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领了这个两百年的差事,我发现原本以为的充裕时间,到现在一天恨不得拆成四十八个小时花。
和赫连白谈过之后没多久长明就回来了,我只简单听了一下赫连白阐述的童颜前来汇报的各个事项,这些事就暂时交给赫连白了。
阿望去找谷小葱,虽然也有风险,但我们确实人手太少,我若离开,唯恐童颜做带路党,到时候龙景、清久祺危矣。
赫连白暂时去帮着清久祺照顾龙景,我记得之前幻境里谷小葱说清久祺帮她改进药物,我想了想,可能当时清久祺受伤,针对人族的药效果不好,他应该是知道一些针对鲛人有奇效的药才能帮助谷小葱做出适合自己的药来。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还要准备帮清久祺取药制药。
我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让清久祺带着龙景离开。
若是要扳倒佤寨,有那些罐子也就够了。
何况接下来我们要在鸢城搞事,最好趁着现在我们几个都没有暴露,没有被这里可能潜藏的阴谋者注意到,尽快将他们送走是最好的。
然而东长离洲离碧海天太远了,我同样不太放心清久祺自己走。
我太难了。
长明回到我身边,我跟他一起找了个空闲的厢房,累得我一脑袋栽进床铺里,长明同样看起来很苦恼,他坐在我身边。
“前辈,我方才已经跟踪童颜,他确实没有联系别人,在他的卧房中还存着当年泷灵凌赠给他的兵器,看上去时常保养,十分珍视。我认为他对泷灵凌前辈的忠心无可置疑,然而……”
我一摆手,接下来就不用说了,然而我毕竟不是真的泷灵凌。
长明会意:“他书房中的文件信笺我亦探查过,从这些文书来看,他确实无权辖制佤寨弟子,平日负责无非庶务,包括膳食,粮仓,商旅等后勤文书之事。”
我点点头,那就是个办公室主任。
“不过在我欲走之时,有一个男子怒气冲冲来找童颜,我观之似乎是童颜的侄子。”
是那现在负责海龙队训练的阴鹜男子。
我来了兴趣:“他去找童颜,说了什么?”
长明复述道:“那男子说千辛万苦从秋亨手里抢下来这块肉有什么用,都是一群半大小子,都是废物。童颜让他稍安勿躁,如今事情出现了转机,只要静待即可。那男子又抱怨了一些诸如自己的份例,配用的功法等等问题,童颜安排他自己去挑喜欢的。”
我微微蹙眉,将那阴鹜男子方才让海龙队进入内海查探海底宫殿的事情告诉长明:“他说的‘废物’,难道是指探查无果?童颜这样说,此事应当是他授意,而且左护法方不知道。”
长明点头:“海龙队这种极其秘密的被刘庆林施以残酷训练方式的队伍,原本掌握在左护法一系确实比较符合常理。或许是因为近日刘庆林与秋亨都不在佤寨,才能让童颜有机会安插自己的人进入。可如果像童颜说的,他对泷灵凌遗孤如此在乎甚至不得不受制于刘庆林,那他掌握海龙队的第一要务,应当是确认小少爷在不在其中才对,为何却要让他们去探什么海底宫殿?”
我摸了摸下巴:“那所谓海底宫殿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我们须得尽快走一趟。”
长明应道:“我行动比较方便,我去就好。”
我抬眼看他:“你已经忙了一天了,还能撑得住吗?”
他勾唇轻笑,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前辈,你之前不是说过,不能说男人不行吗?”
我表面上按兵不动,实则心底大惊失色。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被表白之后就放飞自我了啊。
我张张嘴,从没见过长明这种调笑的样子,虽然我是被堵在床上的那个,但是我心里还有点酥酥麻麻的躁动。
然而这孩子在我情动之时又及时抽身,回到那种正经严肃的端方君子模样,好像刚才跟我开车的不是他似的。
“除此之外,我观察了佤寨的布防,他们十二人为一队,没过两个时辰换防一次。不过毕竟是弟子,不是专职的护卫,所以多有松懈,防守最严密的所在是后山地牢,藏宝阁,刘庆林的居所,左护法的居所,以及一处极为神秘的院落。我想要进去一探,却被结界阻碍,我虽然是灵体,却也不能贸然闯入。”
我问道:“刘庆林在何处闭关?”
长明道:“没找到,但必然就在这几个地方,我倾向于刘庆林的居所有我没找到的密室,或者就是那处我进不去的院子。”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而后把我这边获得的消息告知长明。
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跟赫连白在深谈了,因此并不知道龙景的事,倒是知道院子里有个伤患,他还以为是平安城的海族。
听我说完,他坐都坐不住了。
“怎么会……佤寨,当真大胆!”
他咬紧牙关:“碧海天于那场救援中损失了十八代三十余名弟子,救下了数万无辜生灵,他们若是还活着,当受十法盘无上尊重!佤寨,竟敢趁虚而入,俘虏我碧海天英雄,甚至,甚至折辱多年……”
长明的情绪虽然比清久祺稳定许多,但同样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对他来说龙景等人死于海难,尸骨无存,是为了天下苍生,死得其所。
然而乍然知晓原来竟有十几人之多没有牺牲,而是被佤寨劫走,施以残酷试验,如今只剩一人也性命垂危,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如何能理智?
我扣着他的手,当然绝不是吃豆腐,而是怕他一时冲动。
果不其然,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也想到:“师祖难道是因为发现此事才意外失踪的吗?”
我思忖道:“有可能,但这一世我们都还有机会挽回。”
我跟长明道:“既然我长得肖似泷灵凌,而泷灵凌才离开不过十五年,想必余威犹存,认得我的必然不止童颜。我已经把龙景救出来,徐徐图之是不可能了,倒不如我们直接现身,与其我们东找西找,不如让内忧外患一起来找我们。”
长明疑道:“前辈已有腹案?”
我嘿嘿一笑:“你前辈我孤身一人的时候尚能翻覆风云,如今我身边三杰齐聚,还有解语之人,身负外挂,如何不能掌握区区一个佤寨?你就等好吧。”
我十分不要脸,长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我道:“不过,等一会儿谷小葱来给龙景看过伤势之后,我们就得尽快进入海底宫殿,先摸个大概再说。”
长明还坚持要自己去,我道:“那么小的小孩儿都能进去,你看不起谁呢?”
长明见我实在固执,迫不得已,将他师伯卖了。
“要不然,把师伯也带着吧!”
我想了想,好像他确实更会水。
那也好,不然我真的要尽快把他送走的话,这孩子可能会有白来一趟之感。何况既然叫海神,或许真的与鲛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我顺便问了一句:“你们的宗教神话体系里有关于海神的说法吗?”
长明坦然看我:“有,一百二十多个,要听哪个?”
我敬谢不敏。
阿望去了半个时辰,顺利把谷小葱绑架过来。
说是绑架,实则是把谷小葱绑在自己背上背过来的,可怜的小姑娘嘴巴还被堵住了 ,被放下来的时候气得七窍生烟。
“大哥!!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毫无到了陌生环境的紧张害怕,叉腰对阿望大声指责:“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我还要煮粥呢!……呀,你关火了没有!”
阿望无奈把她拉向我安置龙景的房间:“关了,以后也别煮了,先看病。”
谷小葱还很气:“什么叫以后也别煮了呀!我不煮的话小六子,猪猪儿他们吃什么?”
阿望嘟囔道:“吃土也比吃你的粥好。”
谷小葱气得又要去抓他耳朵,然而一进门看到龙景,谷小葱稚嫩清秀的脸上顿时严肃起来,她不再跟阿望争执,快步走过去把住了龙景的腕脉。
越是诊,她的神色越是严肃,乃至于眉毛鼻子都快皱成一团,嘴巴像是要挂个大油瓶,我看得也有点心惊。
她把脉之后又小心掀开被子,捏了捏龙景断折的四肢,轻柔地抚了龙景紧闭的双眼,又把被子盖回去,自顾自低着头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从药箱里摸出纸笔,想写点什么,却又迟疑。
她终于抬头看了我们几个,问道:“你们是想让他做证人,还是想让他活下去?”
小姑娘确实机灵,我也露出赞赏的神情。
清久祺正色道:“他是我的师叔,我一定要治好他,姑娘可有办法?无论什么珍稀药材,我都能找来!”
谷小葱看着清久祺,无声地悄悄地“哇哦”了一声,然后又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你……是你把他带出来的吧,你说呢?”
我伸手揉了揉清久祺脑袋瓜:“我侄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她又小小声地吃惊了一下。
怎么,我这模样就不能有清久祺这样的侄子了吗?
小姑娘你的遗传学还得学啊!
她然后才终于开口:“救活他,很难,但不是没可能。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要诊金的医生不是好刽子手。
谷小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