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无穷无尽。
那天红家本家所有的好手连同红家当家红承袖被发现时都是七窍流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检查后发现全部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这简直是在打红府的脸!
同时,倒了这么多高手,也是红家最虚弱的时候,李家,王家,朱家……强敌环饲,随时可能被咬掉掉一口肉。
但越是虚弱,红家反而越发镇静,几百年的传承,一代代的明争暗斗,红家表面早看不出丝毫波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黄昏,红府,推开朱红的大门,绕过奇花异石掩映错落的锦圃,穿过长长的青砖石廊,便是迎宾会客的前厅。
正墙精心装裱着一幅郑板桥真迹《定风波》,两边整齐地摆着长长一排墨雕靠背椅子,如今空空荡荡的。
红老爷子独自静坐在主座,夕阳透过花窗静谧地洒落,黄花梨根雕太师椅上,枯瘦的老人搁下残破的卷轴,他年轻时爱惜嗓子从不抽烟,如今也只是持着一个墨玉烟斗把玩,有一下没一下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庭外,雨打残红,零落了一地,莫名的冷。
一周过去,
红家现当家依旧时不时登台叫坐,酬宾宴客,一如往常;红老爷子不动如山,坐阵中军,一派风轻云淡;红家老三,智珠在握,按点查账,游刃有余……
一个庞大的民情报间机构,悄然以长沙为圆心,向全国铺开。
对红府而言,有敌人不可怕。
可怕的是,无力抵抗的同时,你还对这个敌人称得上一无所知!
但整个红府仍在井然有序的忙碌,他们已经将最大的破绽送走,面对强敌,他们凛然无惧。
湖南土话说的好,七山二水一分田,一语道尽长沙丘陵众多。
白米山,重重山林的一处断口,地处湘赣之交,过了这一段,便可以走水路逆流而上。
张瑞筌在前头探路,张瑞旋听着身后马车里的动静,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忍不住隐隐钦佩。
出门一周多,这里头6岁多的公子哥也颠簸了一周多。有马车坐,在张家称的上幸福,但张瑞旋在外这么多年,早知道要搞定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有多难。
可是,红家给得太多了!
啧!张瑞旋痛苦又美滋滋地想道。
看着□□新换的黑鬃银毛高头大马,柔顺的鬃毛在风中如水草般随着律动荡漾,几丝轻轻挠掠过鼻尖,勾的人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他实在忍不住又上手揉了揉马头,惹得正在奔跑的马打了个大大的响鼻,蹄子微微一乱,又跑得飞起,稳还是那么稳,但平添了一丝丝暴躁。
张瑞旋扳着一张脸,心里依旧乐呵呵的:
里头的娃子不曾叫苦,也没有死撑着面子,有事饿了都能主动说,让没带娃经验的他很是松了口气。
真正令他惊异的是:按理说,这娃子刚刚双目失明,这搁谁身上多少得惊慌失措一会,就撂老张家也难有这般冷静,这娃娃却能不哭不闹。
谢天谢地不是出了什么脑子上的毛病,可以自己吃饭,有空还关心下自己赶车累不累,要帮忙捏捏肩啥的……
虽然没理会,
但——
现在的娃娃,心这么大的吗?(纳闷.jpg)
有一说一,省心!
头一遭出活出得像休假的张瑞旋,二话不说决定一会儿给里头的小娃娃继续多整俩果子加餐。
所有听到那阵铃声的人中,唯独红官没有失忆,这世界上,记忆是少数他极度相信的东西,轮回不曾带走,那个奇异的铃声自然也带不走。
连那些幻境里的记忆,也逐渐浮现,随时间越发清晰,镌刻在心底。
过于痛苦的记忆,常人往往会很快淡忘,或加以修饰,慢慢变成自己能接受的东西,化作一道陈旧的疤痕,这是人脑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但红官不可以,他的记忆奇异的不接受任何欺骗,哪怕欺骗来自于自己,在大脑深处,所有的回忆翻来永远是新鲜的样子。
他还没有疯就特别需要感谢一个人
——柯南/道尔。
记忆宫殿的论述在21世纪被证实切实可行,无数学者对这种思维方式加以完善并详细论述。
曹阡陌花了五年,才把这个理论变为现实。二十多户人家,百十来人口,连同所有的资料,那些染血的灰色过往,都被锁在记忆宫殿底部,镇压其上的,是用无数书本,及用无数刻意创立出来的美好记忆修筑的危楼高塔。
很多时候,这种清醒的记忆其实十分痛苦,但特殊的时候,这不失为一种底牌,往往能发挥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马车轻轻颠簸,这行虽然仓促,但也都安排到位,红官端正坐着,一声不吭闭着眼,其实那一夜,他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按典老所说,他的双眼被一种强大诡异的力量封住,如果不尽快解开,那么经络也会慢慢凋敝,才真的无可救药了。
几经辗转他还是被送到张先生手上,用了数次药不见好,不知道家里付出了什么代价,如今竟然能让自己一个人跟着他们去所谓的长辈哪里求医。
两位张先生没有半点声音,应当是有自己的一套手语和足够的默契,一路风餐露宿,走的几乎都是乡野小路,颠簸得紧。可能是看在他还小的份上,偶尔还能带他到路过村庄里休整一二,做一些补给。
刚发现自己眼前一片乱七八糟的黑暗时,红官简直手足无措,他努力睁大眼睛,用力去揉,却怎么也甩不脱眼前浓稠如墨的夜色,手臂很快被另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按住,红母一直守在床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紧接着,典老大半夜被红母身边的侍女一脚破门,抓起来问诊,然后一大堆人围着嘘寒问暖,老爷子终究被惊动了,在摔了俩龙凤茶壶一定窑碟子,把红府上上下下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每天拄着拐踱过来给红官讲一大堆励志故事……
红官一向被家里管得极严,本只有一个阿从跟着打理,如今小厮瞬间连着藕香一下扩大8个,不仅能文能武,飞天遁地,化身超人,还个个紧张到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倒下一样……
就,忽然从恐惧变得哭笑不得……
呵,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大家担心呢?丢人呐……
或许是知道急也没用,或许是知道自己还有痊愈的希望,又或许是发觉就算自己失明还有那么多人爱着担心着自己,黑暗也就没有那么可怕。
将所有的慌乱悄然掩埋于故作镇定之下。
某种程度上,如同逃避一样,还有一种自出生以来的便如影随形的紧迫感一下子缓了下来。
漏出些许喘息的缝隙。
所以他此时还能在心底吐槽着打发时间,等候最终的宣判:
难怪那种听起来就很丧心病狂的事情张口就说,原来是从神话片场转战黑衣人吗?
红官不无纳闷:
记忆消除棒变铃铛?什么操作?科学呢?!
山中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白茫茫天穹之下,换上保暖的藏袍,红官像裹厚粽子一般被绑在张瑞旋背上,在山川石林飞速穿行。
耳畔是风尖锐的呼号,身下是肌肉规律有力地搏动,扑面的空气从驳杂的草木花香逐渐夹杂冰雪的寒气。
不觉间,风变得恢宏博大,空气变得稀薄清澈,虫鸣鸟语自微弱归于无踪,整个世界渐渐只留下风霜的呼啸和极速拍击在脸庞的冰粒……
纵使目不能视,但根据气候的剧烈变化,红官也可以判断他们居然在短短2天内冲出了横断山脉,向青藏高原一带进发。
这就是高手吗?
红官艰难剧烈地呼吸——
只有高手才能有这样的潇洒!
只有高手才有这样的气魄胸襟!
随着行程推进红官心里逐渐充满了震撼!
只有他们才能在这茫茫大山间自由的奔跑,心跳应和着风雪,追逐着旭日和云朵,化作自然的精灵,在绝望嶙峋的雪峰一次次高高跃起,在天地间划出自信又惊心的弧度。
这种特殊的浪漫,是男儿骨子里向往的豪情!
看不见!
何其令人扼腕!
作者有话要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时候感觉写得有点丢人,但又不知道怎么改,
为爱发电所以不想随随便便
进修中
ps:有小可爱可以给点建议吗?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