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脸色顿时一红。
没错,那时候长明要使用《御海诀》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他掌门师伯,但受限于神汇期的内力,不得已只能跟我神识沟通,简称神交。
其实极意的五感是要远高于神汇的,但或许因为长明是童子的转世之身的缘故,自我们对逆转轮彻底掌握以来,长明的视力已经超过了我。
他握拳在唇边,毫无作用地掩饰着羞赧咳嗽一声,然后道:“也是个办法。”
我忍不住笑得像个流氓,长明反而正气凛然,这回是我主动把脑袋凑过去,单手揽着他结实腰腹,不安分的手招致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责打,额头相貼之前先是气息交错,竟然比第一次还更添旖旎,他略短但是笔直的眼睫垂下仿佛是一套上好的扇骨,整个人便是翩翩君子的代名词,我忍着没有轻薄之举,放开神识,沿着那我已经很熟悉的碧海天内功心法,将自己的神识内力全都递了过去。
这一次我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精神底层传来的无法掩饰的种种情绪,两道神识在一片广阔的识海中交汇盘旋,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战栗。
我知道长明此时在全力催动功法加诸双目,不能受到骚扰,我却锲而不舍地撩拨那金色的小人,他身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温度,仿佛即使被我骚扰也想要温暖我似的,让代表我自己的那道黑色小人不免十分依恋。
我沉迷在这游戏中不知多久,金色小人忽然消失,我的肩膀一紧,睁开眼,长明像是搬动一个冰箱似的把我从他身上扒下來。
“仇宴,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
我还想往他身上凑凑,该说不说的,我们俩现在还算是在蜜月期吧!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干活呢?
长明有些无奈,他估计是后悔自己变成实体了,起码作为背后灵我考虑到不想被当成疯子的话还会收敛一点。
他跟我指了一个方向:“我看到那边有烟。”
有烟,那就是有人家,这么远都能看到烟,那应该是有很多人家,可能离城市不远了。
不过我倒是推断不出会是哪座城池,西部二洲虽然被多个沙漠死海分开,但是佛国子民信仰苦行苦修,并且隔个几年可能就要重新选择念珠护持人,需要两洲一起开大会,所以在这些小沙漠死海周边的城市确实不少。
十八念珠,乃是西洲传说中十八位高僧圆寂之时天降异象而生之珠,其中力量无穷,可抵御风沙,忒山填海,功效各异,不过均是神奇之至。慧言和慧痴便是一起被选出来的心珠和觉珠的护持人。
说起来,我想了想,现在是通明三百八十四年,就算我们在逆转轮多待了一段日子,应该也就在三百八十五年初,而就在三百九十年,十八念珠之一的如珠护持者身死,要选择新的护持人。
我为何想到这个呢?
在和长明不紧不慢往那城池方向行进的时候,我顺手找出了慧言和慧痴两个人的玉简。
两个人的要求如出一辙——救一个人。
我摸了摸下巴,他们说的这个人,我竟然从未听说过。
长明道:“既然是要救人,想必那人已经……二百年后我等未曾听闻也是可能的。”
那上面的时间正好是三百九十一年,也就是如珠护持人重选的第二年。
我算了算:“那时候慧言和慧痴应该还只有八九岁。”
慧言和慧痴年纪小,他们是三百八十二年被选出的心珠与觉珠的护持人,两个同胞兄弟,就此被分隔两洲,各自接受严苛的教导。也就是说,现在这两个还只是三岁不到的小崽子。
我一边走一边悠悠地叹气:“真想不到啊,我刚才还只是初高中的班主任,现在就要回去教幼儿园了。”
长明跟我在梦境里一起过了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自然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于是不禁笑出声:“先前师伯阴差阳错拜你为师,赫连白也为了让你陪他回到北洲而谎称是你的徒儿,那都是权宜之计。东洲素来被称为是末法之地,由于富庶开明,虔信神殿与佛国之人比之其他太少,西洲却不同,你若想做佛子的师父,恐怕是要重演昔年佛敌之景了。”
他说的佛敌,是有典故的。
其一乃是传说在佛国创立之初,曾有一黑袍魔鬼从沙暴中现身,预言佛国将在千年后被黄沙掩埋,所有信徒将永堕黑暗,不入轮回。而此人预言之后,西部二洲便爆发了规模空前的疫病,彼时人们挣扎存活之时,也在大肆搜捕所有的黑袍人。许多穿着黑袍的行者被愤怒的佛国子民烧死,这些人在当时就被称为是佛敌。
其二,便是当年我出现在西洲的辩法会上,一举激怒十八名佛珠护持人,被数座城池拒之门外,言我不敬不道,不可与之,故而称为佛敌。
我一琢磨,也不知道长明说的是那种佛敌,但是想了想,我要真的抢了那两个小秃子养,多半是前者的下场了。
吓得我换了件蓝色衣袍。
我拍了拍身上黄沙,道:“唉,若不是牵挂阿望那小子,我又何必这么着急?正好离西洲玉简的时间也没几年了,就在西洲熟悉熟悉也挺好。”
可惜阿望自爆鲛核,虽然有龙鳞支撑,却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而清久祺的玉简又显示宋汝烟的危机未解,更让我烦的慌。
长明知我,他便稍作安抚:“我们找到落脚之处便尽快传信,想来赫连白还在东洲,应该不至使得事态失控,或者你想我们稍作歇息便想办法回到东洲也可。”
我有些选择困难症,主要是现在西洲屏障暴动非常,我和长明就算是回到东洲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这一刻我真的埋怨那神器了,怎么一下子搞了这么大的事?
再说了,逆转轮这么智能,为什么这长矛这么智障?
“先等东洲回信吧。”我只能这么说。
我和长明的教程很快,在沙漠中疾行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看见了一点人类社会的苗头。
长明之前看到的烟我们本以为是炊烟,然而走进了才看出来,那竟是一大堆篝火,白日篝火,自然不会是庆典之用,周围也没人围着篝火跳舞。
那是一群身着各式各样防风长袍头巾的人,正在围着一大堆柴火准备点燃,而柴火上正绑着一个男人。
我咋舌,看了看长明:“所以,你是乌鸦嘴吗?”
不然怎么刚说到佛敌这茬,就能碰上个效仿昔年烧死佛敌的处刑方式?
长明也有些无语,我隐匿在不远处低声道:“相逢即是缘,何况这念头还有人会被烧死,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我们先偷听一下他们为什么烧他。”
凭我和长明的五感,不说眼观六法盘,也得是耳听八百里,饶是距离不近,也能分辨出风中传来的呼喝之声。
“招摇撞骗,冒充佛子,罪不容诛!”
“佛母在上,竟有这般不敬之人!”
这能听出来是一些老和尚说的,还带着颤音。
而还有一些明显就接地气很多的指控。
“我早就知道这孙子獐头鼠目不是好饼!”
“他骗了我十贯铜钱!”
“他骗了我一件好衣裳!”
“他吃了我一顿素斋不给钱!”
“他骗了我十年青春!”
我张大了嘴,刚想说这么劲爆,就听见另一个明显油滑从容的男声急急开口:“诶这位大哥你别瞎说啊!我可是只爱漂亮妹妹的,再说了我来希瓦城还不到一年啊!我咋骗你十年?!”
刚才那指控他的粗粝男声旋即高声喝道:“我已经决定禁欲十年跟随你了,虽然你是个混账王八蛋,但发过的宏愿不能收回,怎么不算是骗我十年青春?!”
“不是,你显然也称不上青春了吧……”
“少跟他废话,这种狂徒,定时□□的信众,将他烧死,将他烧死!”
事态显然已经很紧急了,那男人却不紧不慢。
“佛母在上,愚民何辜?今不我识,乃劫难故。我虽不死,却可怜希瓦城,将遭八年大灾。”
“死到临头,你还在妖言惑众?!”
“唉,我本是佛母座下转世灵童,行走世间,代行佛语,尔等却不信我,今日就算点燃了这柴火,也必然是烧不死我的,只会招来佛母的惩罚 。我言尽于此,你们动手吧。”
这倒有意思,他的挑衅果然换来了群众的暴怒,火把登时点染干草,出乎意料的是,那火刚点起来,又悄悄地灭了。
我冲长明勾勾手,长明点头,化作背后灵凑的近了一点。
此时我与长明几乎是共享视觉,在近距离的观看下,果然一眼就看出端倪。
那男子虽被捆绑起来,手中却握着用一个离奇的小道具,每当柴火点染,那小道具便是一转,火苗便消失无踪。
我虽然没听过广域有这种东西,但我觉得多半也就是个障眼法,因为长明明显感觉到那周围在变热。
多亏了这小子喋喋不休,使得这些虔诚的信徒被他唬住,只敢一点一点点火,给了他时间,我看着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心中暗道,再来两次试探,这小子估计也要站不住了。
当然了,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同时呢,我对象是个大好人。
那怎么说,我们能眼看着这么多淳朴的佛国子民被这个假货蒙骗吗?
我一点内力送出,障眼法应声而破,火苗登时显现,大有燎原之势。
而那男人也像是被燎了尾巴尖使得神色大变,一边躲着脚边火苗一边低声咒骂:“哪个生儿子沒皮眼的东西暗算爷爷我?!”
好家伙,还敢骂我。
今天不把你烧成灰算你骨头硬!
作者有话要说:西洲狐狸精,正式出场!
Q:仇先生,您不是有火刑ptsd吗?怎么这会儿又如此跃跃欲试?
仇宴:你拿吾心茫和这个流氓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