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我低声哼着歌,到了副歌部分又忍不住提高了点声调:“别忘了山谷里寂寞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自从长明医生到我身边来,我就像是一朵本不该开花的车前草,和高贵的百合花杂交,生出了一些意外的惊喜来。
正如流行音乐用它势如破竹的感染力,将这幢处处散发着腐朽古板气息的小洋房侵占一般,长明医生也迅速侵占了我的山洞。
虽然我们还无法克服出门的难题,而他每次来看我都要经过严密的消毒除菌换衣服……他竟然从没怀疑过我会不会在男更衣室安装摄像头,这种信任让昂昂我大为感动。
他总来,我的写作速度也快了不少,这让我的编辑忍不住私下请他吃饭。
而长明对此的反应我也极为满意:“谢谢,但是不必了,我怕仇宴误会。”
编辑是如何的跳脚,感受到自己的审美受到双重打击暂且不提,如此相处了半年之久,我的新书将要大功告成,我和长明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具体表现在原本留宿在我家客房,现在留宿在我的卧室。
——并非我们做了那种我身体不允许的事。
这话还要从我们认识的两个月左右说起,我像个刚刚坠入爱河的愣头青,在长明激励夸赞了我的设计之后点灯熬油想要把这一章写完,最终晕倒在了桌边,惊动了我的一整套医疗团队。
我依稀记得那天长明站在许多主任医师后面,眼睛沉沉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吞没。
那之后长明就申请来贴身照顾我,我不知道他谈了什么条件,最终结果就是他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设备住进了这栋连保姆都不愿意多待的小洋房。
而他也从偶尔叫我起床,变成了每天将我抱到床上睡觉,第二天清晨贴在我耳边轻声叫我起床。
真的,这美好得像是梦一样。
大约所有文艺工作者都是喜欢朦胧暧昧的关系,半年来我没有跟长明表白,但我并非有着文人的酸气迂腐——我单纯是觉得,长明年富力强,春秋鼎盛,往下了想我的身体充其量一辈子只能玩一次那种游戏,往上了想我实在怕他在我身下露出“没关系,一分钟也很好了”这种神情。
但鉴于我还没死,最终我想在他生日的那天把他很喜欢的柯西少爷前作完本作为礼物送给他。
他喜不喜欢不知道,我编辑很喜欢。
说来巧合,我们两个人的生日居然在同一天,七月初七。
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未觉得这一天有什么特殊,虽然有着七夕佳节的名头,但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遇到他之后,我开始感激这个日子,它为我提供了许多每秒的巧合和言谈的契机。
我不算笨嘴拙舌,但男人嘛,就是这样,总想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展示博学。
焉知长明每次给我做检查,帮我规划营养餐,带着我做低强度的运动,看着我吃药时所露出的那种严谨正经的表情又不是在对我献媚呢?
他也知道我喜欢看。
七夕这天,我难得换上了新衣服。
说来惭愧,我虽然连门都出不去,但我并不是不修边幅之人,家里找不到古龙水那是因为我哮喘,其实我很爱捯饬自己。
在我平日里就把自己捯饬得跟个圣诞树似的基础上,我今天更是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
我换上了柔滑璀璨的丝绸衬衫,能够将我瘦弱的身躯遮掩在层叠的褶皱与蕾丝袖口内部,不太活动的双腿被一条刺绣羊毛长裤包裹,微卷的黑发被妥善地梳起,大部分在脑后汇聚成一小撮不安分的辫子,少部分垂在右前额,稍微修饰我高挺的颧骨和微陷的双颊。
我克制住了想要涂脂抹粉的冲动,我劝说自己,行了,东施效颦,抹点粉我就能变得好看吗?不能吧,难道长明喜欢我的脸,胡扯?他分明喜欢我的才华,今夜的绝色是柯西少爷,他会帮我打动他。
我端坐在流淌着火焰的LED屏幕前,我当然不能拥有真正的壁炉,这个是假的。宽大的椅子上放了一个我,瘦弱的我上面放了一条羊毛毯子,柔软的毯子上放了两本冷硬的书,一新一旧。
我不想将自己的举动称为搔首弄姿,严格来说,我只是用较为好看的那一边侧脸对着来人的方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得有些颤抖罢了。
门响了。
他刚才就已经在消毒了,但我预料中的会见并没能达成,因为他旋风一般进门,然后勉强克制着没有撞到我身上,而是急刹车半蹲在了我面前,抓住了我的手:“仇宴!我们成功了!”
他的手微凉,我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然后才问:“什么?”
他的热情不减:“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在我七岁之前,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
在我七岁之后,大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但是他问了,我还是愿意回答的:“想,我做梦都想,你先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
“我可以帮你!”
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他目光炯炯:“我师兄一直在做一个项目,想要通过构造脑内宫殿来唤醒植物人,现在项目有了原型机,虽然还不具备医学作用,但已经是极其先进的VR设备,我今天试过了,场景很真实清晰,几乎没有卡顿,真实还原了玩家的五感……仇宴 ,我们可以让你走出这间房子了!”
我其实不抱期望,VR设备出现在市面上也不是这一年两年了,几乎每次有新品,各大厂家都会鼓吹VR时代到来,但现在又怎么样呢?
连打游戏这种基本功能都无法满足。
或许也是我的要求太高了。
但我不想扫长明的兴,所以我放任长明难得开心得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把我抬起来转了一圈——我说抬,而不是抱,是因为我觉得抱起来两者的身体接触应该超过百分之六十,同时要适当表现出成年人的暧昧。而长明抬起我的动作就只是简单低托着我的肩背和膝弯,让我十分惊险地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既不暧昧,也不成人。
这之后我们享用了晚餐,相互诉说的衷肠,进行了一系列我认为很俗套但又很喜欢的深入浅出的灵魂交流,然后愉快地约定一个月后他将原型机带到洋房来让我试一试。
这确实是一台原型机。
一个月之后我和长明已经蜜里调油地同居,鉴于我已经动用了一些私权使得长明正式成为我的家庭医生,并且准备在我的洋房中置办了一个实验室给他用,然而长明却迟疑地跟我说他其实并不是胸外的医生,他是学中医的。
我状若大吃一惊。
“不是,我跟二院确认过,还有刘医生……”
他看上去更加愧疚了,这使得他调试机器的手差点乱了章法。
我对此十分乐见。
他清了清嗓子:“我确实拿到了胸外的实习名额,不过只是去交流,我也没有……在二院待两年,是刘医生帮我……但我绝不会拿你的健康开玩笑!”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他还以为我真的没发现。
直到我笑了,他才从愧疚中稍微解脱出来一点,他喊了我一声:“仇宴!”
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大笑,我捧腹忍了几忍:“好了好了,你每次来都是给我做常规检查,然后又给我加项目,还说是新的医疗方案,我是要多傻才会看不出来你到我身边只是个幌子?”
长明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是我唯一能够接近你的方法,你又不开签售会。”
我控制着电动智能轮椅撞了撞他后腰:“有没有在夜里对自己这种跟踪狂行为进行道德审判?”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过来看我:“一次都没有。柯西少爷也曾经偷看道格子爵洗澡。”
我哑然,然后为我的男主角大声辩解:“那是为了确认道格不是凶手!”
长明对此置若罔闻,知道调试好了机器,他都没有再理我。
爱情真是一只小小鸟,它飞过去,飞回来,再飞过去。
实在调皮。
我单手撑着轮椅扶手看他,觉得这一幕美好得像是梦境。
认识长明的几个月以来,连断续会来骚扰我的亲生父亲的例行关照都没有不识相地出现了。
或许我前小三十年的苦闷,都是为了等到这个很乖很爱我的男朋友。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长明已经调试结束,他来到我身边带来了一套佩戴在头上的设备,我听不懂这是什么,不过长明坐在我身边,一边帮我戴,一边嘱咐:“因为还只是原型机,所以里面只有默认场景,不过我私心加载了《柯西少爷的晴天》内部场景,等你再默认场景里适应了,我们就可以……”
我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既能跟我玩柯西少爷和道格子爵的角色扮演,又能用我的ip建设原型机是吧?”
长明正色看我:“当然不,这个场景只会给我们两个用,这台原型机我买下来了,是送给你的。”
我被他看得一阵瑟缩,为自己刚才的玩笑深感惭愧,我捏捏他的手:“抱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用我的小说作脚本,我很愿意帮你改编。”
长明勾唇莞尔:“我宁愿拥有一样独属于你我的东西。”
我大为感动:“难道昨晚那些回忆不是独属于你和我吗?”
“你闭嘴吧。”
他害羞了。
我闭上眼睛,顺从地按照指引开启了这台机器。
在一阵不至于引起反感的轻微晕眩之后,我睁开双眼之前,鼻尖就传来了一阵雨过天晴的泥土气息。
而长明在我耳边压抑着激动低呼:“仇宴,你快看,是草原。”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发生的一些不可宣之于口的事:仇宴使用原始的方式对长明进行了全方位的身体检查,确认了长明泌尿系统的健康活力,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一些医疗过程中所产生的营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