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重新回到东城区,朋友环绕,其实不能算寂寞的。隔壁楼住着大学室友—娇娇;同小区北边邻着热心肠的同事姐姐—豆姐;3公里外,是脾性最像又相爱相杀的领导—龟姐;4站地铁之距,刚见过面的清醒女王—卓逸....还有那么多一起欢闹过的朋友…因为感情在,不常见也OK的。何况我很忙的,工作日要上班,下了班要看书,要写文章,睡觉都不够呢。
周末,更是不睡了,除了写文写文写文外,要继续看书,看比平日多好多的书,要做卫生,要学舞,不能休息,不能休息...抢命似的要活下去。假期也是一样的。
国庆假期的第六天,我早起啃了根玉米,就坐在落地窗前的床上啃读起书来,直到眼睛酸涩了才放下。接着跑到楼下,将这些时日来我穿过的鞋拿到浴室,一一刷干净,细细缠上白色卷纸,挂到阳台上。这鞋都印着过去的足迹,我很是珍惜。
躬着身子刷了好几双鞋,腰都要直不起来了,该歇歇了吧?不行,我不能休息的,房间的地板有了灰尘呢,得重新擦,拿着拖把来回擦了三遍才肯罢休。日日盖得被子,也要用除螨仪里里外外全扫了个遍才放心。衣篓里的衣服,也该洗了的——都怪放假这时日来,一门心思只写文,家里全乱了套,要好生收拾一顿的。
等忙活完了,已经下午两三点了。哦,该吃午饭了,外卖还有一会儿,那就给自己一首歌的时间歇会。吃完饭,就钉在电脑前写文章。直到闹铃响起来,吓了人好大一跳,瞧了眼时间,5点了!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跳进卫衣牛仔裤里,蹬蹬往外冲,要去跳舞,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堪堪赶在上课的时间到了舞室,开始热身,手腕上的手表传来龟姐消息:“阿向,你今晚来家不?”
“老弟(曾经同部门的同事—谢格致)给我做螃蟹豆腐汤和给我的鱼缸造景。”
“你可以来撸猫哦~”
“哈哈哈”
龟姐打字贼快的,就如她的性格一样向前冲冲冲,不等人回话,四五条消息就过来啦。
“我刚到地方准备上课呢。”
“哈哈哈,我就猜你可能要跳舞——几点跳完舞?——完事儿想来可以来——你快来吧!”
“我7点半完事——你那有吃的?——我晚饭还没吃,就赶来跳舞啦~”私下里的我们,好时就如姐妹似的,她说什么我都会应好,我也不和她客气的。等两人脾性上来时,就另当别论了。好在最近,龟姐换了性子,大约是被我们这群不听话的下属气坏了,便也不逼我们了,也放过了自己。不再一心扑在工作上,反倒摆弄起了花花草草,家里成了热带植物园。又养了许多只热带鱼,还有一只阿比西尼亚猫——辛巴,那脾气性格和她和我都很像——该说以前的我,活蹦乱跳,没有一刻闲下来的。(后来,她的家庭成员越来越壮大,来了一只绿色红嘴小奶鹦鹉,一只小刺猬,一只小白兔......她索性又在雨林旁,开辟出一处成了动物园。)
我听她说了好几回,说好要找机会去的,却一直拖了一个月——“我很忙的”。她更是一刻不得闲,听说她这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社交圈一个换一个的闯荡,乐得如时钟没有一刻停止转动。
我下完课,一身汗,来不及歇息,就赶往龟姐家。循着她的指引,下了地铁,蹬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行。在夜风里,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马路。瑟瑟的秋天到了,街道上没了人,只有一盏盏亮着的路灯,照亮了孑然一身的孤影。偶有穿过黑暗丛生的街道,查了查导航,确定没走错就一鼓作气往前冲,再抬头,眼前又亮堂了起来,竟然一股浓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我紧急踩了刹车,望着眼前如刚刚行过的街区别无二致的空寂街道,一望再望,眼眶发了红,带了湿意,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苦痛。
前头一百米处的火锅店,不就是当初和陈回相遇的那一家么。
不用刻意回想,那年冬日的回忆便闯入脑海。我记得那天我和陈回面对面而坐,对着清汤火锅腼腆又尴尬对望。我记得他犯胃病,也记得他穿了那惊艳了我一整个冬日的荧光绿毛衣,后来它误打误撞成了我绝望的一把刀,把我劈碎。我还记得他眼角潋滟的泪痣,记得那天飘过得雪,还有门口那盏高高悬挂的路灯下枯枝丫上落成的小白花....在那我笑过、璀璨过...
可现在,秋季的火锅店前,那盏灯没了原先明亮。身旁的那棵树也没了雪花点缀,枝繁叶茂的透着原始的生命力...一切显得那样的陌生,这儿已经物是人非了。
现在,我在这,没什么了。我害怕的不敢轻易上前,却又固执地绕着那火锅店一遍又一遍地骑,一圈又一圈地绕——我在找什么,在期待什么,又在依恋什么?
为什么要再一次停下来,拍下那已然不认识的火锅店、那盏灯、那棵树...然后,一鼓作气地骑远了去——用力地拼了命地不要回头。任由夜风,将外套吹得飞起,袖子被吹得鼓起,心里也鼓囊囊地——陈回,路过的夜风,有没有告诉你,有人很想你?又不敢想。
我挨过这一条条相似街区,终于到了龟姐家。进门的瞬间,没了悲伤,是夜风带走了我的相思,是眼前的热带雨林给予了慰藉。
不记得是第几次来龟姐家了,曾经那满墙的花样玻璃杯都被她甩卖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整一片生机盎然的热带雨林。
“欢迎来到我的绿色世界。”龟姐乐呵呵领着我往里头走。路过餐桌旁不知在捣鼓什么的姐夫,叫了声好。和沙发边上正在整治鱼缸的格致打了声招呼,就在他身侧的走廊处停下来,不肯挪步。
目之所及,眼前只有绿色的美,一层层,一排排的植物架上,装满了自然的气息;抬起头看,顶上也装置了撑杆,挂满了垂帘大地的绿叶。从左至右细细看去,粗粗的茎秆上细长的窄叶向上簇拥成一束花的龙须树稳稳落座在茶几小桌后,桌前摆着鱼缸,格致正在给鱼缸置景。一株大气茂盛的龟背竹,一片片大大的墨绿雅致的叶子耐不住墙角的寂寞隔着玻璃鱼缸亲吻着鱼儿。紧挨的墙面上镶挂着犹如艺术名画的鹿角蕨,它完美的脸庞赏心入目地让人怦然心动——画框是它生长的土壤,开出鼓鼓叶包,叶子成对生长,向上拢成火苗式的花,只一片叶子向下延伸去,叶生叶,墨绿色光泽彩带似的散开去。半人高的植物架上是叶片上全是黑色斑点,像迷彩,又像斑点狗的莫吉托,还有赤蛇荧光蔓绿绒、银色腮红水晶花烛、日本白锦龟背竹、泰国ME巨洞龟背竹...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又美丽不可方物的绿植铺满了走廊...一路延伸至卧室外的墙面,大有入侵寝室的趋势...
嘿,原来已经入侵了。
我轻笑:“你怎么把辛巴关寝室里了?”还加了到木栅栏。
“你哪里晓得,它可太闹腾了。”龟姐说得抱怨,脸上却是笑得欢快,“老弟不是在换鱼缸水,它偏要跑去凑热闹,嗅嗅这个,舔舔那个,脏得很。”
她将辛巴抓了出来,放到我怀里。我与它第一次见面,它竟然不怕生,滴溜溜的圆眼好奇地盯着我,我往上前凑,它也不怕,学着我往前挨,鼻子都碰到了一起——我咯咯笑出声,抱着它在绿植前的木质露营椅上坐下。工作一天回来,往这坐上一坐,撸着猫,在雨林里呼吸,所有疲劳不出一刻,该是全消了。
“真好啊!”我喟叹着,不带一丝夸张的称赞,“你是真将热带雨林搬回家了啊。”
“那可不,废了我好大劲呢,不过很是值得。”
“精力全隔这上头了吧,还熬夜么?”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辛巴,辛巴却是好奇够了,从我怀里跳开,又窜到格致脚下,眼巴巴地瞧着那一池换下的鱼缸水。
“熬,怎么不熬——唉,辛巴!不准喝!脏死了!”龟姐将猫抓了回来,走到沙发一角,离格致远远的。
格致笑了:“看来,还是我魅力大。”
我跟着坐到沙发上,笑他:“它是恋着这水里有鱼的气味吧~”
辛巴还在龟姐怀里挣扎,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她掏出逗猫棒递给我,一下下和它闹着玩,它才又安静了下来。
“可不是,我那些热带鱼,每一只它都光顾过——鱼刚送来的时候,长途跋涉本就蔫巴,它非得一圈一圈在鱼缸前转悠着,吓得鱼都不敢动——直接装死——我啊,深怕哪天一个不注意,它就将鱼捞了去,只能将鱼往高了放...”
“真是个淘气boy。”
正说着它忽高高跳去,竟是直接从沙发跳到了茶几小桌上,用小爪子按着鱼缸开关,看着鱼缸亮起浅蓝色光晕又掐灭,又按起又掐灭,还要再试就被回过身的格致捉住。放了手,它又开始满屋子乱跑,一会跳上化妆台,一会窜到绿植前转悠,一会跑到热带鱼面前耀武扬威,没一刻停歇,龟姐就这么跟着它乱转。
“好儿子啊,夜深了,你快睡觉去吧~”龟姐无奈的将它逮住,塞进自动猫舍里。
“可算清净了。”
我呵呵轻笑。
她重重舒了口气,回到沙发上坐下,问我说着这假期都干啥去了,我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便反问了她,听她细细讲着丰富又不重样的假期生活。第一天她去了后备箱市集摆起摊位,直到凌晨才肯回了家。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和姐夫一起带领5辆MINI彩虹车队去当婚车,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新人生,又是到深夜。第三天继续赶早,与“不焦虑”骑行车队绕着大运河森林公园蹬了20公里地,说是为祖国庆生邀请呐喊。第四天又是一个大早,和车友们一起驱车到一百公里外的盘山露营野炊,过起向往的生活......
她这充沛的精力啊,我自叹弗如,永远都用不完似的,就如此时兴奋的模样,有说不完的话——我的肚子就在这慷慨激昂里发出了抗议:“龟姐,我好饿哦——有吃的?”
“我家里没准备啥零食的。”她要减肥,可不敢买吃的。她找了个遍,只掏出了两个月饼和一袋小鱼干。我和她一人一个月饼,不一会儿就将月饼啃完了,我就抱着鱼干往嘴里塞,耳畔是她绵延不绝的声音。突然,哗啦啦,一声巨响——辛巴在猫舍里疯狂用爪子刨着猫砂,将猫砂一股脑的甩出猫舍。
龟姐叫了起来:“辛巴!——老张,你快去扫扫这猫砂,它疯了!”
人还是稳稳坐在沙发上,她拍了我和辛巴的照片,正要修图呢。
过了一会,没人动,姐夫还坐在进来时的那个小凳上清理东西。她瞥见辛巴还在发疯,忙下了地,抓了猫,将它关进栅栏里,也不理会它呜咽咽的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的猫砂,缩回到了沙发上,继续修图。
“老张——老张,你快动动——老张!”
这发号施令的模样,就和办公室里的她一样,甩手掌柜。还有命令式的话语,总能轻易调起人的反抗。这也是我后来总忍不住和她相杀的源头。
突然感同身受的同情起姐夫来,哪有人养宠物,只管玩,不管收拾的。
莫名的空气中飘出了一丝不安的气息,我看看她,又看看他,格致还在埋头整理鱼缸。心里叹息一声,起身正要问扫帚在哪。就见姐夫拿着扫帚和拖把走了过来,只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不情愿,整个过程一句话不说。
压抑地让人觉得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