了小小的一个缝,钻进来一个灰扑扑影子模样的东西来。
男人紧闭着双目侧耳细听,这东西的脚步声像是细砂纸刮着玻璃一样,细小而尖锐。
它一声一下的一直绕着这张床来来回回的走动,直到抓着床上的稻草人,泄愤似的双手撕扯起来。
稻草人被完全撕碎。
脚步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直到木门又轻轻的“……咯吱”了一声。
躺在床下的男人这时才终于敢睁开眼睛,可就在一瞬间,他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周身的血液都逆流起来——一张毫无血色的白脸突然横在他面前,因为这东西是连着整张脸都探到了床底下,所以脖子便以一个奇异的角度细细长长的挂在身子上。
“灯朝下降一点。”兴尧探着脑袋仔细观察这张床的床板底下。
透过灯光,可以瞧见木板上一只漆黑的爪印。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作者大晚上的竟然有点怕(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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