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官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请早安时,来的路上还有些许视死如归的硬气,龙行虎步,看到蕖院的牌匾时,却忽然一个激灵,魔法失效一般,那些勇于认错的豪情,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忽然就不翼而飞了!!!
好吧,心里建设和实地考察是不一样滴!
他暗自嘀嘀咕咕,在门口顶着侍女姐姐好笑的眼神,慌慌地反复摩挲自己受伤的手臂,开始来来回回用鞋尖擦地,就是不敢进去:
话说,昨天,自己那个白眼,应该没被发现吧?没有吧没有吧!
房里的红父也有点纠结,死死地盯着墙,好像要把那片木板盯出一个洞来:
这个年纪骄傲点不是什么大事,天才都是骄傲的,有骄傲的资本多好呀!唉,自己还是太急,明明……明明已经失去一个了,怎么对着孩子还是没管住这张嘴!
红母听着里里外外的动静,看着桌子上快凉掉的菜,偏过头撇了撇嘴:“外面那个擦地的,进来!”
不一会,门口畏畏缩缩探出一个谄笑的小脸:“请爹娘早安!”
见里面气势僵硬,没什么动静,他心里使劲懊恼了一阵,还是鼓起胆,咽了咽口水,试探道:“那个,爹,娘,红官错了!”
开了头,后面的话像开了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毕竟,的确错在自己。
红官低眉肃目,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撩起练功服,规规矩矩行至父母面前,低头重重磕下:“爹,娘,红官知错了,不该大呼小叫,更不该骄傲自满,不加防护,累得爹娘操心!”
红承袖当即松了一口气,也有些骄傲,还以为这孩子没一两个星期缓不过来,没想到第二天就能想通,只是骄傲归骄傲,终究拉不下脸,硬邦邦地道:
“臭小子,真明白了?我就你一个儿子,遮遮掩掩藏了4年,开始学机关才放出来,从你放出来的这一刻起,所有人都会盯着你,想从你身上找到我的破绽,红家的破绽,这个世界,没你想象那么简单!”
红官真的惭愧极了,原来还不只有自己的事情,他低头思考了一会,一脸视死如归,坚强地说出来:“爹,对不起,昨天我还给您翻了一个白眼。”
悟性高,本性好,立得正,我的官儿啊……红母本来还沉浸在感动中,听到这一口茶喷出!
亲生的,这是自己亲生的!红承袖看着眼前柔软的发旋,巴掌硬了又硬,终究没忍住,一掌呼了上去:
“你小子昨天果然给了老子一个白眼!你娘还说没看见!手上伤没好是吧,给你请了两天假,一会晨课加一个时辰马步!”
红母一把将呆滞在地的儿子拉进自己怀里,爱怜地揉着小智障的脑袋瓜:“傻官儿,娘给你生那么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干什么别人看不见呐。”
……(救命!这个结局和我想象的不一样!T^T)
再后来,红官学会了自己处理伤口,不去给父母发现,却总逃不过红母的法眼,每次被逮到总会一边教训一边重新帮红官包扎。
一年来,不知道上了多少次药,红母虽不知道这机关具体学得怎么样,但又有几个孩子能如同自己官儿一般,受了这多伤还能刻苦攻读,迎难而上,几乎不需父母劳神费力。
自己千辛万苦十月怀胎才得来骨肉,血浓于水,受了这么多罪,若不是小官如此优秀,若不是红家如此惹眼,主家里如今又只有这一个……
红母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终究……是做父母的无能,
她控制不住地回忆起一周前看到官儿的景象,心疼得几乎滴血,还有极端的后怕:
那时她得到六弟的急讯刚赶回家,远看得人群无声地忙忙碌碌,还没走近流芳亭,浓郁的血腥味便直冲鼻尖,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
她施展轻功全力一跃,直落到亭中,撞开人群,便见一团血糊的人形生死不知地被围着,周身两人拿着绷带却无从下手,看那身形,可不就是她的小官!
半扯开的衣服已被浸透了,七窍都在汩汩流血,地上的血迹还在缓缓洇散,猩红粘稠的血液将半长的头发粘成一绺一绺,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已然半干,仍有些许殷红透过发缝,顺着发丝,滚入下方的血泊。
“嘀嗒——”
“嘀嗒——”
……
红!铺天盖地的红!
妖冶而不详,宛若一场盛大的祭礼。
地面被侵染,过量的血液顺着些微的坡度,漫过朱红的亭柱,缓缓流入亭外清澈的小镜湖,正值3月,满池红极艳极的水仙开得正欢……
亭内,瘦小的身躯委顿在自己制作的奇形机关墙上,如折翼的哀燕。
众人的心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揪紧。
这血红一片,饶是红母见惯大风大浪,也禁不住瞬间浑身一软:“小官!”
红客尘被吓了一跳,这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鸣,暗哑破碎,像残破的风箱,逼仄里带着尖锐,痛苦到完全破了音,变了形。
红母脸色一片惨白,
这哪里是她的小官,分明是个血人!
这样的出血量,按铁娘子素日的经验看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上邪!
倘若她之前还以为机关术受伤只是大意的话,如今看来简直活着都称得上命大!
她和承袖还一直告诫孩子不要大意自满,但若每次,实际上都遇见这样的杀机,如此劝诫和亲自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她跌跌撞撞匍匐到爱子身旁,急需触摸那人还活着的证据,手颤颤巍巍悬在红官上方,却又恐惧摸到爱子死亡的证明,迟迟不得放下……
僵持间,红客尘的一句话宛若天籁,将她从地狱拯救了出来:“很奇怪,他的身体一直在造血,更奇怪的是,这么多血,不仅一点伤口都没看见,连原来的旧伤也不见了。”
红家大嫂终究不是白叫的,听明白红官没死,狠狠眨掉眼角的泪痕,便飞快地命令自己从慌乱中脱离出来,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开始发号施令:
“医令和大老爷都请了吗?怎么任由少爷躺在这?沉香去拿衣服毛巾,蕖蘅带两个人拿架子,阿从何在?速拿他过来问话!今天这里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尤其是老爷子那里,走漏了半点风声,休怪我刀子不认人!”
红辞欢此时也急急忙忙赶过来,一脑门子的汗:
“见过大嫂,大哥他还没回来吗?我刚来找小官玩就见他现在这样,第一时间就去请典叔和你们了!阿从失踪!已下搜捕令,府里目前已经封锁,里里外外还没找到人。”
红客尘还在死死捏着红官的脉门,用全力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搏动,好像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通过这种方式传到手下这人的脉搏中去,见到大嫂摇摇欲坠,小六惊疑不定,只能先沉声安抚:“大嫂莫慌,红官如今凶险离不开人,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只要等到大哥回来,红府上下都能整肃还击。”
“对!只要大哥回来,这什么牛鬼蛇神都会露出马脚!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咱们小官!”
红家医令已是60多岁,在这个行业也算是高龄,身体也不太行了,只带着两三个徒弟继承自己的手艺,全长沙不能说医术最高,但他对地下的毒物了如指掌,同时极善各类秘术,如今红府上下最能指望莫过于他,目前红官模样无人敢轻举妄动,待看到门口终于出现这个白发稀疏一步两颤的老爷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分开一条路将人展现在典老面前。
老爷子看到眼前景象先是“咦?”了一声,下一秒他一改蹒跚,健步如飞,眨眼间身形便出现在床头,随即出手如电,飞快地在红官身上几个大穴按了几下。
忽然他脸色涨红,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擦血那娃儿你别动了,现在起所有人不要碰他,妙啊!妙哉!”
典老此时如同喝醉了陈年佳酿,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一面用那双皱巴巴又灵巧非凡的手在红官身上上下下摸索,一面兴奋的不停喃喃自语,全然沉浸在梦幻的世界中。
红母等人面面相觑,红辞欢最先沉不住气:“典叔,小官他到底什么情况?要怎么救?而且,您不让我们碰他,您现在……?”
典老头也不抬,手下不停,像抚摸着最珍贵的玉器,用所有的视力,听力,触觉去感知,声音低低的,恍若梦讫:“你们,听说过凌迟吗?”
作者有话要说:嗷!三叔再不更新自闭了!
求评论,新手上路不知道到底写得咋样,大佬救命!
每次落笔都怕自己笔力有限,玷污了一些波澜壮阔的故事。但见识真的太少太少,感觉那一个时代,个个都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