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天仍是夏季模样,独自一人的生活又太简单了些,常常呆坐,一托腮,思绪就开始漫天飞舞。夏日就被孤寂的抑郁凝住了,不肯轻易就流过,时间长又长,总是过不完,也将思念也拉长。
既然如此,那就动起来吧,让生活充实一点,总好过一日日的胡思乱想。
我终于又将跳舞搬上了日程。
学舞这事,说来也是因陈回。当初和陈回在一起时,他和朋友出门玩耍,留我一人在家像个望夫石,实在无聊得很,索性就去报了舞蹈班。和后来陈回学倪海厦老师的中医视频一样,都是为了自己喜欢。当然,也是含了置气成分在的,“你出去玩,那我也去耍,谁离了谁不是过啊。”
而当初多半的时间里,我总是舍不得丢下陈回独自去练舞,这舞蹈班没跳两天又停了下来。
这天,上完课,刚到家。远在广州的姐姐来了电话。
“小妹,过两天周末你来广州玩个两三天吧?”
“嗯?”我疑惑,又恍然大悟,“带我见姐夫?”上回和老妈通电话,她满心满意地高兴宣告单身多年的姐姐终于有了对象,难得没有再追问我的恋情。
“嗯呐,他月中时候来广州,你看下什么时间来方便,我给你订机票。”
我思索半响后才说:“那我下周周五请假一天来。”其实我是不大想去的,但失恋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不是?也许能像上次沙漠之旅一样看开。
旅行的意义大抵都是如此的。
“不住家里,这几天我们就在市区好好玩。”
“好。”
原本我想自己定机酒,但耐不住姐姐的热情“你未来姐夫自会搞定,你别费神了,拎个包人到就行。”
我和姐姐在微信上你来我往,那个人的头像却突然亮了起来。
“刚定了广州机票?!”
心湖猛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溅起的水花高又高,我失了语。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
“我未卜先知多厉害。”他发了话过来,不用相见,我就能想象得到那人孩子气又傲娇的模样。
“然后18号再飞回来。”
我是真的惊住了,我刚刚不就是这么和我姐定的回程时间么。
下一秒,姐姐截了18号回程的飞机行程过来。
“!!!”
“你都比我早知道?!”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此时的他一定仰着脸,狐狸眼里闪着顽劣的笑意,少年般的淘气着。这么一想,心口蓦然就是一痛。
我捂着心脏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漠着语气吐字:“你从哪里看到的?”
“给我发的短信[捂脸]”他有些失笑,心中又陡然升起一个想法,“你用我账号买的?!还是手机号填错了。”
当初追陈回时我没少干这种事:谎称填错地址,打车回错了家门,钥匙忘了带,喝醉打错了电话...层出不穷的此类事——他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我却生了气。
“不是我买的,我只给了身份证号而已。”别赖我,我哪里会这么傻,还像以前一样追逐你。后半句的潜台词想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只梗在了心尖,一遍遍地让人难受着。
话到此,该终结的,不该让心逮着这个机会持续交谈。
“我以前回家你也收到过信息?”
“没有,第一次。”
“奇了怪了。”我继续僵硬吐字,不再像以前那样摇晃着头娇俏着温柔话语。
“那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手机号填错了,你可以问问。”
“我没给过你手机号!”我坚决否定,冷言冷语也冷了心。
“那可能是之前给过的?”他温声问。
我冷硬斩断:“不可能!”
隔着屏幕也能领会我的排斥,他也冷了下来,不在说一句话,只是将手机上的信息一股脑的全截图甩了出来。
突然后悔了,心疼了起来,思念发酵,语气也软了。
“我去查了12306,上面写得也只是我电话啊...”
“这应该是同城上面或者是航空公司app的电话吧,”他开了口,“和12306关系应该不大。”
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我没给你买过机票啊,同程app我从没用过...”唯一给你买过车票也就是那一次你带我回老家的返程票而已。
“我也想不起来[捂脸]”他说。
念起曾经在一起的时日,心绪又难平,只得以一句“我问问”逃遁。
等心湖平静了,从姐姐那也问出了结果。
原来,我是真给过姐姐陈回的电话。那次和陈回回老家,临行前,陆阿姨给我包了个大红包。长辈赐,推拒不掉,只得满心欢喜收了下来,却又觉心不安。正巧母亲节要到了,和陈回商量后便托了姐姐准备了家乡上好茶叶给二老寄了过去。
当时忧心叔叔阿姨见不知名的快递不肯收,便用了陈回的姓名和电话。
我复又找了陈回,说清了原委,怕他觉得我不过是找借口寻他,特地截了和姐姐的聊天记录好以此证明。
“好奇妙!”他说。
谁说不是呢,我甚至会想,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故意准备了这一出,好让我们破镜重圆呢。
可惜了,至此话题便终止了。
他不再继续,我也不再如以往一样拼命找话题挽留,自是终结了。
这也没什么的,就如这一望无云的天空总难免有时晴有时雨。我呆呆的坐在候机厅望着窗外的天,天空一贫如洗的阴郁。原本此时的我早已该坐上大鸟,飞到另外一个阳光明媚的南国,却在几个小时前收到了陈回的信息:航班变动了,它继取消后又再次延期。我握着手机,冷冷的回了一个好字。
明明外头的天,无雨也无烈日,怎么就坐不上大鸟飞不起来?心情也彻底没了即将空中飞行的快乐,头一转,眼泪又滑落。
陈回的一点消息总能让人自乱阵脚,多日以来的心理建设像没打好的地基,稍稍一动就崩溃。
蒙头不响的飞行后,我落地了广州。南国的天气果然比之北京炎热很多,不过是从机场走出到停车场,身上已经闷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黏在了肌肤上,燠热的让人心生焦躁。
打车到了约定商场,终于见到了两年未见的姐姐。她越发得温柔了,一身米黄亚麻长裙,剪了乖乖女孩的波波头,露出了五官,不施粉黛的脸上清爽地让人眼前一亮。弯弯的眉下,眼睛温婉浅笑着,在人群里迷了方向。
我远远就瞧见了她,人前的我永远都是快乐模样,意气飞扬地蹬蹬跑了过去,挽住她的手:“姐!”她像受了惊得小鸟,肩膀狠狠一缩,望着我久久不能回神,轻声询问:“小妹?”
我摘下帽子口罩,露出一张她熟悉又模糊的脸来:“是我。”
连日以来的失眠,眼窝凹陷黝黑得很,又奔波赶机,脸上写满疲乏,好在嘴角弯弯,我自信她瞧不大出来——我们很久没见,也很久没联系了——不然她也不会误将陈回的电话当成了我的。
念起,陈回又跑到脑海里,我连忙截断,循着姐姐的视线与招呼看向来人。
男人不高的个头,大约和我是差不多的,反正是没姐姐高。男人已是不惑年纪,体型也有些变样,却也维持着读书人的矜贵。金属框架眼镜下他身着蓝白格子衬衫,黑色西装裤,脚踩一双GUCCI蜜蜂小白鞋,背着LV箱包,大方而温声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王贺亮。”
倒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和姐姐也是相配的。
“姐夫,你好。”我笑道。
话一出,身旁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也都默认了下来,彼此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
他们担心飞机餐不好吃,拉着我去了楼上商场最火爆的粤式餐馆,点了满满一桌的吃食。广州人吃饭必有老火靓汤、无鸡也不成宴,姐姐知道我爱吃海鲜,又加点了不少。她拒绝了服务员推荐的茶饮,从包包里掏出上好的普洱茶茶包,就着餐桌边配备好的茶具泡起了茶。
姐姐是个爱茶之人,也做茶生意,久而久之就形成这习惯——随身带茶包。若条件允许,你瞧见的她,必定是雾里看仙,瞧不真切,烟雾缭绕中飘飘欲仙。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接过姐姐泡的茶,丝丝缕缕的香味飘散了出来,抬眼望着对面的男人含笑问道。
我姐姐是个顶好顶善良的人,要找好人家的。除了这关切外,我也是最爱听别人的爱情故事。
“我工作常年在外跑,也没什么兴趣爱好,除了谈生意,也就爱品茶,逛茶店了。之前到广州出差,有一日正巧在这附近谈生意,事情结束后,就去了你姐姐的店里,本是想随便看看,不曾想你姐姐低头顺耳隔着玻璃温温柔柔向我介绍——露出颀长的脖子,娇小的耳垂——”他说着,望向姐姐,眼里闪出宠溺的爱意,姐姐像是羞了,别开头兀自沏茶去了,他不禁调笑了起来,“当时我就想这个女孩怎么长得如此好看——后来就日日跑去店里瞧她去了...”
我笑了起来:“所以你是对我姐一见钟情咯...”
“可不...”他说得坦诚,所有的感情都是见色起意的啊。
我又问姐姐:“那姐姐你呢?”
她一本正经的摇头又摆手:“我可没有。当时就想着这人怎么天天找我聊天——”说着说着笑出声来,“聊就聊吧,卖茶赚钱才是正经。”
“哈哈哈,天天想着让我买茶呢...”男人也随着笑起。
真好!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么?”我晓得姐姐动了念头的,不然不会专门让我来见一见。
话一出,桌下姐姐利落地踩了我一脚,我也不管,只盯着男人瞧。
他没有半分犹豫,脸上依旧是笑着:“只要你姐姐点头,我们可以随时去领证。”
姐姐在一旁羞得笑了,我嘿嘿一笑看着两人感喟。
聊完了感情故事,菜也上了桌,姐姐又忙了起来,给男人添汤夹菜,又给我换盏挪菜。姐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贤良的女孩子了,她习惯性做着一切,男人也在她体贴的询问中习以为常地将碗递了过去。我却不习惯了,我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最是做不来这些贴心事了,只希望眼前的男人能懂得珍惜。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刻恍惚地有些敏感。
我还没开始查户口呢,他倒是先查起了我的——呵,一个劲问我工作、学籍,我哥哥、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你哥哥真的是南京理工大学毕业的?还是硕士生?”
“本科是在那,硕士回省念的。”
“是在江苏南京的211大学,南京理工?”
“难不成中国还有另一所南理(大学简称)?”我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问。
“我就跟你说了吧,你还不信。”姐姐在一旁搭腔。
“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回伸长的脖子,“就是很好奇,你哥哥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不留在南京,反而选择回到老家小镇?”
“我也问过我哥哥这个问题,他说他喜欢教书...”
其实,哥哥也曾在上海闯荡过的,然而我和妹妹一个跑到了地图的北边,一个虽也在南边却也离家千里之外——他回了老家留在了父母身边,所以我们才能肆意在外做自己。
如果是我回家,以哥哥的才能,不论在生活、工作上大约能做得比我好吧。
“哎,可惜了,从南理毕业留在南京工作多好,就能留下来了。”男人的惋惜声响起,我也跟着叹息。
“哪里有那么容易,现在不是你当、时、那、个、年、代了,毕业后不能分配工作也不能给户口。”姐姐感叹中带了些不易被发现的小反击,显然两人不是第一次谈论这个话题了,一句话就知其意味。
“不是么,我们当时就是这样的。”
姐姐旋即笑了起来,对我道:“你知道嘛,他们那个老年代啊,大学生毕业是包工作包户口的。”
至此我才知,原来男人也是南京理工大学毕业,借着当年时代的春风,以稀缺的高知读书人身份从南通小镇定居南京大城市,实现了人生跃级,所谓读书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
可就如老时代的读书人,有着刻板又岁月沉淀后的固执,无论我如何证言就是不信2015年早没了那股春风,读书也不是现代社会唯一的出入。
不过除了这个小插曲,这顿饭吃得也是宾主尽欢的。靓汤喝了一碗又一碗,海鲜扇贝也被我消灭了个干净,许久不曾好好吃过饭了。
吃完饭,一路闲晃消食,由姐姐领着我去酒店作休整。酒店是姐姐男友定的,就在市中心,倒是没想到他们定得是如此好的酒店——鎏金宽敞的大堂流出清爽的冷空气中吹跑了广州大夏天的闷热,大理石地板上折射出富贵的光泽,左手最里头是办理入住区,不远处隔着精致柔软沙发休息区,右面是简约大气的餐厅,沿着大理石往右拐上了电梯也自有迎宾人员。
到了房间搁下了行李,甫一入坐,姐姐又开始了洗杯、煮水、泡茶,真真刻在骨子里的仙女,一会儿飘着白雾的醇香茶饮就到了男人手边。
“小妹要一杯?”仙女儿轻柔问。
“不了,我喝水就行。”我惯没有喝茶的习惯,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咔咔一拧,灌了几口。转头却瞧见,姐姐喝起了开水。
“姐,你不喝茶?”
“嗯,最近吃药呢,不能喝。”
真真成了仙女,不为己,只为爱人。
一行人就在酒店里聊天,等歇够了,窗外日头仍旧高高挂着,姐姐拍了下脑门,决定去看电影。这倒是一个新奇体验,我还未曾在他乡静静坐下看场电影——黑暗里不用交谈也不用扯笑脸。偶有转头,露出的艳羡眼神,带了点点湿意,也不用担心被瞧见。
影院里冷气很足,姐姐怕冷,男友贴心的在影院门口领了毛毯给姐姐披上,在荧光下亲昵的窃窃私语,十指交握的双手,不时的投喂...
真好啊!我在心里感喟。可怎么如此感人的画面,眼泪却流了下来,是在怀念谁,又是在遗憾什么?
等电影落幕,天色也转了黑,出了黑乎乎的影院,商场亮如白昼,人前泪也不流了,又到了狂乱嗨吃嗨笑的晚餐时间。
吃完饭,又是消食时间。我们穿过繁华的街区,走过栽满高高大大的糖胶树道路,夜晚的广州没了白日的胶着,自有清风徐来的清爽,吹动一片片糖胶树树叶。我落于两人后,由着他们引路。在糖胶树下,他们手挽手,目光总也不离彼此,男人有说不完的话,姐姐时而认真聆听,时而跟着浅弯了眉眼,岁月静好的不复糖胶树之名。
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去,等姐姐唤我,我才醒过神来,大步跟上。
夜深了,姐姐陪我睡,她说难得见一次得好好陪陪我。男人也是如此应和的。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的,在陌生的城市里,将酒店房门一层层落下锁,拉开窗帘静静坐于窗前守着世界与这房间的空寂,才不至于让心里的寂寞出来耀武扬威。
当然,有人陪着也是好的,两个月来第一次又有人伴我睡觉了。以前那人是陈回,后来我一个人,大大的床上就如海上沉浮的游轮,没了安全...
瞧,这习惯可真是可怕——今夜,难得一夜好眠。
广州来了好几回,游玩的地方早年间大多也都去了,这趟广州之行,没什么要紧事要办,也无游玩的念头。姐姐不能常伴我,她还有茶店生意要顾,要到店里坐镇的。我又不好闷在酒店里,又耐不住性子在茶店里静坐一天。嗳,来一趟广州,还是要去见见那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
索性,将“相逢”这一主题贯穿到底,于是我将第二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隔天起早,跟着姐姐下楼吃过饭,去了茶店赖了她半天,就开始了奔波。
第一个要相见的是我大学时代玩得最好的同学,我的大姐大——赵茜茜(qian)。我俩是同班同学,脾性性子相差很多,也不是同一个寝室的,但关系却是最好,和另外两个美人儿(去年结婚的玉儿便是其中一位)无形中组成一个四人小团体。赵茜茜是我们的领头羊,她是个主见的女强人,家境也算优渥,毕业后选择留杭,拿着上万块的月薪,在房贷与生活之间游刃有余地穿梭。
后来不知为何倦了,听从了家人的安排去了广州国企里当了正编采购员。真真大材小用了些。余生,用她的话来说,不过“混吃等死”四字。
不过,她依旧光彩夺目,仍是□□里最出彩的那个。只见她身着粉色修身包臀裙,搭配白色开衫衬衣,美艳中又带了点清纯,身背一个巴掌大小的香奈儿小包,脚踩一双矮细跟凉鞋,从奔驰车里下来向我走来,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露出精致的妆容。妥妥一个富贵人家的精致小姐。
听说这人为了来见我,还专门早起做了美容美甲,好好捯饬了一番。
我一阵好笑:“你什么样,我还没见过么,何必费这时间。”这会我穿着白色T恤,蓝色百褶裙,搭配一双小白鞋,往她身前一站简直就是一个小学生。
她轻哼:“你还不是一样化了妆,还穿的如此好看,这是在比谁嫩呢?”
她一眼就瞧出了我的破绽,我咯咯轻笑。四人里我最是不会化妆打扮的,以往见面我也从来素面朝天。现在为何化了起妆呢?大约想告诉对方我过得很好,别担心。又或许,太久没见了,总得给彼此留个好印记。
“最近好么?”她上前挽住我,领着我向餐馆走去。
“好。”
这餐馆是她一早定下来的,广州最有名的炳胜餐厅。她说我来广州,总得好好招待我一次。
我也不推辞,由着她去。客套又虚伪的推却反而显得生分。
到了餐厅,她娴熟的招了服务员过来,三两下点完了菜,她知道我脾性拣着招牌菜兀自点了菜,菜品上桌,果然是我爱吃的,当然她也没忘给自己叫最爱的黄鳝焖饭。
“咱俩上回见面,还是两年前回杭州参加玉儿的婚礼吧...”她用汤匙搅动焖饭,朝我示意,我顺手将碗递了过去,又叮嘱道:“一点点,一点点,够了...够了,我还想吃叉烧包呢...”
她啧啧出声,下手倒也留了情。
我嘿嘿笑了起来,哪能和她抢爱吃的。
“工作忙?我记得你之前忙得厉害...”
“还好,现在已经过了忙碌的时候,清闲有余的很。”我咽下嘴里的叉烧包,轻轻应着。
“那感情呢,还是和上回那个人在一起?”两年前参加玉儿婚礼的时候,我同他们讲过陈回。那时的我在那场婚礼上也很幸福呢。
如今...
脸上的幸福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有,分手了。”
“什么时候?”她喝汤的汤匙停了下来,脸上笑意隐没,直直朝我看来。
“就前段时间。”
“那你还好?”
“还好...”我故作轻松,抬起不知何时低下的头,嘴角一咧,露出弯弯的笑脸。
“为什么分手?”她瞧出不对劲。
“没为什么,就不爱了呗。”我无意识地来回搅动着汤匙,瞧着这碗里泛起一圈圈的波澜。
“他不爱了?还是出轨了?”
我猛然抬头,张嘴就要吐出那句“没有”,望见她那洞悉一切的神情,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蓦然心中一叹,她总是能一语中的,抓住问题的关键,稳准狠。
而我的那句未能说出口的“没有”,到底是在否认陈回不爱我了,还是在否认他没有背叛,无论哪一种我都不愿意提起。
“是我提的分手,他是一个好人,对我也很好!”我在自我印证,也是否认心中的事实,继续逃避着。
她斜睨了我一眼,强硬道:“你就回答我,他是不是出轨了?!”
我哽住,嗓子眼里莫名有些堵得慌,那句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她也在我的沉默里找到了答案,根本不用我开口说。
“分得好!”
我眼眶陡然就有了热意,大约广州的天气太湿热了,粘的人身上不舒服,连精气神都少了大半。心里头百思不得其解,又陷入日日挣脱不了的困境里。
“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些人明明不爱了,却不能和身边人提分手?”陈回就是这样。
“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我高中的时候早恋过得。”当年的青□□恋,纯粹的很,似乎也落了个伤痛的结局。
她嗤之以鼻:“那怎么能算!”
“男人啊,总是没办法对一个将第一次给自己的女孩子说分手的,那样太伤人,也太不是人。”
“当初我和初恋不也纠纠缠缠了好些年么...”
比起分手,不爱又不放手,难道不是最大的伤害么!
不,不能如此想,思绪一旦泄了闸,就会如洪水一般将人彻底淹没。何况,我的那段过往委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偷偷躲着珍藏就好,没必要再将它们翻出来拿到人前诉说自己的悲苦,而别人的怜悯我亦是不需要的。
“那你现在呢...过得咋样?”
“生活嘛,如你所见,混吃等死咯~我已经连续好几天通宵打麻将了...要不是寻思见你,这会我肯定起不来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工作呢,和生活没什么区别的...”
“那感情呢?”
她脸上旋出大大的散漫又有些不真实的笑意:“男朋友好几个...哈哈哈。”
其实也谈不上男朋友,不过是追求者。她认真接触的,有两人,想来也是有好感的。一人是同公司的同事,家里关系很硬,在公司很能混得开——家境自然不错,各项条件与她都是相配的。
“只是为人实在太小气,充满算计,一心只想要别人的付出——打牌输了就让我赢得钱去抵。你说可笑不...”我不插嘴,只听她娓娓道来,“今年七夕情人节的时候,早早说要给我准备礼物,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也跟着准备礼物...可谁知情人节前一晚我俩吵架了,他说得礼物自然没了踪影——我本想再也不搭理他,可又念起他早在一个月前说陪我过情节人,那满心满意和我商量计划送什么礼物的模样,我就软了性子,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他倒是收了个畅快,只在事后送补我了副百来块耳环,他可真是好意思以百换千!——更下头的是,他竟然还反头埋怨我那天不该和他吵,要不然香榭玫瑰烛光晚餐能成泡影?!——你说气人不气人!”语气里是说不尽槽点与不满,还有丝丝不耐。
“还是深圳的那个最让我心水,能力出众——虽然是在创业阶段,但收入很是不错——只是每日都很忙,常常顾不上吃饭,更别提时刻的陪伴了,又远在深圳...”她清楚自己只会呆在广州。不过,她也没想着有以后,得过且过吧。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那赵杰呢?”赵杰是大学时代,茜茜的恋人,当年两人很是相爱。
她笑声突然截止了,半响的时间里,像失了意识的人久久不能回神:“你说谁?”
“赵杰。”
听罢,她忽然又笑了,那种由内而外的会心一笑:“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我有些呆,那一瞬在她身上似乎瞧见了自己此时的身影。是否“赵杰”两字成了她的禁忌,就如“陈回”两字一样。
只听她一声长长的又叹不完的叹息后,说:“其实,我刚来广州的时候,他来找过我。——那天他送了我一个造价不菲的腕表说想和我结婚——他知道我要在广州定居,又跟我保证在广州买房,说只要我答应和他复合,他可以立刻带我去买房、领证...”她眉眼舒展,浑身透着幸福,可下一秒眼里又流露出灰败,“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了?”我听得出来她的惋惜与懊悔。
她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
“赵杰离开广州的那天晚上,他给我转了131400元,那是我迄今为止收到最大的红包,他说他很爱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很遗憾没有走到最后,让我一定要幸福——”
“两个月后,那年的12月底,他烧炭自杀了...”
“!!!”
我狠狠惊住。
“为什么?”
她仍旧没有回答我,只继续说,沉浸在了那段过往里。
“他在电脑上留了封遗书给我,是他弟弟联系的我...信上那样说:
我的爱人:
茜茜,很遗憾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告别,因为我没有勇气再和你见面,也没有勇气让这样的自己去见你。我想,我撑不下去了...
相爱的那几年里我真的很快乐,只是我俩太像了,年轻时太倔强,谁也不肯妥协——我们那么爱——怎么就走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不选我,是对的。我没有你想象中的优秀,也没有我自认为的坚强,我熬不住了...
我这一去,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家人——有空,记得回来替我看看爸妈吧,他们一直很喜欢你,想让你当儿媳妇——对不起,到了最后还是得麻烦你...
在这人生最后的几分钟里,我也只能想到你,拜托你了...
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为你们一直祷告...
再见了,我的爱人...”
说罢,她用手捂住脸,随后又快速移开,眼里没有一滴泪,却给以一种哀莫大于心死,想哭却又哭不出的无助:“他出殡的那天,我也没能回去...我再也找不到那样爱我的人了,也再也不会像那样爱他去爱一个人了...”
那一刻,我好似听到了耳畔传来的呼救声:“向前,我该怎么办?”
我怔了神,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为她,还是感同身受的悲苦。
又似乎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因为眼前这人依旧言笑晏晏,语气里浸满了平静,含着透彻的参悟,也含了难免的遗憾。
“我也后悔过的...如果那时他求和我答应了,有我看着他,他也不至于落了个那样的死局。”
“那你当初...”
“你也知道赵杰那性子——他啊,努力,上进,强势,敢闯敢拼,是个大起大落的人。——我们学生时代时,他一口气开了好几家台球厅,也昌盛过,可后来日益颓败倒下了——前些年还在的时候,又趁着时局捣腾起了废钢生意,又起复了,就想着再多挣点。于是钢厂开辟得多了。可这两年流感年市场不好,盘子又铺得太大,资金链捣腾不过来,牵一发动全身——彻底收不住了——如果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他那么盲目开辟,就像以前一样,他开拓,我负责财务管理...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他落到那个地步...”她自信满满,“如果当初我答应他,凭着我如今在国企的资源、家里的人脉,我们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那为什么不答应?”
她眼睛有些热:“因为我和他太像了,也太要强了——我知道和他在一起的风险性有多高,要么一起快乐上天堂,要么跌落谷底——我害怕了,也累了——当初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从杭州退了下来,听从了父母的安排,进入国企,得过且过着——那时候我怎么肯重蹈覆辙?”
我静静的望着,半响吐出一句蹩脚的安慰:“赵杰的死与你无关,你别内疚...”
她仰着脸,笑得没心没肺,不肯让眼睛里的落寞被我瞧见。她说:“我知道啊,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一件事就停止运转——明天太阳照样升起,我照样过活,不,比以前活得潇洒...”
我啊啊应着,不再多说。得过且过的放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心伤与不能忘怀。
吃完饭,茜茜开车将我送到了中大广场,本还想带她去见见大学同班同学——我的两位室友们都要定居广州了,去见见多联系联系也多个朋友。茜茜却临有了牌局,就奔赴那里的快乐了。
我送她出了商场,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我抬头看了看,骄阳刺得我眯起眼睛。9月的广州果然炎热的,就如那不入心的快乐,炙热起来时,也能轻易将人弄得难受。
我回到商场里,无目的地闲晃着,熬着时间。走累了,就到和思思他们约定好的餐馆门前呆坐着。
最先瞧见的是吴婉婷,当年同睡上铺的可人儿。她和当年一样,还是人如其名,温婉的很。一袭墨绿色长裙,堪堪到脖子上的短发温顺的很直溜,碎发被挽在了耳后,有些圆润的脸上了交织了岁月沉淀后的婉约。
那么温温柔柔的广东人,当初竟是寝室里第一个人铿锵有力的说毕业要去北京的人儿,后来她也是第一个从北京离开的。而曾经坚决回应不去北京的我,怎么反而在北京扎了根,哪也不去了呢。
是为什么呢?
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男友,规整的黑发被梳向左边,老老实实的贴着头皮,没有一丝旁逸斜出。他带着框架金属眼睛,穿着灰色纯白T和休闲短裤,文质彬彬的站在一旁,就如那规整的头发丝一样,只安静看着我们亲昵讲话。我问他好,他跟着寒暄,绝不插嘴多说。通身气质和婉婷倒也是相配的,只是多了些呆板的无趣。
不一会儿,思思带着自己老公也到了,用她的话来介绍说“这是我家男人,大家见笑了。”
我轻轻地笑。
曹钧沛的大名我听过不下几百次,两人的爱情故事知晓的倒也详尽——以往思思总会在我们几人的群里诉说他们的故事,或生气,或吵架,或分手,或和好...
真人倒是第一次见。
他也戴着框架眼镜,但脑袋上却顶一头棕黄卷发,十分散乱的耷拉着,发丝偶有翘起,额头也散乱耷拉着些许卷发,像顶了只“慢慢”就跑出来的家伙。(“慢慢”是他们最近刚养的一只宠物狗,很是活泼可爱)。
“总算是见到真人了,百闻不如一见啊...”我对着思思挤眉弄眼。
“嘿嘿,你好啊,向前...”男人抢在思思开口前说道。
他大大方方笑着,态度没有丝毫拘谨,有着同龄人的随性。
“家妻让你见笑了~”思思也调侃着。
“哪有,羡慕还来不及呢~”我真心道。
这两人从出现到现在,彼此的手就没松开过,眼神里的幸福与宠溺看得人都要冒粉红泡泡。
思思嘿嘿一笑,拉着我们进了餐厅:“别在外头站着了,走吧,咱们边吃边聊...”
进了餐厅,我被思思和婉婷簇拥着坐在了中间,两位男士分坐各自爱人身旁,这C位倒是显得有些寂寞。两位男士早已彼此相熟,点完菜我就拉着婉婷的手,让她给我好好介绍一下他的男友,还有两人的爱情故事。
和陈回在一起后,我对外头的世界就一概不知了,闭塞的犹如深山里的小村。只在某一日里,突然瞧见群消息,才发现她交了男友。
婉婷正在倒茶,指了指身旁的男人,甜甜一笑道:“让他自己介绍~”
“我叫李信语,木子李,相信的信,语言的语。现在在电力公司....工作...”男人悠悠说着,也不知是餐厅太吵还是隔得远,他的声音又太小。我听不清,伸长了脖子,也只听到姓李,名字如何写,工作做何,我是半点没记住,只是礼貌地点头嗯嗯应着。等他自己停下来,婉婷顺着他的话音就接了过来:“我们是一起合租的时候认识的...嗯...就是那次从北京退下来之后...”
我脑子里的画面还没脑补玩,她就停了下来。
“然后呢?”我扒拉着她问。
“就这样。”
“啊?没啦?!”。
思思挪动着菜,笑道:“你这毛病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喜欢听故事。男女合租,同处一室的感情故事,你看得听得还少么?电视上一抓一大把...”
我摇晃着脑袋:“这怎么能一样,现实里的爱情才是最真实最生活的啊~”
我这人有一个毛病,总爱听爱情故事也爱讲爱情故事,一是爱情太有趣,好比一个人的人生镜子;二是因为感情之事,只要一经提起便会滔滔不绝,那是最快最好最能拉进彼此之间距离的事,我一向是怕尴尬的,免不得朋友见面总是要找话题聊的——曾经我也或是羞或是恼,总把那人挂在嘴边。
现在,我仍爱听故事,却不爱讲爱情故事了,我的故事早就落了幕。没有人爱看悲剧,聪明人该学会隐藏,不将帷幕后的世界给人看,人前眼泪更是流不得。因为悲剧没人看得下去,人们反而还会朝你丢臭鸡蛋的。就连我自己都恨不得将这颗心丢弃,再也别因为苦痛而泪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爱听别人口中的故事?——如果,曾经我有过的欢愉,还有那些我曾没有过得的“被爱的幸福”,在别人身上发生,能够见到,能够听到,又何尝不是一种弥补的满足。
思思回荡的笑声将我拉回来,她没脸没皮的说。
“那我的故事你听够没?想听的话,我再讲一遍?反正我是不怕尴尬的...”
我噗一下笑了:“你不怕,我才怕呢。太羞啦...”
思思是我们群里的活跃者,和曹钧沛生活里的点滴时不时在群里像撒豆子一样抖着,那些没羞没燥的也一样不落呢,婚后更是夸张...
他俩的爱情故事,我虽知不能如数复刻,但也能说出一二,这都是她在群里甜蜜分享的。曾经,我常常陪伴陈回好几日不看消息,那成百成百的消息每次我都爬不过来。
思思和曹钧沛是今年7月14日领的证。那一天正是我的分手夜。而7月15日,是我参加另一好友婚礼见证幸福的日子。
那一晚啊,一个又一个的暴击,将人击溃,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至今没能走出。一想,脑子就开始疼,而我也记不清,我究竟是在7月15日凌晨还是7月14日深夜,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影。莫名,这两日子就成了心里头的朱砂痣。提不得,说不得。
于我来说是人间至暗时刻,于他们来说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太过戏剧化,我便从未向他们说起过,何必在他们最幸福的纪念日说上如此糟心的伤心事呢。
为什么挑7月14日领证?
因为2023年7月14日,是他们在一起的第2537天!亦是他们拥有彼此姓名的那一天。
257是“曹钧沛”三个字在九键拼音需输入的数字,亦是男人微信的备注。3是思思的微信名Three,也因她在家排行老三,在寝室里也行三,在外便大多都管她叫“三姐”,除了我们这群室友们习惯唤她思思。
7月14日,在彼此相爱的日子,在彼此名字的那天,正式拥有彼此的姓名——“以我之名,冠你之姓”的浪漫,如此的幸福,如此的爱情,怎能让人不羡慕。
又叫我如何能忍心破坏,又如何让我忌讳,害怕她再提起,害怕如此爱情,将自己弄得更加悲戚。
所以我不敢让她再讲的。
吃完饭,他们说要带我去广州塔附近走走,正巧离得近。说来也是可惜,来了广州三四次,一次也没到访过广州的地标建筑小蛮腰。一看时间还算早,便也跟着去了,今晚姐姐去找男友了,在这座不熟稔的城市里,没有人等待,我又何须早归。
我们挽着彼此一路走,一路聊,就像当初在校园里一样,两位男士默默跟在我们身后,保持着两步之距。最后,我们在广州塔下请了过往游客为我们拍照留影,照片上的我们,都笑着。我仍旧占据最闪耀的C位,一眼望去却是孤寂的身影,身侧的可人儿都是成双对的幸福啊~
寂寞无声却彻骨,眼神逐渐有了哀伤,好在广州塔的灯熄灭了,他们瞧不见我的恍惚。一路走,分别的时间又是到了,再一次相见也不知是何年。
我叫的车到了,临了上车前,我和两位可人儿拥抱。
她说:“我们一定还要再见~”
她说:“照顾好自己。”
我嗯嗯应声:“你们要幸福啊~”
出租车往前开,她们转身握住身侧人的手,成双对的往地铁口去。我扑在车窗上朝后望去,瞧见她们脸上晕开的笑意久久不能回神。
回了酒店,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姐姐的消息又追了过来,我忙回复阻了她的关心,好让她安心睡去。诺大房间里,真正静下来了。对着一室寂寂,突然骇得脑子一片空白,麻木地做着一件又一件的琐事。卸妆、洗脸、洗澡、吹湿发、将行李收拾整齐,明儿要离开了。等做完一切,我又去检查了酒店房门,拧了拧门锁落下重重的锁,将门彻底封死。走廊的灯全关上,窗帘全拉上,一屋子的黑暗里,除了寂寂之外,另有一层重重的压迫逼人,叫人如何也睡不着。
这趟旅程,见了家人、朋友,他们有男朋友的、有要结婚的、有已结婚的..只有我,守着这宽大又寂寥的大床,在黑夜里踽踽独行,转辗反侧。
我知道时钟已经滑向了新的一天,夜已经沉得不行,我该睡觉了,明儿要早起去和姐姐他们吃离别饭,随后赶机呢。
可心头重得很,数羊数星星不知数了多少回,仍旧对抗不了纷杂的思绪,反将它喂养,搅得心头越发窒息。索性不再和内心对着干,任由泪水滑落,嚎啕大哭...
反正黑暗里,只有我一人,不用再笑,不用佯装没事。可就连哭,也无法平息心里头的哀恸。心被绞杀了一遍又一遍,连呼吸都不能。心里的哀伤那么大,那么深,成了河流,这如雨的泪水,又岂是能倾泄完的。
我该怎么办?!
我蜷缩成一团,一遍遍在黑暗里无助地求救,没有人能听见,也没有人能救我——我想祈求那人的怜悯,我想联系我爱的人,可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它死死把握住手机,不肯松懈一点。我就这么僵着身体,流了一宿的泪,躺到了天亮。
我又熬过了一道大关呢~
离开前,和姐姐他们再次吃了饭,他们没做什么,只是彼此之间的熟稔与氛围,让人羡慕又融入不进去,不可控制想到了那人——陈回。
如果那时我们没分手,是否现在我就不用艳羡,也不用在夜半独自咀嚼没底的苦痛...
吃完饭,出了商场是大地的炙烤让人眩晕,不然,怎么又开始了夜里的恍惚沉浮。他们送我到了机场,我挥别了他们,一个人候机厅里定定坐着,脚边隔着两大袋广州特产,是临走前姐姐男友塞给我的。
周遭往来游客来来回回,声音嘈杂,时有广播传来,我却什么也瞧不见,听不见,我将自己关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想着昨晚的那场胜利,给心上了层层护盾,无声地宽慰着自己,别忧思,我可以做的和昨晚一样好。
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舒展,陈回一个微信消息发过来,瞬间又破了功。
不是他想我,也不是他有话要对我说,他只是机械地搬运了航空公司给发的行李转盘变动消息。
最好最该做的便是无视。
然,内心深处的想念却突破了千军万马的层层包围,扑到了那人跟前。等我反应过来时,手里边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又慌乱的赶紧撤回,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无所适从。
好在补救及时,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为什么眼睛就是不肯从手机上移开,我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
不敢去想的,可怎么大脑不受我控制了。
我在想,不,是大脑在想,那人会不会和以前一样,一脸稚气的调笑:“你又撤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又或者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问号。
我等啊等...等到登了机,等到乘务员一再提醒关了信号,等到飞机起飞了,仍然没等到他的一句只言片语。
千军万马的层层保护仍然不堪一击,心瞬间跟着大鸟的飞行失重起来。突然的腾空,失了引力的无措,让人在黑暗中跌宕起来,我闭上眼,右眼随即掉落了珍珠,左眼紧随而至。这泪落得悄无声息,又沉痛异常。
人前是不能哭的,我也有我的倔强啊,我用袖子擦去,它又流下来,如何也止不住,合着昨晚镇压的如狂思念,心爆裂开...
不能说,不能哭,也无法笑,那就写下来吧...
这汹涌沸腾的感情啊,我一个人藏不住,也挨不住,那就让笔头代替我倾述对他的惦念...
2个半小时的飞行,洋洋洒洒写了千字,落地的那刻,心奇迹般地也踏实了,平平稳稳的出了机场,难得有了片刻轻松。
此后,便下定了决心,书写下曾经的故事。如果,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忘怀那段往事,想逃避又避无可避,那不如就对自己残忍点。让自己回到过去,将那些汹涌的,澎湃的,一点点啃食,一次性全哭够,不再让伤心,分期摊还。
待偿还完心伤,我便能得到彻底的解脱了吧,就能回到遇见陈回之前一样开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