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有人会说我双标,这也没法否认。
我虽然确实是来救人的,但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此行以打探消息为主。
若非此人与清久祺有联系,甚至有可能与清久祺的父母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只带走他不行,我暂时找了几个木头桩子往稻草底下一塞,期望暂时没人会来检查地牢。
同时,带走龙景,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再徐徐图之了。
鬼鲸齿确实很好用,我带着龙景以最快速度回到右护法安排的住所中,没有惊动任何人。我一回来,阿望和清久祺就围上来,赫连白也从我的房间走出,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童颜来过了,看样子赫连白没有出现纰漏。
然而这都是后话,我把龙景放下,清久祺对自己父母的印象都不深,何况此人,他惊讶之下问道:“叔叔,你把人救出来了!”
龙景伤势不是一朝一夕能好,赫连白懂些医术,比我强点,他主动帮龙景包扎。
“他不是平安城的人。”
我看向赫连白,低声道:“据他说,平安城的海族已经……”
赫连白打断了我的话:“先生不必自责,我已经料到此事,不过既然能让先生冒险救人,想必这位前辈有重要之处。”
龙景一路上有我内力护体,赫连白帮他做了建议的伤情处理,状态比在地牢里要好一点,但是看到我们仍然留在佤寨,也不敢轻忽。
我把清久祺叫到床前来,还没说话,龙景却忽然激动起来。
“祺,祺儿——!是祺儿吗?你,咳咳咳……”
我连忙送了一道内力过去帮他理顺气脉,看了仍然怔愣的清久祺一眼,我把鬼鲸齿交给赫连白和阿望。
“你们等到天黑,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找阿望的义妹谷小葱来。”
阿望一听,十分欢喜,眼睛都亮了不少,他用力点头。赫连白权衡之下,也同意先离去,屋内只剩我、龙景和清久祺。
我替龙景说道:“他是碧海天十八代弟子,龙景。”
我又疑惑道:“你目不能视,如何能认出清久祺?”
龙景咬牙道:“大师兄……曾给他刚出生的孩儿一件宝物……”
清久祺惊讶之下果然从颈间拿出一枚十分小巧的海螺形项链。
“这确实是我从小带到大的项链,有何特别之处吗?”
龙景难得露出柔和的神色,然而这在那如同鬼魅的脸上也十分骇人,他颤抖着手想要伸向清久祺所在的方向。
“此物,是一枚情人螺,你父母以此定情,此物看上去虽平平无奇,但只有鲛人能够听到其中经久不绝的海浪声……你,有通窍了吗?能听得见吗?”
清久祺震惊道:“我原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可我也只有贴近耳畔的时候才能听到,师叔竟然能相隔一尺认出此螺。”
我没去提点清久祺,若龙景失明已久,耳力定然会比常人好上不少的。
龙景能认出清久祺,比他深陷佤寨地牢更能让我确认他身份。
清久祺看了一会儿手中项链,蓦然回神,便吓了一大跳:“龙景师叔!您不是跟我父母……”他说到此处,蓦然慌张起来,急切问道:“师叔,你和我父母同在一条船上抵御飓风,那艘船遭逢海难无人生还,可您怎么会在佤寨受苦?!我,我父母他们……”
这就是我立刻决定要带走他的原因。
我一听他在佤寨待了十几年就觉得不对,碧海天的弟子各个精英,每一个人都登记在册,不容有失,何况他们还有《御海诀》这种找人利器。如果龙景等人是莫名失踪,碧海天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唯一可能就是他们出了事,碧海天以为这些弟子全部身死才会多年不曾找寻。
而十几年前,恰好与清久祺父母葬身的那场飓风海难时间接近。
我很难不多想。
因此我必须现在就把龙景带走,否则晚一步只怕抱憾终生。
龙景闻言,一声苦笑:“祺儿别怕,我确实与师兄师姐上了同一艘船,然而途中我们的另一艘船受飓风影响严重,我等奉命前去支援,故而与师兄师姐分开……我们目睹了另一艘穿葬身大海,十分哀恸,然而前有风暴,后有佤寨,我们这艘船多数人也死于飓风,少数人被佤寨俘虏,到今日,只剩我一个了。”
我的内力未绝,然而龙景气息渐弱,我知道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他现在看到清久祺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了,因此我让清久祺听到他父母并未在佤寨受辱之后,道了句“抱歉”便封锁龙景穴窍让他暂时昏睡。
我扣着龙景腕脉,微弱非常,已经几乎察觉不到跳动。
若是让我来看,回天乏术矣。
然而清久祺伏在龙景身旁,神色极为痛苦,他看着我道:“叔叔,龙景师叔会没事的对吗?我可以找碧海天的名医!师叔也是鲛人,他一定能坚持住的!”
我单手揽着清久祺,拍了拍他的头。
“不怕,既然我们救下他了,就断没有放弃的道理,若是此间事情了结得快,我们就尽快回碧海天,若是不然,你就和赫连公子的人先带他回去求救。”
龙景的幸存,揭露了佤寨长达十数年的残忍计划,连碧海天的弟子都不放过,何等嚣张?
宋汝烟,或许也是因此才失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极短的引线已经被点着,须臾就能燃起滔天大火!
龙景,伏九通,秋亨,刘庆林,逢摇,谷小葱,阿望,清久祺,泷灵凌,还有内海之下的海底宫殿,以及神秘的巨木殿祭司……
有极为复杂的真相亟待水落石出,就在近日,就在秋亨回返之前,刘庆林出关之际,巨木殿讲道会开启之时!
绝不会更晚了!
我让清久祺照顾龙景,临走时,我拿走了清久祺那枚情人螺。
清久祺上辈子为何暴露?
难道只是因为他受伤了吗?
可港口那里人来人往尽是海客海鲜,腥味儿本来就很重,真能让人发现他是鲛人?
然而现在情人螺的出现,给了我一个更有力的可能——他是因为情人螺才暴露的,佤寨当中,有一名投向刘庆林的鲛人。
也是,若非鲛人或是碧海天弟子,如何能对鲛核如此了若指掌,又如何能够知道当年碧海天赈灾救援的路线,及时埋伏一船人竟至俘虏十数弟子?
这个鲛人,蛊惑刘庆林,残杀鲛人与海族,所求为何?
重要的是,他现在人在哪里?
那个神秘的伏九通,会是他吗?
长明为何还不回来?
阿望估计是独自带着鬼鲸齿去找谷小葱了,我到院中只见到了赫连白一人。
他正铺开一张白纸,姿态端秀,芝兰玉树,笔若悬针,写着什么。
我凑近去看。
他正在写一封让李力以及五名神汇期时刻准备,不日就将进入鸢城的密信。
我问道:“为何忽然让他们进城?”
赫连白写完,将信笺收好,他定然有秘密联系红蝠卫的方式,只是我不知道。
“先生势必要诛杀刘庆林 ,此事若有平安城参与,于公于私都大不利。然而平安城作为导火索,还是师出有名的……先生要做之事紧急,想必我现在让他们赶来,也未必就来得及了。”
我轻笑:“赫连白,你这样活着,也实在太累了吧?”
他抬头同我对视:“然则先生舒心,我亦放心,有何不可?”
我招呼他坐下,把今日之事同他详说。
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赫连白的真正好处。
他不仅聪明,还爱操心啊。有这么好的孩子,我怎么只能看见人家对我的小小图谋?哎呀,我本来就是要去十法盘的嘛,这孩子要做什么我陪着就是了,何况有他在,我实在能省下不少事。
果然,赫连白听我说完,道:“当下要紧有三,一是内,二是外,三是内外勾连。”
“内则是佤寨内部的权力划分复杂,如今刘庆林闭关,左护法离寨,然而暗处右护法意图未明,还有一个能够篡改记忆的异人存在。同时佤寨本身实力不俗,我们虽有大义,先生一人也可以对战几名神汇,但想力抗佤寨,还是力有未逮。”
“外则是巨木殿与此事有何关联,还不清楚,是否要等到讲道会开始再举事,还是先下手为强,我们并不能作出决断。”
“内外勾连,则是先生所说,怀疑有鲛人与佤寨勾结。我也这么想,佤寨之中若没有对鲛人海族极其了解的部署,如何能够做下这种事来?还有那海底宫殿,海龙队,都是隐患。”
关于伏九通以及清久祺上辈子的事我并没告诉他,但也不影响这番分析,确实鞭辟入里。
“兵法有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我叹道。“潜伏佤寨,本想知彼,谁知意外丛生,先有泷灵凌,后有龙景,看来是不容我卧底了。”
赫连白疑道:“先生此句出自什么兵法?”
出自孙子,你们这里没有。
我摆摆手:“这不重要。局势虽然复杂,但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我冲他轻笑:“而且是一个老天爷送给我们的突破口。”
赫连白心领神会。
作者有话要说:仇宴:若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门派,还叫救世主……不是,还叫男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