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虞知道张起灵受了重伤，可当她听到张起灵这句话时才明白，张起灵受伤并不重，而是失忆了。

赵虞感到烦躁。从墨脱回来后好不容易让张起灵记忆恢复了些，谁知道半年的时间——不，极有可能是还在四川的时候，张起灵就又失忆了。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张起灵在四川时就失忆了的可能性非常大，不然他不可能任由张启山把自己带到这个偏远的地方——还隔三岔五给人献血！

赵虞咬牙切齿地想：对张启山的惩罚还是小了。

不过当下还是要先把张起灵带回去，这种破地方可不宜久留。

赵虞对张起灵说：“我们确实认识，而且认识很多年了，我叫赵虞。”

张起灵细细打量着赵虞，可脑海里什么也没有，他只能回答：“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赵虞心想：这重要吗？然后她告诉张起灵：“同住一个房子的朋友。”

张起灵表情有点复杂，看着赵虞不说话，赵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

“我的房子，你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赵虞赶紧解释道，“哎呀这不重要！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

“接我……？”

“对，这地方你呆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家了，”赵虞点点头回答，“还记得你怎么到这来的吗？”

张起灵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里的人都叫他张齐，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叫这个名字。

“我只知道我叫张齐，但……我直觉说这不是我的名字。”

赵虞更郁闷，这失忆可失忆得够彻底，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她又不能在张启山的地盘里告诉张起灵：对，你的确不叫张齐，你叫张起灵——这不是变相给张启山送消息吗？

“算了，这里不方便说……你那些东西呢？”

张起灵想了想才说：“不知道。”

赵虞有些无奈，也不能怪张起灵，他连自己名字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东西都在哪儿？

“……行，想不起来就算了，穿鞋子，咱们该走了。”

张起灵不记得赵虞，在看见她的时候他心底就有熟悉感冒出来，随着熟悉感一起出现的还有信任。他在这个疗养院呆半年了，这是第一个让他有信任感的人。所以赵虞说的话他都没多想就信了，乖乖穿上鞋跟着赵虞走。

赵虞带着张起灵辗转好久才回到杭州，由于他们又是好几年没回来，家里早被灰尘淹没了。两人只好先住在旅店，赵虞找了人把家里打扫干净后才回去。又花了一天时间清理那些不能用的东西，等全部处理完距离他们回到杭州已经过去一周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青海那半年的遭遇，张起灵离开格尔木后，夜里常常突然醒来，赵虞担心得不行，干脆天天晚上守在他床边。张起灵睡在床上，她就坐在凳子上趴在床边，怕张起灵夜里突然醒来自己不知道又握着他的手——赵虞这样的做法让张起灵后来在深夜突然醒来，再没恍惚不知自己在何方了。

起初张起灵是不知道赵虞每天晚上都守在自己床边的，有天夜里他被梦魇住后醒来感觉自己手边有什么东西，就在他条件反射要动手时看清趴在床边的是赵虞。

“怎么了……”察觉到张起灵的动静，赵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起灵摇摇头。

“噢，那就好。”见张起灵没事赵虞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对他说。

张起灵轻声对赵虞说：“你怎么在这。”

赵虞回答：“你晚上老是被惊醒，我担心。”

“回去睡，我没事。”

赵虞完全不理张起灵说的话，反而抓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赶紧睡吧，时间不早了。”

张起灵没辙，只好闭上眼睛，但他根本没睡着，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赵虞已坠入梦乡。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把赵虞抱到床上，又从衣柜里拿出被子给她盖上——做完这一切张起灵才钻进被子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赵虞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时是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她想来想去总觉可能自己晚上梦游了。

这是一段难得平静的日子。

让赵虞头疼的是，大约因为失忆，张起灵变得有点黏人——这么说也不是特别准确，但这个词是她能想到的、最能形容张起灵状态的词了——张起灵的黏人主要表现在啥事儿都要找赵虞。从叠衣服到扫地，赵虞感觉自己不是在把张起灵当喜欢的人看，是在养孩子！

不过谢天谢地，张起灵还知道怎么穿衣服和洗漱。每次被询问的时候赵虞都觉得自己要冒火了，一回头看到张起灵无辜的表情火就被灭了。

赵虞能怎么办？只好认命呗。

幸好张起灵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慢慢的赵虞也就不怎么担心他会因为没有基本生活能力而饿死了。

也是因为失忆，张起灵想不起自己的东西都去哪儿了，赵虞猜测那些物品极有可能被张启山为首的九门藏起来了。张起灵随身的那把刀没了，赵虞在仓库里竟然找到一把一样的，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东西是啥时候被放在这里的。

张起灵拿到刀就在院子里试了试：手感不错，用起来顺手。于是他把刀收下，好好放在房间的刀架上。

在杭州的日子里，赵虞除了要从头教张起灵一些生活常识外，还慢慢给他讲以前的事。不知是什么原因，张起灵这次失忆后记忆恢复得特别慢，赵虞又只知道广西相遇后的事，张起灵儿时的事情她从未听他说过。

赵虞只好慢慢跟他讲自己知道的，看他到底能想起来多少。

——幸好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赵虞看着在院子里老老实实扫地的张起灵，面露微笑。

不过……失忆的张起灵可比以前好欺负多了，之前让他做个事是一脸不情愿能躲就躲，现在赵虞叫张起灵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去做。赵虞感觉自己这是多了一个劳动力，免费还听话——这点好处让赵虞不是很想让张起灵恢复记忆了。

赵虞在躺椅上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但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扔在脑后，在躺椅上睡着了——因为要照顾张起灵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张起灵扫完地走过来就看到赵虞在躺椅上睡得正香，犹豫了一下转身进屋里拿了张毯子出来盖在她身上。张起灵知道赵虞从青海接他出来到现在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好了。

很快时间就过去近一年。赵虞和张起灵多数时间都在家里呆着，这段时间为了出门方便，赵虞也去买了两辆自行车——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放在家里当摆设。

虽然这几个月来赵虞和张起灵都形影不离，但是赵虞心底始终有一块地方时不时感到不安。上一次让她心神不宁时张起灵失忆了还被张启山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给藏起来了，这次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让她难受的事。

张起灵有一天突然对赵虞说他想去秦岭，这让赵虞大吃一惊。要知道她从没听张起灵提过这个地方，于是她立即询问理由。张起灵说他觉得那里有东西，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所以他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点记忆。

“急什么啊，你现在这样子去那些深山老林，多危险。”

赵虞有些不情愿。

她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平静的日子——只有她和张起灵两个人，根本不想去做别的事。况且这次出来她能力都被压制得差不多了，要是遇到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都不敢保证能带着张起灵全身而退。

“我想快点找回记忆，”张起灵向赵虞解释，“失忆……很难受，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你就是张起灵，还能是谁？失忆了都不安分整天想到处跑，我真是欠你的……”

赵虞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张起灵，虽然嘴上抱怨，但她还是去准备各种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你在家呆着，等我回来……要是你出门走丢了我又得到处找。”

“我陪你，一起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看见张起灵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样子，赵虞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改口，“那就一起出去吧。”

赵虞也是很久没有好好逛逛杭州了，回来后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家里陪着张起灵，偶尔出去采购生活用品也是买完就回家。今天出门才发现杭州的变化很大，她不过才离开几年的时间。

“现在比以前热闹了。”

街道上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战争虽然结束了，整个城市看起来还是有些颓废，人们还没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好在现在有希望了。

些许是因为太久没逛过街，赵虞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出门的目的，一路走走停停，进这家看看衣服，进那家买点小吃——没过多久张起灵手边的自行车上就挂满了东西，没一个是去秦岭要用的。

“拿不下了……”

就在赵虞准备再买的时候张起灵拉住了她，赵虞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出门不是买这些东西的，是为了购装备物资的。

“差点忘了正事！”

赵虞赶紧拉着张起灵去了采买物资的地方，看到有电视机也买了一台回去——尽管他们很快就要离开杭州。

买好所有东西已是好几天后，赵虞和张起灵整理好行囊坐上了前往西南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