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张伟征起了个大早。下楼的时候学生们正在楼底下跑操,绕着小广场。
往常这个时间他虽然醒了,但也不会离开被窝的封印。
就露着耳朵听楼下跑操的口号声。觉得吵嚷的同时也有着怪异的舒爽感:我虽然被你们吵得不能睡,但我不用非得起床,更不用大早上跑步。
等学生跑完操、回教室早自习的时候,他在宿舍还能睡个回笼觉。
再想开点,连闹钟都省了。就是可惜了周六,本不必醒太早的:有课的是学生又不是实习老师。就让老师们多睡会儿能怎样?平均年纪那么大。
楼底下张伟征沿着道路边缘朝办公楼方向走,左手边是宿舍楼下的绿化,右手边一个个学生方阵,呼喊着口号从身边跑过,队形紧密。
脑子都快被喊空了。
好多学生、好多班级。这还只是高二年级。由于高二离操场较其他两个年级更远,所以操场安排给了那两个年级跑操,高二就绕教学楼前的广场跑。
他看着跑操队伍内侧,也就是广场上,试图在监督跑操的人影中识别出王老师或者吴老师的身影。
果然是在的。正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呜呜呜、不想当这个“好受苦人”。
找到王老师后,张伟征没有乱走。他在队伍外侧,找了个角落,踩着路牙子一边留意王老师的动向,一边观察学生方阵。
蓦地,他看出来快到面前的是3班的队伍。他饶有兴致得注视着方阵跑过。
内场的王老师也踱步到了这附近,注意到他后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过多的神色和招呼。
三月初的早上六点,室外温度还是挺低的,至少张伟征站这么一会,就想着该怎么活动一下、御御寒。
恰巧高二楼入口那边,已经有队伍开始撤进教学楼了。
看着广场内陆续向教学楼入口靠近的班主任们,他找了个队伍撤场后,富裕出来的空挡溜进了内场。
紧追两步凑到王老师身边,他打了声招呼:“王老师,早上好。”
王老师背着手“嗯”了一声,“怎么这么早?”
“噢、你就住旁边宿舍,想起来了。这可好!每天连闹钟都省了,跑操口号一喊就二十分钟。”
“是。睡懒觉是不用想了。王老师每天跑操都在这儿吗?”
“唉~没办法啊!年级要求的,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不等张伟征说什么,王老师问:“你这么早就过来是干什么?盯早自习?还是去办公室?”
“我想着溜达溜达的。正好看见咱们班在跑操,就看看。”
正说着话,广场上的学生差不多都进楼回班了,他跟着王老师也进了教学楼。
楼里各个楼层都还能听见些动静。等到了六楼,王老师说:“我进班瞅两眼。”教室前门敞着,他双手抱臂背朝门板站定,目视学生。
这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都给我学!
也没见王老师说什么话或有什么动作,他站着不动就可以很吓人了。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然后开始响起读书声。
张伟征没往门口去,教室里看不到走廊站着的他。
王老师走出来跟他说:“走吧,估计英语老师这就过来盯自习了。”
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张伟征问:“王老师去哪儿?”
“我回家一趟。你也回宿舍吧,挺冷的有什么好溜达的。这会儿食堂也不开门。”
“是挺冷的。今天是星期一,王老师咱们要举行升旗吗?”
王老师双腿捯饬得可快,“对。去操场升旗。你知道操场在哪吧?”
“知道,就东面那里嘛,我用准备什么吗?”张伟征转楼梯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想简单指一下方向也只能作罢。
王老师只顾走路,“不用准备。吃完饭,由食堂出来,跟着大部队走。到了操场看看老师们站在哪,你跟着一起。应该都在南边,向阳。”
中途遇上正在上楼的老师,双方简单打过招呼。
“你按校服颜色找,高二绿色,然后往南走就能看到老师。”
张伟征大致理解了一下,“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什么可注意的,安安静静地就可以了。到时候我跟学生站一块,你们不用找我跟吴老师。”
最后下了楼梯,王老师稍一回身,“行了回去吧,有问题再打电话。”
好累啊!
回到宿舍的时候宋黔丰已经起来了。
“欸?怎么回来了?”
张伟征死气沉沉地坐到椅子上,仰着头怀疑人生。
“遇见王老师了。升旗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跟着大部队走就行。”
我猜就是这样。宋黔丰轻声问:“你起这么早,用不用再睡一会?我带早饭回来吃?”
张伟征仰头轻呼一口气,“不了,你洗漱好了没?七点去吃早饭?”
这会儿六点四十五,早自习开始十多分钟了。
“行啊,还有十多分钟。”宋黔丰把椅背上搭的衣服收好,坐下翻看化学课本。
吃过早饭,和夏红玉等人汇合后,顺顺当当地参加完了升旗。
就是嘛,天命之子能出什么意外呢!
回到办公室三位“天命之子”一人一摞作业,其中夏红玉的是一沓试卷。
“你们上午去听课吗?我第一节的数学课。”王老师把作业本递给张伟征后问。
“那先听课吧,听完课回来再改作业。”
“行,你再问问他们两个。尽快、马上到点儿了。”
往教室去的路上,夏红玉扎好的马尾一跳一跳的,她看了眼手表,“第一节课时间比平时晚了哈。”
“升旗的原因吧,”宋黔丰猜测着,“应该来得及,上课铃好像还没响。”
王老师告诉他们:“周一因为有升旗,所以前两节课往后推十分钟。相应的、大课间时间就缩短了,后面的课跟平时一样。”
“往后每周一都升旗,自己注意着点时间,别哪天记错了再耽误事。”
“好。”
除了升旗的事情,第二周和第一周相比,他们熟悉了更多的老师,听课也不用每次都由指导老师联系了。
虽然这一周仍旧过得艰难,感觉时间快得什么都没把握住,但还是成功存活到了周末。
感谢国家,续我苟命。
张伟征推开宿舍门往里进,“啊~这个天气!总刮风!”
宿舍里宋黔丰一上午没出门,他坐椅子上朝窗户外瞟了眼,“今天这天气是不太好。”
等张伟征将带的午饭放到他面前后,他欠儿欠儿地又说:“还好有你帮我带饭。”
张伟征带着勉强的笑容,安静地到自己那边坐好,干脆地回了一句“裂开!”
“哇今天校园里是真安静!也不能说是安静吧,毕竟刮着这么大的风,就是校园、食堂都看不见什么人影,还真有点不习惯。”
宋黔丰吃着馅饼看着视频,“正常,学生大都放假回家了。明天下午就该回来了,不知道明天啥天气。”
说着他又朝阳台偏偏头,“哎这两天少开窗啊。”
“怎么了?”
“沙尘啊!沙尘进屋那不是又得打扫。咱们这里倒还行,好像没进多少尘土。”
“风沙天啊!我才反应过来。”张伟征径直朝阳台走去。
“你还是从外面回来的呢,看不出来啊?”
“我没意识到,”张伟征言语中带着一些不确定,观察了一下阳台窗户下沿有多少尘土,“咱大学那边也没这天气啊,四年都没见过这样的。我都不记得有这种天气了。”
他回到屋里,“而且我记得从小到大,就小时候见过一次沙尘暴,还是我小学时候呢。初高中也没听过咱这有沙尘天气。怪了。”
“确实。少出门吧,没办法的。住一中还是挺方便的,最多去一趟食堂。”
“怪憋屈的。”张伟征小声抱怨。
宋黔丰嫌弃地说:“怎么?天气好你肯出门吗?要不下周去爬山?”
“那还是算了,我待在宿舍挺好的。”
宋黔丰“切”了一声。
宿舍里安静下来。
张伟征到楼道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那边也是沙尘天气,这次风沙势头不小。他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抓抓头发回到宿舍。
有点无聊,想搞人心态。“小丰同志,晚上吃啥?”张伟征积极地问着宋黔丰,把压力给到他那边。
宋黔丰攥攥拳,没有被转移注意力,“小丰同志也不知道晚上吃什么。小丰同志刚刚吃完午饭,另外小丰同志有点想打断你的腿。”
“好无聊啊!你说咱们能顺利毕业吗?我学分会不会不够?咱实习会不会耽误学校那边的事啊?”
“我最近看了一个动漫,挺有意思的,里面有萝莉正太,我推给你看看吧。”
“嗯……”张伟征犹犹豫豫的。
宋黔丰:“快去!”
一边把电脑放到床上,一边唉声叹气的。
宋黔丰转过头来,“我要打人了啊。”叹气叹得人心神不定。
“别啊小宋老师。”极其敷衍。
周六周日也没什么事情,他们也没有什么值班的任务,总之张伟征过得挺无聊。
所以第二天周日下午,他在宿舍里时不时就往阳台跑一趟,就为了看学生们大包小包返校的身影。
见他这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幸灾乐祸,乐在其中的样子,宋黔丰威胁到要拍下来,等他们开始讲课后,就放给学生们看。
张伟征这才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一会。管得真宽!
马上第三周了啊!再有两星期就开始上台讲课了,是给其他班讲还是王老师的3班讲呢?
他自己想了半晌,回过神后收回了搭在桌子上的脚,从椅子上起来。
“要不出去溜达溜达,看看学生返校?”
这回轮到宋黔丰“达咩”了,“外面这么大风、这么冷!你老实待着。”
张伟征没再说什么,在宿舍里拽拽床架子、开开储物柜,就是闲不下来。
“你是真菜啊!”宋黔丰嫌弃地说了一句就站起来收拾东西,“走、逛。”
“走!”
外面的风确实不小,张伟征分不清风是从哪边来的,只感觉不管面向哪一边都有风迎面吹来。
伸手安抚了一下发际线。算了按不住。直接朝脑后一梳。让风吹去吧!
逆着学生们回宿舍的路线,两人一路走到一中大门口……的东边。学生是从校门东侧五、六十米处的一个出入口进校的。
有教务处的老师在那里维持秩序,“顺便”检查仪容仪表。
成片的学生穿着校服,提着物资从门口处涌入涌出,冷风中杂乱却神奇地不显拥挤。
哦,校服是绿色或黄色的,高三这周没放假。
张伟征本打算看两眼就回去的,不过他眼尖地发现了两个在门口处被拦住的身影。
给宋黔丰示意了一下,他发现夏红玉和张馨也在校外学生的人群里,跟门口的老师说着什么,应该是想进校。但说了几句后就渐渐地退出了人群,从外面朝校门方向走去。
之前没来得及过去,这会儿宋黔丰也带着张伟征从校内朝校门走去。
他们好奇地等到夏红玉两人从校门进校。
宋黔丰:“怎么回事?那边不让进吗?”
夏红玉不好意思地说:“门口那老师说非本校学生不让进。我说我是老师,他让我们从正门口进。”
张馨也解释:“他非让我们从这个校门口进,说从那个地方进的都是穿校服的学生。”
张伟征有点明白了,但他又想到了什么,“那你们出校的时候从哪边走的,那边开着吗?”
夏红玉:“就从校门口出去的。”
“那你们……”
宋黔丰想问她们为什么要从东门口进,只听夏红玉接着说:“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学生返校,都朝东面走,就也过来看看。看见东门口也可以进校,就想着直接从那里入校,没想到还不让我们进。”
张馨:“对、也是没有想到。”
几人并排着朝宿舍走去,一路上没多少学生。他们没走学生那个路线,学生从东门口入校走那个路线更方便,而且正好经过女宿。
他们这个路线经过荷塘和广场,对男宿来说差不多。谁让他们住得是男宿呢。
路上张伟征问:“你们是上午出去的吗?”
夏红玉和张馨挽着手,“对,你们有出去玩吗?”
看了看宋黔丰,他淡然地说:“没,这两天沙尘天也没什么好去处啊。倒是你们有什么好逛的?”
“不是跟你们说过嘛!”张馨跟着说,“就上次咱们吃饭的地方,旁边就是供销大厦。再走一走还有个地下广场,吃饭休闲的地方都有。”
“我们还找到一个美甲店。”夏红玉抽出一只手伸到前面展示了一下。
张伟征两人齐齐“啊?”了一声。
张馨:“就弄了个简单款的。”
“哦”×2
夏红玉与张馨对视一眼,“唉~”×2
宋黔丰轻笑出声,“商场人流量怎么样?有没有碰到一中学生?应该是穿有校服的。”
张馨跟着说:“人流量还行,我俩逛完觉得周边还可以,消费水平也还行。碰到过几次学生,感觉县城好小。看校服还有其他学校的,好像是二中或者几中。”
张伟征:“县城嘛!可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遇见上学的学生不奇怪。”
宋黔丰:“都是一个地方的学校,上学、放学大差不差的。”
回到宿舍,张馨问夏红玉:“你感觉I部怎么样?”
夏红玉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比较的,说不好怎么样。看着老师们讲课风格、还有课堂要求,差别还挺大的。”
“我也发现了,当学生那会听课还没太大感觉,现在再去想真是大不相同。好难。”张馨赞同道。
夏红玉收了几件衣服,放好,“等开始讲课的时候试试吧,现在也理不出来什么头绪。走一步看一步。”
张馨闻言低头想了一下:“嗯,确实。”
她又问:“你说跟你一起听课的,张老师、宋老师,他们做得怎么样?那个宋老师看着还挺健谈的。”
“对,小宋老师比较健谈。怎么说呢,都在做事吧。现在除了听课就是改作业,备备课什么的,大家都差不多。”
“我们也是。我还得盯英语早自习。”张馨无奈地说:“但英语早自习又不是每天都有,我生物钟都乱了。”
“是你们II部主任要求的吗?我还真没跟你打听过,早自习上英语的时候挺多的吧?语文或英语?”夏红玉她俩还没细聊过早自习的事情,毕竟I部这边没要求她们参与早晚自习。
至于张馨早上起得早或晚,夏红玉也没怎么去想。
“没,年级也没说什么。我跟我指导老师商量的。英语早自习多啊,早自习我尽量跟一下,提前适应适应。”
“喔。”夏红玉无言以对。
张馨继续问道:“你是数学,他们两个有一个也是数学是吧?另一个教的什么来着?”
“化学,小宋老师的。数学是小张老师和我。”
张馨涂抹着护手霜,微微仰头,像是边回想边考虑地说道:“你们I部全是理科的实习老师,我们II部又全是文科的实习,我始终没搞明白学校是怎么分配的。”
夏红玉也感到好笑,“这种事情哪用得着我们操心啊!不理解但尊重。”
张馨还在考虑着,“也对!不过那个小……宋老师,看着还挺像语文老师的欸,跟化学不太搭啊。张老师倒是挺理工的。”
夏红玉对这说法挺好奇的,她扭过头来问:“这怎么看出来的,都还好吧?”
说着她也不确定了,让张馨细说。
“那个张老师吧,戴着眼镜,话也不多,但感觉得出来挺、就规规整整的。还有点客气。”
夏红玉已经疑惑地皱起了眉。
“那个宋老师吧,挺爱笑的应该是,温温和和的,看着像是话挺多的样子,就是举止不够大气。个子、站张老师旁边应该是矮一点,看着……看着还挺搭。”
张馨说着说着就回忆不上来了。靠着回忆去形容只见过几面的人还是挺不容易的。
夏红玉倚着椅背,稍微低头,脑筋没转过来。她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并维持着,“你等会,越说我越乱。”
“戴眼镜的是宋老师,化学,外向,个子高。”她说了一遍自己观察到的情况。
“个子矮一点的是张老师,数学。”
张馨脑海中再次回忆了一下,“我记混了?!话多的那个不是宋老师吗?”
“是啊,话多的是宋老师,高个子戴眼镜。”
“刚才回来的路上不是那个不戴眼镜的在说话吗?我以为那个是宋老师。”
夏红玉大致理解了张馨的思路。
肯定是不如自己这个同一办公室的人了解的。
“呃……我在办公室或者听课的时候,感觉你说的那位还是比较内向的。另一个戴眼镜、今天没怎么说话的那个平时比较活跃。”
“那我记混了,我没叫错他们吧刚才?唉呀!”
“没,刚才碰面的时候应该没打招呼,就直接聊的事情。”
“哦那幸好。”张馨回味着刚才的解释,“话多的那个是张老师,我还是觉得他没那么理科生。”
张馨还是坚持认为张伟征话比较多。
夏红玉妥协到:“行吧,话多的是张老师,个子矮、不像理科生。”
“我明天见面了要笑话笑话他。”