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直到星期五到来,两人一起去了胡老板的葬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说到底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再见到梁新宇,阮祭和吴三省都大吃一惊。吴三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梁新宇,对方呆呆傻傻跟个二愣子似的,胆子小的不行,啥都不知道,只会傻笑,唯唯诺诺,居然还能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现在的梁新宇,穿着一身黑西装,面色白的不像话,整个人比一开始见到的时候还要瘦,头发齐肩长,乌黑的瞳孔没有半点神色,却显得有些疯狂。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一双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在场来参加胡老板葬礼的人,除了他们两个,神色都畏缩着,场面十分安静。
“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来参加我舅舅的葬礼。”或许是看人来的差不多了,梁新宇突然开口说道。
但是,没有一个人应和他,全都低着头。这场葬礼就这样诡异的进行下去。很快,轮到了祭拜的环节,阮祭上前一步。将带来的花放好,他闻到了一股腐败的味道。透明棺中的胡老板很消瘦,脸上居然盖着厚厚的妆容。阮祭也没多想,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了其他人。
等葬礼结束后,吴三省和梁新宇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没留给阮祭半个眼神。阮祭只能目送吴三省离开,毕竟接下来,他得留在梁新宇这儿一个月,帮忙镇场子。
“我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阮祭跟着梁新宇走到一个宅院中,看着身边变化巨大的人,忍不住说道。
“人总是会变的,经过了糟糕透顶的一天,谁都会变成我这样。”梁新宇自嘲的笑了下,“也不对,毕竟我格外懦弱,变化才会这么大,不会有人比之前的我更单纯懦弱了,所以也不会有人再变成我这样。”
“当年你舅舅希望我教你,让你自信点,眼界开阔点,但我从未教过人,所以拒绝了,只口头上指导过你一两句,”阮祭接着说,“所以你是谁教的?”
梁新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了下来。阮祭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挺荒凉的,一棵枯树,一个石桌,两张石椅,他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梁新宇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跟过来坐下了。
“我舅舅其实只多撑了一年。”梁新宇神色淡淡的说,“舅舅死的时候我还没能够掌握他的盘口,所以那时候,我舅舅必须得活着。”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胆小鬼唯一一次想努力把握点什么,想证明点什么,或者说,”梁新宇一直以来毫无波动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我是被逼的,舅舅的隐疾其实是可以治疗的,虽然只能多活七八年,但是他没有,用着缩短为两年的寿命,他一直在教导我,甚至多撑了一年,直到死在教导我的路上。”
“你舅舅确实是掏心窝子的对你好。”阮祭感叹了一句,却因为这句掏心窝子的对你好而联想到了吴三省,神情又低落了下来。
“事实上,我应该喊爸爸,阴德有损,子孙受难,我小时候是被过继出去的,我也是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才知道的。”梁新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去掌控他的盘口,还是为了让他的盘口不至于被吞并而对我好。”
“你现在这样就跟有了大病似的。”阮祭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虽然他年龄上可以说是老祖宗辈的了,但是他心底还是个阳光快乐的大男孩啊,风华正茂的那种。
“或许吧,我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病,”梁新宇无所谓的说,“为了让其他人都认为我舅舅还活着,我只能把他的尸体藏好,直到最近火候差不多了,才自导自演出他的去世。”
“至于阮先生说的教导我的人,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现,那是个怪人,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是说觉得我挺好玩的,才教了我一段时间。”梁新宇看了眼阮祭,“那家伙一直戴着一副墨镜,通身的气质倒和阮先生很像。”
“什么气质?”阮祭琢磨着这个一直戴着黑墨镜和自己很像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说不上来,硬要说应该是格格不入。描述的可能有点奇怪,见谅。”
“就因为感兴趣就教你了,这人确实是个怪人。”
“感兴趣是一点,他要钱了的,说是学费。”梁新宇停顿了一会儿,表情难得的有些狰狞。
“他要了很多?”阮祭好奇了。
“所有盘口三年的收益。”这句话简直是被梁新宇硬生生挤出来的。
“这……是个狠人。”阮祭简直被这数目给惊呆了,这可是梁新宇手下所有盘口三年的收益啊,而且又正处在这么个时期,这些收益全都不能当做资金来周转,只会使得梁新宇此时的环境更加艰难。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来了群人,推着个大笼子。
“梁爷,您要的狗,”来人一身肌肉,先是恭敬的喊了一句,然后才将笼子上的黑布拿了下来。
笼子里是一只巨型的藏獒,嘴上被带了束具,躺在那里,眼睛亮得仿佛是一头狼,凶恶地盯着外面的人。
“这只狗一直和狼一起养,凶恶的很,为了抓住它已经被咬死了三个人。”
梁新宇狰狞的表情瞬间收拾好了,然后他走到笼子前,那只藏獒盯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咬死他,“饿了几天了?”
“十天。”
“拿一根铁棍,一盆生肉过来。”
“是。”
阮祭一直坐在那儿没动,他看出来这只狗很厉害,即使饿了十天也没有磨去一丝野性。梁新宇想要驯服这只狗估计有点困难。
“阮爷不相信我能驯服这只狗?”梁新宇一手拿了根铁棍,命人将笼子打开,并且拿掉它身上的束具。
“它野性很强。”
梁新宇笑了下,“可它再野再狠,那也是条狗。”
他直接抬手摸它的头,藏獒凶狠的叫了一声,一口咬上了他的手,不过到底被饿了十天,没能一口咬断,梁新宇满不在意,另一只手上的铁棍直接朝着它的头砸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之前明明连背个人都困难,现在居然将铁棍都挥出了破空声,一下子就将藏獒砸倒了。
“乖。”他又一棍子下去,另一只流着血的手摸上了藏獒的头。
阮祭就在一旁,看着梁新宇以一种凶狠的方式训狗,被咬,打,一直重复,狗都快被打死了,自己也面色苍白,却依然笑着。他再一次明白了梁新宇再也不是过去的梁师爷,那个教导他的师傅和他的舅舅一同教导出了一个怪物。
“阮爷,您看它现在不就服了吗。”
阮祭深吸一口气,迫切的希望一个月赶紧过去,他可不想跟现在的梁新宇打交道。
好在这一个月确实如梁新宇所说,不需要他做些什么,只是天天在那喝茶。唯一让不安的就是,不管这个月他打多少次电话给吴三省,对方从来不接。
他觉得吴三省可能是得到了什么信息,得出了一些结论。于是他让人去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居然又是江夏雨寄出的包裹惹的祸。
而调查的人的一番话,也让他察觉这背后一定有一个针对他的巨大的阴谋。
“阮爷,江夏雨是您的朋友,不过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阮祭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拍的正是吴三省收到的那张照片,那是他和汪老头的合照。
阮祭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这些东西全都与他无关,没想到他却也是这个阴谋中的一部分。
“那张起灵呢,你们应该也听我提起过他。”
“您提起的不多,但他也是您的朋友,十分要好。”
“调查一下,我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肯定没死。”
“事实上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当年您会在巴乃正是赴他的约,然后您就失忆了,而他也失踪了,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阮祭沉思,随后又交谈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看样子这个阴谋不仅把他扯了进去,也扯进了张起灵,甚至可以说,张起灵是事件的核心。而现在这个阴谋也关注上了吴三省,或许关注度不是很高,只是用来牵制自己而已。
阮祭很气愤,这么多年下来能让他真正生气的,也不过这一个罢了。
等到一个月的约定结束后,他就直接告别了梁新宇,然后径直去了吴三省的盘口,却不想吴三省正在茶楼查账,于是只得转道再去之前去过一趟的茶楼。
“有事?”吴三省让手下的人全都回去,然后就坐在那冷脸看着阮祭。
“我想好了,不过我现在口干舌燥的,三省不赏我口水喝。”阮祭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往旁边沙发上一躺,“唉,俗话说得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一个月了,我的心都碎了。”
吴三省的冷脸直接破了功,恰好此时有人敲门,于是说出的话便不免有些咬牙切齿,“进。”
随后吱呀一声,一个身着旗袍服务员端着一壶茶进来了。
“三爷,阮爷。”她喊一声,便来到阮祭身边,俯身为他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龙井,随后便出去了。
阮祭知道吴三省不喜欢喝茶,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只给他一人倒了茶。
“你说的想好了,就是说那些屁话吗。”
“当然不。”阮祭放下茶杯,这茶楼里的茶水还挺符合他心意的,“我知道三省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不过应该是失忆之前的我。”
吴三省总算走了过去,坐到阮祭对面,摸出那张照片扔在了茶几上,“继续。”
“我是枭国人,不过现在国家已经灭亡了,虽然人还在,但也只能说是枭族,我们枭族人,除了有钱和长的好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寿。”
吴三省本来骂人就骂的口干舌燥的,这会儿也不讲究茶酒的,直接倒了一杯准备喝,没想到差点因为那句有钱和好看喷出来。
“三省没事吧,”阮祭担忧的想凑过去,吴三省直接抬手止住了他。
“长寿?”吴三省抹了把嘴,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这有钱和好看倒也是真的。
“对,我们普遍能活200岁,成年后样貌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一直到我们真正步入老年期,大概140多岁左右吧,才会瞬间开始衰老,那时候的衰老速度会很快。”
“200岁,你这外星人呐。”吴三省咂咂嘴,觉得这不是人能活出来的岁数,“所以你活了多少年了?”
“我不失忆了吗,我也忘了,不过看看那照片,肯定在六七十岁以上吧。”
“所以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这可不怪我,谁叫这根嫩草太鲜美了呢,是吧,三省。”阮祭笑嘻嘻的凑过去,这次总算没有被推开,“我之前一直不想说,就是挺害怕的,毕竟这和大部分人的认知都不大一样,而且我老担心三省嫌弃我老了。”
“那么之前的群葬墓和祭坛——”
“群葬墓的时候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也就是看到枭国的文字才想起来的,至于祭坛,这倒是我主动的,毕竟祭坛在枭国就是结婚的地方,我这也算是带三省见过我家列祖列宗了。”
“你都失忆了还记得祭坛在什么地方。”吴三省一点都不肯被他忽悠过去,有一点疑惑都要搞清楚。
“枭族人都还活着,当然不止我一个人。”
“陈旭安和张鹤轩也是。”吴三省立马想到了当时和他们组队的两个人,“那他们两个是真20几岁?”
“这我也不知道,在我家族询问其他人的年龄,可是很失礼的事情,就算是我也不会去做的。”阮祭把吴三省按倒在沙发上,“该问的都问完了,我们就开始弥补一下这一个月吧。”
作者有话要说:耶耶耶
开学人好多(x_x;)行李好重(?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