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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樱初雪荧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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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了狂的写文章,只求一刻轻松,因为想念是苦的,总惹人哭;写文也苦的,回忆常常模糊了视线。无论哪一种,总也逃不过陈回的身影。他啊,不知何时起,与我形影不离,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可,这一切到底是习惯还会想和他连接,想和他再靠近一点?

搬家后,我的所有习惯全都下意识地跟着陈回走,床单被罩花色要一色一样,要成套系。以前东一榔头的粉色被套,西一榔头的灰色床单决计是不能用的,那就全部换新,最好是要有一套蓝色的。他喜欢那颜色,我也习惯了。他的那些床单里,我最爱的便是那一套天蓝色的小花样式。

卧室的窗帘一定要遮光,夜晚睡觉绝不叫一点光渗透进来,哪怕是月光也不行,必须得遮得严严实实,不然他睡不着的。我也习惯了,那样容易睡得着。即便如今的我日日失眠,但这习惯改不得。

早起,被子一定要叠好。我没有将叠被成豆腐块的习惯,也叠不好,就干脆将被子铺得平平整整。有时忘了,下了床,耳畔就会传来一身叹息:“哎,又不叠被子,太乱啦啊~”忙又回身将它铺整开。

有时,随手抓了张纸巾擦手,完毕随手一放,就去干其他事。刚起身,身侧就出现那熟悉身影,他嘟着嘴又无奈的说:“你看,你又忘了,我们说好,不乱丢纸巾的~”听罢,我忙抓起桌子前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忽见人影冲我笑了一下,心头又是一阵哀恸。

鞋子,鞋子一定要擦得干干净净,不能挂了彩,有了色彩就要刷鞋,这是他的倔强,不能忘,不能忘。搬家前,我常穿的那双黑白情侣鞋,不知浸泡了多少时空的洗礼与折磨。鞋面已经泛了黄斑、划痕亦是不少。我说:“该刷鞋了。”

他说:“该扔了。”

我盯着那双鞋看了许久,是该丢了。瞧,鞋子内里,已经磨出了好几个大洞,黄色的胆囊都露了出来。就像这段关系一样,经不起推敲,该被淘汰的。

可为什么舍不得丢?明知穿不了,还将它刷得锃光亮。晾晒的时候,竟然还会怕外头的骄阳将它晒发黄了,又细细密密用卷纸将它缠了个彻底,瞧不见一点鞋面露出才满心满意地拿去阳台晾晒。

为什么以前不以为意,现在出门站一会,就要弯腰将鞋面的灰拂去,不肯让它沾一点黑。

每周一打扫,这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以前两人忙里偷闲,现在一个人忙活得更起劲。扫地、拖地、换床单、除螨虫...里里外外不捯饬个两三回,绝不肯罢休。等忙活完,腰也直不起来了。一动起来就忘了自己有脊椎病,只得扶着桌沿哼哼唧唧,一只手一点点慢慢地将腰扶起,一边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我是不肯趴床上的,怕一身的汗弄脏刚换好的新床单。那日,这套流程又是如此走了下来,没什么不同,我只是麻木的机械式运作着,思绪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寻人。

突然啪嗒一声,杯子砸地,水溅了一地。失了大脑控制的手,连杯子都握不住。我望着地上碎了几瓣的玻璃杯,大脑又是一个宕机,下一秒汹涌的情绪将我吞噬干净。我抱头痛哭,哭的哀恸。这情绪来的又凶又猛,心被碾了又碾。

那是今年陈回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个夜樱初雪荧光玻璃杯,是陈回挑了很久买的。白天看它,它是浪漫的樱花粉;到夜晚,杯中的浅绿色储光石就会发出了微弱光芒,似萤火的星星点点,又似漫天的繁星。还记得,那时刚收到礼物时的欣喜,我和陈回就着夜樱初雪杯将他送得另一副花朵耳钉摆上头。我们扑在桌子前,陈回腿长就在房间内隔出一道屏障,一手帮我调整桌前背景,等拉了窗帘一室黑暗,他又掏出手电筒打光,我拿着相机各种仰角、各种俯拍,只为记录下那一刻樱花和星空的浪漫。玻璃杯里折射出我们那一刻的幸福。

可,现在它碎了。

明明这些时日来,我总是将它搁进桌子里头的,我明明小心翼翼防护着,就是怕哪一日自己手滑将它打碎的。曾经,我不知道弄坏多少陈回送的礼物,家里的碗筷也不知碰坏了多少。我不想的,我很懊悔的。分手夜他说:“去年生日送你的羽毛球,还没玩两下,你竟然就弄坏了,给我感觉就像是你不珍惜。”不珍惜什么?不珍惜你对我的喜欢么?怎么会呢?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又有多想砍了自己这双手。

我哭得像个小孩,无措地在原地打转呐喊。等视线被模糊了,等心回了原处,□□就开始焦渴起来。我蹬蹬跑下楼,慌乱地从工具箱里找出热熔胶枪,又快步跑了回来,擦掉流泻不止的泪,将碎片全部捡了回来,又一片片小心地拼回杯子形状。等胶水融化了,就用它一点点粘住。

这热熔胶枪是为了陈回买的,以前陈回送的玫瑰,我舍不得丢,就等它风化了,画了一副月夜相守图。用溶胶枪粘了枯了的玫瑰拼成月亮,守着月夜下相拥的我们,然后再表框送了他,他挂了出来,我们便日日瞧着。以为这样爱情便不会枯。

后来,搬家,我将那副画强塞给了他。那画,我是如何也不敢再瞧的。热熔枪倒留了下来,以前我用它手□□意,现在我用它缝缝补补那颗残破的心。

杯子补好了,不再如以前那样光滑漂亮,也有了缺口,那缺口的碎片碎成太多块又太小已经找不到了。杯子外一圈又一圈的白色黏胶又丑又难看,就算补了回来,也不能用了。

就如那双发了黄、满是折痕的情侣鞋,该丢的。一个不能用的杯子留着也是无用,只能成为了下一次搬家的负担,不是不懂的。

可我还是收了起来,将它装在了盒子里,又藏在了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害怕它有一日又碎了。

那小心翼翼啊,从喜欢上陈回开始,爱上陈回,到分开,一人过活,这份小心依旧没变。

好不容易和朋友外出走一趟,拍了美美的照片,发了朋友圈,也只让陈回一人看见,我知道他瞧见就会点赞。

说不清点赞这个行为,可如果一个人常点赞,那么这个人一定有某些时候也在意着某个人吧。

记得和陈回分开的第一周,我将父母接到了北京,让他们陪我,我也陪他们游玩了一大圈,每日一逛一个景点都在朋友圈发照片留念,陈回都会点赞。讶异地就连卓逸都跑来问我“为什么陈回一直在给你点赞,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你瞧,点赞,频繁的点赞这讯息,就是含有微妙的情愫。

我本来就在过往里沉浮,这下可好,心里总有一种声音或者期盼,又或者是自我欺骗,陈回也许还在喜欢我,全然忘了陈回已经有了新的女友。

从广州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挨不住思念,到底还是和陈徊里联系了,因为肚子疼,若放在平日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向来耐痛的。

可是啊,那晚机场外的风太大,想念太深,加大了这痛苦,让人蜷缩了身体。我明白的,我不过是想找一个联系陈回又情有可原的,不被反驳又能劝慰住自己良心的借口。就像一个不想上学的小孩,一头疼,就想到身患绝症,疼得走不动路。

“在?”我说。

“咋了?”他秒回。

“我问一问。”

“问啥~”

“肚子疼按哪?”

陈回这半年来一直在学习中医视频,五六月份时,更是买了一堆艾草和艾灸回来,自己对着穴位图时不时灸两下,当然我也没能逃过小白鼠的命运,我心甘情愿的。记得陈回拿到艾灸的第一时间,先拿自己当了实验,确保无虞后才将最好的艾灸仪器用在我身上,他知道我一年四季双足总是冰凉,看了书一再确认后才对症下药,只灸涌泉穴、足三里、神阙穴。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竟觉好了许多。到后来,我也习惯了身体一不舒服就问他,他那救死扶伤的医生基因就会冒出头,耐心的告诉我,帮我推拿按摩放松或是艾灸。

“怎么个疼法?”

“吃坏了疼,还是啥?”

“绞疼,腿酸,拉肚子。”

“光按估计费点劲。”

“太弱了。”

我竟有些呜咽,可不就是太弱了么,为什么挨不住思念?

“(按)合谷(穴)”

“(按)曲池(穴)”

“吃药管用?”他说的那些穴道我一点也不懂。

“针啊、灸啊,药当然也可以了 ”

“不过你这不知道具体啥病啊,只能给你大概的穴道,治肠胃的。”

“药我不敢瞎吃。”两人刚在一起时,有一次我肚子疼得厉害,他不在身边,我随手抓了胃药就吃,结果完全不对症状,痛得更厉害了,吓得陈回此后再不敢让我乱吃药。平日里有些小病小痛也都习惯先问问他,自己一人吃药总是斟酌再斟酌,能不吃就不吃了。

“先按按吧。”

陈回立即发了两张的穴位图,将合谷、曲池这两穴位精准告诉了我。

“绞痛是一个地方痛吗?”他不放心的追问,“肚子疼的具体位置在哪?”

我的泪涌了出来,带着想念和委屈的文字也发了出去。

“我好像又瘦了,我明明很努力了啊。”一日三餐,夜宵从不停,为什么这具躯体连这一点点思念都抵抗不住?我也明明那么努力的去忘记,为什么还是如此悲戚。

弱!简直弱爆了!竟然还掉眼泪!有什么好哭的!我急忙擦了泪,忽视掉想念:“肚脐下方左侧,中间一点。”

“左侧左多少?”他的心不是铁做的,泛起了柔软,也不等我回话,又接连发了两张新的穴位图过来,“足三里、解溪这两个穴位也一起按。”他细细叮嘱,“最少10分钟噢,要不没效果~”

“左侧两指开外,主要还是肚脐下方的中间地方,一会儿绞痛一会儿闷疼...”

“你还是按刚才那几个穴道,注意一些,那附近的几个穴道不太能摁的~”

十分钟后,疼痛依然不放过我,脑子里也发了懵,疼得厉害。

“太疼了,我睡了。”吞下褪黑素,也许睡一觉就好了,也许只是想念太彻骨了而已,其实没什么大事,我□□自譬。

他着了急。

“不行就赶紧去医院别挺着!”

“你是不是又吃寒性食物了啊?”

“比如海鲜啥的?”

“嗯,可我吃的很少。”姐姐盛情不能不吃的。

“你那个肠胃就别吃了,你受不住!”

是啊,我受不住的。可你也只知我肠胃受不住,可我受不住的事情又和何其多?我受不住这孤寂的深夜,受不住这如狂的相思,受不住如此瘦弱的自己,受不住蜷缩身体只会哭泣的自己,更受不住如今和你复联又不堪的自己。只得自我安慰这不是藕断丝连,不是不知廉耻,只是朋友间寻常的关心,因为天一亮你就消失了,我也消失了,我只是...只是...

捂着脸在黑夜中恸哭,说不出一句话,那一刻的自我厌弃席卷全世界,渗透进骨子里含着深深的绝望。

我甚而会想,他回复的那样频繁,还是在意关心我的,还是有感情在的。

我总是这样想,总是想回到过去,回到我记忆里幸福的模样中去。

后来,学会在文章里拼凑幸福了。写文章总要想起那些往事的,便更是只记得陈回的好了。因为太爱,就连分开都舍不得将那些回忆撕碎。似乎只要写文章,只要我还记得那些事,我和陈回就不会结束,我依旧守着他,我们仍是曾经相互依偎的模样。

不要打破我这个美梦,我只是还不习惯独自一人生活,空出一半的世界,只能靠想念维持。

我一向是没有耐心的,在写文这件事上却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无论办公区如何骚扰,我都充耳不闻,一心扑在文章里的回忆里,生生钉在座位好几个小时,直到苦了眼睛发痛才肯歇息一会。

上班写文,下班也写,每日背着个电脑来来回回,就是一刻也不能放。

偏执的真真想换了个人,或许本就是不一样的人。——过去的向前,随着那段回忆也死去了,自然不复明亮,现在的我浑身透着化了脓的死气沉郁。

只有写文一事,也只想写文。

周末一早起来,刷了牙,垫了点吃的,就钉在桌前。再一抬头,惊见落地窗前的万家灯火,朦胧的视线里,不知是为眼睛累了,还是为了那些回忆。

我站在桌前,看着电脑上的文章,看着身体里的一个我,不断回忆回忆,沉沦沉沦,看着她为了曾经那些幸福的事,遗憾而哭;为了那些坏事,崩溃而哭。

总之一直在哭,由着水漫金山,而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就这么由着这泪漫过来,将我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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