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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当众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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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敬的到来,宛如长乐宫敲响钟声,亦如君臣之间饮下的第一杯酒。

只是不知这白老兄要接的是刀斧,还是厚禄了。

我扯着清久祺往后退了退,越发隐匿在阴影中,这场夜宴让我与白贤起冲突还只是个前奏,真正凶险的好戏现在才开始。

白贤也是有备而来,跟随白珠儿的家仆见势紧急,纷纷持刀肃立。

白珠儿毕竟不是个天真少女,她看出来了,赫连白哪里是看不上她,赫连白这是存心把整个白家瓦解殆尽!让白家在平安城再无立足之地。

这位据说从会走路开始家里就美男不断的广域刘楚玉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爹现在伤疲难以辩驳,白珠儿当仁不让顶上了。

“赫连白,你以为随便带一个逃兵来指责我父便能心想事成,扭曲黑白吗?”

赫连白道:“申屠敬乃是白家家生子,自幼长在白叔身侧,为白家鞠躬尽瘁,你素日也叫一声敬叔,如何算是随便?”

白珠儿冷笑:“我父亲蒙受城主号令,百姓期许,总领五百好手远洋出海,只为打通东南商路,使行商来往有度,港口繁华更胜,这是百年之计。然而在航路中却遭遇凶险,船员五去其三,或是死于海难,或是失踪于天下,这位申屠敬,便是我父亲亲自上报的失踪者之一!如今他既然未死,却不回白家禀报,反而暗自勾连恶贼污蔑我父,这等不忠不义之辈,有何可信?你要听他之言,才是贻笑大方!”

白珠儿言之凿凿称损失的水手是死于海难,又把她亲爹捧得高高,几乎指着赫连白的鼻子说他就是污蔑功臣的恶贼,如果放在现代的辩论会上,我觉得白珠儿怎么也是个天生的四辩。

如浪显然对此有异议,赫连白却很沉得住气。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虚实共鉴,亦能还原真相。如今申屠敬只说了一句,白家姊妹何必如此急切?还是说连我们这般的总角之情也信不过,觉得我会放任贼子污蔑白叔叔么?”

狡诈啊,这厮居然撒娇!

我笑得差点呛咳出声,连忙以折扇掩面。

赫连白示弱,白珠儿也没有理由再咄咄逼人,若真不让申屠敬说话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要我说,这些人还是要面子,换做是我直接砍了申屠敬,赫连白明显有备而来,真让他开口,主动权又要被赫连白掌握。

武世务也在插科打诨,明面上是安抚李力,实则也是为申屠敬搭梯子。

申屠敬终于得以开口,这汉子方才指控犹如泣血,现在听见他声音极为沙哑,不似天生:“如小姐所说,我确是白家家生子,跟随老爷已有二十余年,未曾一日懈怠,恨不能死在海上,为白家铺开一条路来!”

白珠儿冷哼。

赫连白一挥手:“叫你来非是要你表衷心,你跟随白叔出海,何时分散?船上出了什么事?失踪的水手究竟如何?把你知道的尽数说来,若有隐瞒诓骗,我不会放过你,大海也不会放过你。”

申屠敬接着道:“去年八月,家主终于得了城主号令,点齐人马准备走虎峡,西行越过遥望岭,直到可见潜渊之地再由死人海前往南洲,目的是想要避开风暴带,开出一条稳定的航路来,这路线是我们早在去年年初就拟定好,上报给城主的,实际出海时也正是走这条路。”

赫连白和武世务都点头,李力也承认这就是当初定好的路线。

申屠敬道:“去时一切都很正常,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出海,虽然路上也有凶险,死人海极难通过,但确实比风暴带好走些,直到抵达南洲,船上算上家主、厨子、航海士以及水手共五百四十五人,比出发时仅减少三十人不到。我们都很高兴,顺利与南洲的镜港负责人接洽后,卸了货品,修习一月左右绘制来往航路,终于决定返航。此时已经到了年底,海流方向有变,家主召集大家商议是否要改道以避,我觉得来时的路线也还算平稳,死人海受海流影响小,但虎峡暗礁涡流无数,若要避开,那么只能先去东长离洲。这也是家主最后拟定的路线。”

申屠敬说到这里眼眶发红:“我们都以为,最难的探路已经过去了,自东长离洲再回来,走的就是当年海主开辟的航路,我们船上神汇期有五,聚力逾百,自然无虞。然而当我们到了东长离洲,家主安排我们入住佤寨安排的客栈,当晚以接风为由招待酒席,没想到正是着了家主和佤寨的道了!”

“酒菜中下了药,我们吃了没多久就东倒西歪,人事不省,在下虽是海族,平日里翻江博浪的本事未必强过港口好手,但对药毒天生相冲,素日喝酒也要比旁人更烈才能沉醉。家主不知此事,当晚众兄弟沉睡不醒,我却还有一分神智,虽然动弹不得,但是耳中听得见声响。我听见家主同一老者点清兄弟们名册,将海族统统划分出来,让人一个个抬走,直到我面前,那老狗问‘这个是不是海族?’家主只说‘这人虽然是海族,也没什么特别,你若也要就送你便是!’。”

申屠敬所述细节周全,有理有据,在场众人还没听完就先信了三分。

白珠儿急道:“胡言乱语!海族兄弟自来为水中好手,我父亲怎会拱手让人?!”

申屠敬没理她:“我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懂?当年鲛族故事海历历在目,虽然鲛族更名为海,但昔日千万族人惨遭掠夺售卖之事犹如昨日!我以为家主将我们卖给佤寨是要做工,想着日后有机会就带着兄弟们逃跑,没想到我们被佤寨带走后竟然直接送去了地牢。我神志不清,只有偶尔能醒来,至于喂给我们的药更是一日不曾断绝,但那些海族兄弟竟不是要去做苦工,而是跟我们一起被关在地牢内,三不五时就有人提走一个,地牢中只听得惨叫,能回来的不是缺了胳膊腿,便是被挖眼拔舌,回不来的,血染长廊,从地牢这头流到那头,触目惊心。”

申屠敬说及此处几乎哽咽,紧握的双拳中渗出血色。

“我数着日子,到最后也数乱了,只记得越来越冷……终于,海族越来越少,被带走的轮到我了。我佯作昏厥,那些人也不知是不是当日懈怠,又或是给我们喂药太久,失却警惕,竟然没给我上锁。他们拿着刀,对比着一本簿子,我听他们其中一个说‘这人写的是善泳,能与鱼言。’另一个道:‘那就切一段喉管,切一对手脚……’我脖子一凉,登时知晓再不能装了,拼了命与那二人搏斗,好在那两人不过通窍,最终被我毙在刀下。”

好一出英雄出逃计。

我听的津津有味,对于那段海族故事很是好奇,之前长明敷衍我为何不叫鲛族而叫海族之事想必也有眉目了。我虽然当这是故事听,转眼却见清久祺已经怒发冲冠,申屠敬讲述到那对佤寨的刽子手说的话时,清久祺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荒谬!鲛人海族肉有奇效之谣传早已澄清数百年!当年罪犯死的死,斩的斩,十洲共弃。如今竟有余孽,还想迫害海族,实在……实在当诛!”

他年少,长得白皙漂亮,很多人一下子就猜到他是海族,也能理解。

我按了按他肩头,申屠敬显然被这句话刺激得不清,一个中年汉子竟然落下泪来:“我,我当时想把兄弟们都带走,可是每日喂药,还能行动的就只剩我一个,我能带出一个两个,还能带出剩下的几十个吗?!当初船上海族有二百余人,到我那时,已经只剩二十不到了啊!”

“我对不起兄弟,我想先跑出去,再找救兵回来,等我换上那两人的衣裳走出地牢,便有雪落在脸上……我才知道,距离我们被抓,也才过了两个月不到,隆冬腊月,我刚走出去就被冻得不省人事,所幸没有被佤寨追捕,等我醒来发现被一户渔民所救,他们问我过年为何不回家,我才知道,我才知道,那日正是年夜……那些兄弟们,再也不能回家过年了啊!”

申屠敬情绪崩溃,在堂中哭号不止。

我听着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当年斩逢摇便是因为逢摇笃信吸食青年鲜血可以延年益寿,以毒阵屠害百名青壮,撞在我手里,我便宰了他。

今时今日,竟然能听见比后日逢摇吸血还凶残之事。

短短两个月,便是一天杀一个,也不至于将二百人杀到二十。

我冷着面色,堂中寂静无声,直到武世务开口。

“想必也是因为年夜,佤寨才看守松懈,使得申屠兄能够脱逃。”

赫连白长出一口气:“你年夜逃脱,为何三月才回到平安城?”

申屠敬被这两人将情绪扯回,他含泪道:“虽然年夜当日我没有被抓回去,但我知道第二天那两人尸体必然被发现,我立刻离开了那户人家,果然,第二天通缉令就贴滿大街小巷,我无路可去,冬日航船更少,目标明显,我只能躲藏在鸢城中装作乞丐,宿在破庙,或是地道里,苟且偷生,等待机会。直到三月初,我才得贵人相救,乘船回到平安港。”

白珠儿道:“一派胡言!空口白牙,你便是哭瞎了眼,也不能取信众人!”

此事之严重已经到了无人敢随便开口的地步,但我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申屠敬从怀中拿出一本被鲜血染红的簿子。

“我逃出那日,将刽子手的簿子偷出,其上记载我平安港海族生辰年月,有何特长,修为几何,共二百三十四人,极为详细,非平安港人不能得知,望赫连公子明察!”

嗯,我点点头,看来今日奏的是长乐未央。

作者有话要说:仇宴:一个肢解狂,一个吸血鬼,你们佤寨过得很原始啊。

仇宴:佤寨这个活我不想接了,可不可以干脆改天换日,东长离洲换人主事得了?

望西极:?还能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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