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破晓初露。
虞慈梳洗好刚踏出厢房,抬眼便看到一身天青衣袍的少年静立在厢房外。
清晨第一缕朝曦落到他身上,而他恰好抬起头来,那晨曦仿佛落入了他的眸中,溅起点点光亮。
被他眼中的欣喜感染,虞慈的唇边也浮现笑意,轻轻唤了声:“阿昀。”
女郎面容秾丽,姿态娴静,如水温柔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开启了李昀整日的好心情,他也忙应了声:“慈姐姐。”
虞慈摸了摸他的发间,感受到他没有沾染晨露的寒意,便放下心来,问道:“昨日睡得可好?”
“嗯!”李昀重重点头。
虞慈视线落到他的颈间,那圈红痕已经减淡了不少,只是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依旧清晰,她眉心微蹙,“还疼吗?”
李昀摇摇头。
他的模样实在乖巧,虞慈没按捺住心中喜爱,捧起他的脸庞揉了揉:“阿昀真可爱!”
李昀一时红了脸,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形容。
少年身上也有一股淡淡兰香,但腰间却没有系着香囊,虞慈有些疑惑,“不喜欢那只香囊吗?”
“不是!”李昀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只藕色绣花的香囊,脸上有几分羞涩,“这是慈姐姐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又怕挂在身上弄丢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放在怀里安心些。”
少年神情真挚,捧着一只小小的香囊姿态格外珍重,虞慈心里一软,眼中也浮上温柔笑意:“若阿昀喜欢,那我以后再绣几只给你好不好?”
她看向那只绣花香囊,觉得有些旧了。
李昀:“只要是慈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内心却道最喜欢的还是手中这只香囊,因为这是慈姐姐曾经佩戴过的。
两人用过早膳后又在大殿诵经,临走前虞慈还在少年期盼的眼神中再给他上了次药。
“怎么这般娇气!”巧月轻哼,“昨日你身体虚弱,小姐帮你上个药无可厚非,可我看你今日生龙活虎的,怎么还要让我家小姐帮你上药。”
原先因为自家女郎喜欢阿昀,她爱屋及乌还对这小孩儿有几分怜爱之心,但自从昨日后不知为何对他就有些看不顺眼了。
而且巧月一向视小姐娇贵,忍不住就脱口而出,“这么想要别人给你上药,干脆让我来好了!”
李昀原本对这个丫鬟也没什么印象,但从昨日起心里就莫名多了几分不喜。
不过他知道慈姐姐与这丫鬟亲近,自然也不会把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垂着头抿唇不说话,好似受了委屈也不敢诉说。
虞慈无奈笑道:“无碍,只是上个药罢了。”
巧月一时气结,但三人中属她年纪最大,那小子年纪最小,若她再咄咄逼人倒显得是她不近人情举止幼稚了,她咬咬牙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跑到里间收拾东西去了。
不过好在巧月是个忘性大的,没多久就把这小点不愉快抛到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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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盛夏。
虞慈依旧每月初一十五会到寺中为爹娘诵经祈福,只不过如今又多了一个念想,阿昀。
每每前往寺院,她总要准备一些小礼物,或是可口的糕点,或是寻常孩童喜爱的玩具。
她虽然也问过阿昀想要什么,但是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慈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虞慈无奈之中,又隐隐有些被依赖的欢喜。
或许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两个月在虞慈督促下好好吃饭的李昀明显长了不少肉,背上也不再是凸显的脊骨,脸色红润,个子看上去也长高了些。
他和虞慈相处时,也不像最初那般胆怯羞涩,变得愈发亲昵自在。
李昀觉得自己幸福得不可思议。
这两个月华昭仪再也没有召见过他,帝王也没有来过寺院。没有争吵、辱骂、鞭打,只有每日对慈姐姐的甜蜜期盼。
除了时不时那聒噪的丫鬟会让他觉得厌烦,以及与慈姐姐分别时的万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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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由于上次帝王的出现再度加重了华昭仪的癔症,如今的华昭仪丝毫不愿出门,终日把自己关在屋中。
若宫女们想带她出门晒晒太阳,她就会又哭又喊,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就连吃饭,也必须靠着几个宫女压着她乱挥的四肢,掰开她的嘴,一口一口强迫她吃下去,但吃不了多少又会被她吐出来。
华昭仪本就消瘦,经过此番,更是形销骨立,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虽然有太医来日日诊脉,备着各种世间难寻的药材,但华昭仪如今的身子就好似处处漏水的罐子,再好的补药也赶不上亏空的速度。
夜里,华昭仪甚至会用牙齿啃咬自己的手腕,或是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臂。
因为帝王的命令,宫女们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检查一下昭仪的情况,但是她硬是忍着疼痛不哼一声,把血淋淋的手臂藏在被子下,任由伤口流血。
不过还是被闻到血腥味的宫女发现了。
宫女们很害怕,此事若是被帝王知道了,她们轻则被打到半死,重则可能直接没命。
几人不约而同压下此事,无人敢禀告圣上。
“娘娘,求您了,”宫女一边处理着昭仪鲜血淋漓的伤口,一边哭道,“别伤害自己,您这样,奴婢心里难受。”
她哭得真切,但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伤、害?”华娉婷有些迟钝地看向自己的手腕,神情恍惚,“可、可是、我不伤害自己……”
她似乎说话都有些费劲,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还能……伤害谁呢?”
一瞬间,宫女脑海中竟然闪过十三皇子的身影。
是不是因为娘娘最近没有拿皇子出气,所以癔症才加重了的?
宫女暗自猜测着昭仪的心思,觑着她美丽而憔悴的面容,小心翼翼道:“若娘娘需要,奴婢去请皇子来,如何?”
华娉婷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愣愣地望向紧闭的窗扉。
夏日的骄阳因为厚重的窗纸而变得朦朦胧胧。
她感到一阵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宫女听到昭仪长长地叹息一声,轻声道:“我想听听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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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风穿堂而过,掀起虞慈脸颊边一缕青丝,她放下誊写经书的笔,抬眸又看到阿昀一眨不眨望着她,笑道,“可是觉得无聊了?”
李昀摇摇头,他只是喜欢看着慈姐姐罢了。因为每一次分开又要等待半个月,他想多记住慈姐姐的样子。
巧月轻哼:“我看你这小孩儿也太闲了些,就只会赖在我家小姐厢房里。”
李昀不理她。
每每巧月说话的时候,李昀对她的不喜就会加重一分。
尤其是在见不到慈姐姐的日子里,他回忆着她温柔美好的面容,竟然时而也会突然蹦出这讨厌的丫鬟。
她有时没大没小的,慈姐姐也会分外纵容她。而慈姐姐关心他时,这丫鬟又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李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慈姐姐身边没有这丫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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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又到了经堂讲经的时辰。
初到寺院的时候,巧月还能同自家女郎一起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经,可时间一久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